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她終于完全冷靜下來,凝神思考這一環(huán)節(jié)。 熟悉的人的樣貌在腦海浮現(xiàn),逐一與畫像比對。 沒多久,她猛然坐起來,囈語般地道:“阿洛哥哥……” 之后,不但睡意全消,她恨不得這就去找蔣云初求證??墒遣恍校话踩?。 披衣下地,她在房間里來來回回走著,先是生氣:看到畫像的時候就該想到洛十三,腦子怎么又成了擺設?太遲鈍了;隨后就是疑竇叢生:洛十三是不是父親在找的人?如果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心頭一動,念及聽說過的景家的事,幾乎已經能夠確定。 何國公能為景家鋌而走險,父親又何嘗不會冒險行事? 蔣云初看到畫像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當下沒告訴她,是不想她擔心父親的安危,其次便是要問過洛十三的想法,才好做出決定。 對,就是這樣了。 想通了,賀顏不再急躁,回到床上歇下。 這些讓她想到了賀家、蔣家、景家所經歷的風雨,讓她的心疼得厲害。 蔣云初是如何走過來的,有多辛苦,有多難,她算得了解,父親與洛十三呢?他們所承受的,應該不會比蔣云初少,尤其洛十三,家破人亡、背負罪名的歲月,該是何等的晦暗、漫長? 她擁緊了被子,眼睛有些酸,卻沒讓眼淚落下。 不哭,這不是哭就有用的事。 這一陣,洛十三聽了蔣云初的話,每日服藥,還算見效,晚間好歹能睡兩個時辰左右。 這一晚,用過晚飯,服藥之后,便睡下了。 子時初刻,他從夢魘中驚醒。 夢中,面色憔悴、身負重傷的父親向他道別:“阿洛,爹爹要走了,你要聽道長、黎叔的話?!?/br> 他立時哭了,攥著父親染血的衣袖,問:“要去哪兒?什么時候回來?” 父親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下、地下,我說不好,但我會看著你長大?!?/br> “不走不可以嗎?”他問。 “不可以?!备赣H的笑是固有的柔和,不同的是透著深濃的疲憊,用力地抱了抱他,“爹爹不能連累你。等你大一些,會明白一切,何去何從都隨你,安穩(wěn)過活最重要?!闭Z畢放開他,轉過身,大步流星走遠。 他跌跌撞撞地追趕,一味地哭喊著:“爹爹,爹爹……” 父親始終沒回頭,步調越來越沉重,卻越來越快。 在那之前的事,他都不復記憶,從那開始的事,他都銘記于心。 十四個年頭了,不能用真名實姓,不人不鬼地游走在塵世。 九歲那年,教他文武功課的道長、黎叔告訴他,父親已經不在,亡命于長期追殺的暗衛(wèi)之手。 他不用再等了,窮盡一生,也不會再有父子團聚之日。 十歲那年,他被告知家族覆滅的真相。 沉默了一段日子,又瘋了一段日子:做一切可以拿來撒氣、消磨體力的事。 后來,他不辭而別,來到京城。結識了一些同樣身世飄零的弟兄,更與蔣云初結緣。 初相見之前,他對蔣家情形有所了解,是刻意找云初敲竹杠。 那時候的想法和瘋子無異:看不到一點點重振門楣的希望,活膩了,變著法兒地找死。如果死在蔣家人手里,面子上過得去。反過來,要是他得逞了,便能順理成章地與云初交好,延續(xù)上一輩人的交情。 卻不想,云初是那樣應對的路數(shù)。 如果沒有云初,他如今大抵已混跡于江湖。 作者: 留言福利不變,等你來哦~ 感謝在20191228 09:45:39~20191229 20:49: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別叫我達芬奇 20瓶;大大更新啊! 13瓶;胖兔子、飄飄魅影、吳娜穎 10瓶;玖玖 5瓶;潔白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2章 更新 走進洛十三的里外都黑漆漆的住處,蔣云初停在東次間, 輕咳一聲。 洛十三無聲地笑了, “進來吧,我懶得動。” 蔣云初走進寢室, 點亮床頭的羊角宮燈,在床前的椅子上落座, “賀家的隱憂,我已知曉, 日后仍然要派人留心賀侯, 但目的是護他周全。” 洛十三倚著床頭, “怎么說?” 蔣云初凝著他,“他在找你?!?/br> 洛十三揚了揚眉, 不同于以前,他沒回避至交的視線, 沒掩飾眼中的驚訝與痛苦。 蔣云初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 “讓賀侯與何國公見見你?!?/br> 洛十三琢磨了一陣, 搖頭, 慢慢地道:“沒必要。我只相信你和先生、顏顏,可能連累你的事, 我不能辦?!?/br> 蔣云初心里暖暖的,“這么會說話,我怎么才發(fā)現(xiàn)?” 洛十三斜睨他一眼,作勢要踢他。 蔣云初唇角逸出和煦的笑容,“聽我的, 他們和我一樣,值得你完全信任?!?/br> “不?!甭迨允菗u頭,“能相信是一回事,會不會幫倒忙是另外一回事。他們的心意,我感激,但不代表他們行事理智,哪一個出了紕漏,都會連累你?!辈皇撬湫睦浞?,事實如此。