第十章 擲彩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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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很快燃完,所有的卷帛被收繳了送到樓上去,供盡歡一一翻閱。 沈扈趁那些才子們起身之際,將自己擠進(jìn)人群,挪到那個小子不遠(yuǎn)處,上下打量著他—— 個子不矮,但也沒我高;長相嘛還說得過去,不過瘦削不硬氣、白白的好像吃不飽飯似的…… 沈扈伸出手指撥了撥自己的頭發(fā),又摸摸自己的下巴,微微頷首,甚是滿意。 正在他陶醉于自己的相貌時,一張絹帛隨著風(fēng)從彩樓上擲下,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臉。 他一把抓起來,倏地抬頭看向那樓上也在看他的盡歡。 “沈大人,我扔得準(zhǔn)否?”盡歡眉間一絲溫柔的睥睨。 沈扈展開那張絹帛就看,上面寫著如同鬼畫符的漢字的,不正是他署了名的答卷么? 他理了理被弄亂的發(fā)型,悻悻地朝上頭豎了個拇指:“準(zhǔn)……” 接下來。 “……又是世間十月好,翹賞坐看滿芬芳?!?/br> 意蘊(yùn)欠缺!一卷拋下。 “……妝樓遠(yuǎn)望連水天,遙望家鄉(xiāng)又一般。” 筆力不足!又一卷拋下。 “……高木撐天葉比掌,珠玉懸空花勝篦。果無神仙林中住,當(dāng)有鳳凰枝上棲……” 用詞無味!技巧生硬!再一卷拋下。 “……書香隨去花香漫,行人歸來仙人藏?!?/br> 流于俗套!拋到手軟。 “……樓前耀目側(cè)茫茫,一曲王侯換人間。” 政治反動!拋得都不想拋了。 下面才子們紛紛撿起自己的詩稿,搖頭嘆息,略感羞愧。 盡歡此時捧著一卷正仔細(xì)讀,是名叫“陳玉清”的人寫的一首詠桂花詩,語言平淡可帶有巧趣,把桂花寫成個女子。 其中有兩句如此寫道: “氣暖恐化冰肌骨,語響怕浸玉衣裳?!?/br> 此句雖不及古人萬分之一,可在這些才子里頭算是佼佼了。 畢竟,這年頭兒哪還有多少人會寫詩! 她緩緩放下這卷,待定。又去拿另一卷。 不負(fù)她所望,下一卷又是別出心裁。但是她拿著,遲遲不知如何評判。 這張絹帛上署名是“宋雙逍”。 底下手里頭空著的還有二人,看來一個就是宋雙逍,一個就是陳玉清了。 她心中在萬馬奔騰,不停地比較二人的詩篇。 要知道宋雙逍這一首末尾有句妙語“誰添半筆芙蓉面,黃金沾衣桂一枝”。 說精巧絕對不如陳玉清的精巧,可他聰明就聰明在——他這首詩是寫盡歡! 而且宋雙逍作品中有“楊花遍落無人理,美人似水又白頭”,巧妙程度不亞于陳玉清。 前人多感傷年華逝去,可他反其道而行之,先寫老氣橫秋,再將盡歡的年少貌美一對比,彰顯了她的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況且“黃金沾衣”四個字真的應(yīng)了她這個貪官的景兒。 可是!是否這樣就能判他奪魁? 他給盡歡出了個大難題。 盡歡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認(rèn)為若是判這首勝,必有諸多人覺得不公,說這首是拍中了她的馬屁。 這樣對自己不好,對這個宋雙逍也不好。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醞釀了一番“雞蛋里挑骨頭”的話,將宋雙逍的詩拋下,說道: “文筆清雅,刻畫新巧,獨(dú)出心裁??上罨ㄒ痪渑c時下不符。因此,判陳玉清的《詠玉桂》勝出。” 周圍人紛紛祝賀陳玉清拔得頭籌。 宋雙逍撿起詩稿,抬頭望著盡歡,盡歡給了他一個微含抱歉的微笑。 一旁的沈扈望望盡歡,又瞧瞧宋雙逍,看到這一幕,恨不得把自己的絹帛給吃了! * 桂苑盛事一散,諸才子大人都交游共賞桂苑風(fēng)光。 “剛剛光顧著題詩了,不曾好好游覽一番?!?/br> “這女大人是真的有學(xué)問,目光如炬不說,還公正賢明?!?/br> 盡歡在林中穿梭,遇到不少才子與她打招呼,她都淡笑而過。 她四下張望著,尋找著什么。 沈扈裝作在看風(fēng)景,一路尾行過去。她一停下腳步,他也趕忙在一棵樹后藏好。 “顧大人。”宋雙逍作揖。 盡歡站在他面前,說道:“方才你的詩作得很好,我覺得是最好的?!?/br> 宋雙逍道:“大人謬贊。” “可你知道,我為何不讓你奪魁么?”盡歡的笑容甜得像身邊的桂花。 宋雙逍搖搖頭:“不知,還請大人明示?!?/br> 盡歡微傾身子道:“你寫我,我很感動,可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普通人可不懂什么‘內(nèi)舉不避親’的大道理。” 這話說的很明朗了,她需要避嫌。 宋雙逍是個聰明人,幽紅著臉點頭:“是,雙逍明白了大人的苦心?!?/br> 他感動于顧盡歡為了不讓他誤會,特地來找他。 