在他這里,蔣云初的分量最重。 “見過你,他們就踏實了。我這么招人嫌,以后他們不相信我了,興許還會冒險行事?!笔Y云初和聲道,“長輩掛念你這個倒霉孩子,好歹讓他們寬寬心?!?/br> “……”洛十三蹙眉。 “安排相見而已,對我們只是小事一樁。這事兒就聽我的吧?” 洛十三凝視著他,“你考慮清楚了?” 蔣云初頷首,“聽話,好么?” 洛十三又看了他一會兒,有些無奈地笑了,說:“好?!睆男〉酱?,云初更像他的哥哥,什么事都為他考慮到了。 . 翌日,蔣云初到賀府見賀夫人。 手札上并沒點出賀家的隱憂是什么,而不論賀夫人是否知曉,他都該如實相告:萬一不知情,就要長期提心吊膽地度日。那可是顏顏的母親,他希望她心安一些。但在告知之前,得做些鋪墊,試探一二。 賀夫人也正想見他,問問有無進展,見禮落座之后,寒暄兩句,她笑道:“園子里的花開得不錯,我們去看看?”說的話不能讓仆婦聽到,又不能與他關起門來說話,只能想這種轍。 蔣云初自是從善如流。 到了后園,走在湖畔,賀夫人讓下人遠遠隨行。 蔣云初道:“今日得跟您聊些賀侯爺相關的舊事,知道您的態(tài)度,我才知道如何行事。” 賀夫人笑著頷首,“應當?shù)摹D阒傅呐f事是——” “賀侯爺?shù)纳乐??!?/br> 賀夫人腳步頓了頓,轉頭看著他,輕聲道:“他的至交,是景國公、何國公和你父親?!闭f著,眼神一黯,“景家的慘案、你雙親的突然離世,對他的打擊特別大。賀家經歷過牢獄之災后,他說,往后行事只為孩子們著想。他再沒跟我提過昔年三位友人,我當然更不會提,提起來,也只有扼腕痛心,更覺無能為力?!?/br> 蔣云初斂目微笑。賀師虞做到了,所做一切,可不就是在為孩子們著想,不止自己膝下的兒女,還有景家的孩子。 賀夫人回憶起往事:“顏顏被送到莊子上那三年多,他得知你也一直在,特別高興。你們回來之后,他看到你,應該挺難受的。 “我也是。 “最早我們四家的女眷相互走動著,你和景家的孩子,我都見過,喜歡的不行。 “做夢也沒想到,你們會在幼年經歷那樣大的風雨。 “那種事,我見到你,總想提,又不敢提。 “沒法子的事,日子總要過下去,看到你和顏顏結伴長大,我想的更多的便是日后了。 “說起來,要不是你年歲小,又有陸先生那層關系,侯爺大概不敢讓顏顏與你常來常往。要顧忌的太多?!?/br> 說到這兒,她眼中有了歉意。總是覺得,在那樣的淵源之下,她與賀師虞對這孩子不夠好。 蔣云初微笑,“明白,大局為重?!蓖A送?,問道,“如果侯爺瞞著您,為我和景家做什么事,您——” 賀夫人一愣,繼而笑道:“要是那樣,你怎么看?” “我是蔣家的孩子,自然感恩戴德?!?/br> 賀夫人這才回答他:“要是那樣,就好了。”語氣似是嘆息一般。 要是那樣,賀師虞便仍是她年少時認識的男子,重情義、有血性。 要是那樣,賀家便不會有與蔣云初反目之日。陸休的得意門生,焉能不知善惡不辨是非?前世若不是痛入骨髓,絕不會偏激行事。 蔣云初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卻是明白,做長輩的,有些話沒法子與他說透。 “其實,侯爺已經那么做了。”蔣云初神色誠摯地看著她,“他在為景家未雨綢繆,盡自己的一份力。您先前所說的賀家隱憂,便是此事。此事我能辦妥,已經請他罷手?!?/br> 賀夫人身形一震,“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蔣云初對她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便有數(shù)了。他刮一下眉骨,“侯爺近幾年一直在尋找景家后人?!?/br> “居然有這種事?”賀夫人滿臉茫然地看著他。 “千真萬確?!?/br> 賀夫人環(huán)顧周遭,腳步輕飄飄地走到就近一張長椅前,落座后,絞緊了手里的帕子,好一陣才鎮(zhèn)定下來。 蔣云初走到她近前,很少見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件事,我不告訴您,您心里就總不踏實,告訴您,又擔心您與侯爺生嫌隙。” “怎么會呢?不會的?!辟R夫人微笑,“能不能與我細說原委?只管放心,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在他面前,我就會一直裝作不知道,直到他告訴我?!?/br> 蔣云初感激地一笑,“您能體諒我與侯爺,再好不過。”他還真怕弄得兩面不是人。隨后,他梳理一下思緒,將賀師虞尋找景家后人的事情如實道來,隨后,索性將近期的事也合盤告知。她是最應該知情的人。 賀夫人聽完,心頭一動,想到了很多事,險些落淚。她輕聲問:“景家的后人,現(xiàn)在是不是叫洛十三?” 蔣云初說是。她如何得知,他也沒問。 賀夫人飛快地擦了擦眼角,定一定神,看住他,讓自己暫且只顧及眼前事。 她就說么,他這種人,別說提前幾個月提醒,便是提前幾日,也能扭轉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