盡歡欣慰地松了口氣,問:“你筆試是什么位次?” 宋雙逍靦腆道:“不才只中了二十三名進(jìn)士?!?/br> 盡歡道:“不礙的,你以后若是愿意好好干,我便向圣上美言幾句,讓你跟著我做事?!?/br> 宋雙逍又驚又喜,俯身要拜,被她拉住:“膝下有黃金,小事而已。我也是愛才之人,不忍你們被一紙經(jīng)文埋沒罷了?!?/br> 宋雙逍謝了她,二人在林中漫步了許久,盡歡發(fā)現(xiàn)這個宋雙逍書畫琴棋也懂。 二人又談了不少學(xué)問上的心得,這才分開。 * 林中終于又剩下盡歡一個人…… 真的是這樣么? 盡歡咳了一聲:“別躲了,出來罷?!?/br> 沈扈四處看看,一臉懵。 “看什么看,就是說你?!北M歡走到一棵樹后把他揪出來,“你以為這棵樹能藏住你這么大個人么?” 沈扈撇撇嘴,宛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垂著頭。 “說,你干嘛鬼鬼祟祟地偷聽我說話?”盡歡把他身子扳正。 沈扈這下有底氣了,感覺自己有理:“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收了什么好處,剛剛彩樓那里給人家放水?!?/br> 盡歡昂著下巴問:“這下聽見了?聽清楚了?我沒放水罷?” 沈扈白了她一眼:“那是我沒抓住證據(jù),我要抓住遲早辦了你?!?/br> 盡歡把脖子一伸:“你辦你辦,你要舍得下手,就辦咯!辦得透透兒的啊,千萬別留后手!” 沈扈冷不防被她突然的湊過來嚇著了,不留神一個后退踢到了桂花樹,搖下幾朵來。 四目相對,那股淡淡的香味從二人之間拂過,心神也被拂亂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這么近地注視著她,她難得上了妝的模樣,是真的美進(jìn)了他心坎里。 “要辦你早辦了,若非舍不得,能留你到今日?”他默念的回答不小心說出聲來。 盡歡一笑。陽光投下被樹蔭遮蔽的斑點映在她臉上,她蹙著的眉頭解開,清冽的眸子里涌起攝人的韻味。 他方才不舒服的感覺登時消解殆盡,甚至有種愧疚感。 “我早知道你舍不得?!?/br> 她咿咿呀呀地跳開,沈扈跟在她身后跑。 “喂,我問你啊,剛剛那個姓宋的,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俊?/br> 沈扈有什么說什么,不問問心里不舒坦。 “沒有。人家就寫寫我,我這么美,有什么可想歪的?”盡歡逗他玩。 沈扈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美倒是真的。 他說:“不就是被幾句酸詩夸了么,這就飄了!” “你還寫不出來呢!我說你也是,有空練練字。你那字,我拿到手還以為我姥姥家門前貼的符呢!”盡歡嫌棄死他了。 “那有什么辦法……”沈扈臉上肌rou抽了抽。 盡歡道:“沒別的辦法,練唄?!?/br> 沈扈鄙夷地上挑嘴角,又立馬藏好自己的那顆小虎牙,表情略顯滑稽。 “什么態(tài)度……”盡歡扔給他一個白眼,便化作他眼中一個漸行漸遠(yuǎn)的紅點。 * 第二日“桂苑彩樓拋詩”就成了京城的一處熱議,盡歡當(dāng)即被韓呈宣進(jìn)宮。 “朕聽說了,京城到處議論你這次辦得有聲有色的?!?/br> “回圣上,不盡然,不如請圣上隨臣出宮一趟,聽聽百姓們究竟是怎么說的,怎樣?”盡歡眼中有靈動的光。 韓呈正是個不喜悶的主兒,一聽二話沒說就嚷嚷著要換了便裝,跟她出去逛逛。 盡歡伺候著韓呈走在街頭。街頭茶水鋪子里確實有不少人在議論,茶水鋪子凡有三五聚集,便是最好的消息會所。 “爺您聽,大多都打聽昨兒個的事呢!”她引著韓呈往左拐去。 韓呈點點頭,搖著把扇子。 盡歡在拐角處悄悄側(cè)首,眼睛瞥向一個站在不遠(yuǎn)處的人,朝他動動食指,示意他過來。 那人收到指令,和身后幾對兒人一起,假裝不經(jīng)意走到左側(cè)大街,又假裝不經(jīng)意地邊走邊閑聊: “是么,我聽說那顧大人,是圣上挑選的人,還真的是?” “錯不了,當(dāng)今圣上文治武功一流,又頗為愛才,看來天下仕人有福啊!” “是啊,你看看,這桂苑的事情就是圣上批的,若非有公正愛才之心,換李盡歡、王盡歡也不成啊!前清若有當(dāng)今圣主一半賢明,何至于亡國??!” “哈哈哈哈,說的有理,咱們太平盛世,有?!?/br> 聲音不算高,但都準(zhǔn)確無誤地飄進(jìn)了韓呈的耳朵里。 盡歡假裝和韓呈一般不經(jīng)意聽到,對他道: “爺,京城百姓都在稱贊圣上圣明呢!可見臣的那些都是些小把戲,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分得清誰為大!” 韓呈甚為滿意,浮上一個燦爛的笑容,扇子一合,往身后一背,踱著大步往前去。 盡歡追上去,手卻悄悄給那幾個人比了個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