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更新（小修）

    他說過，她居然指責(zé)一只貓對一條魚不夠親昵。此時(shí)賀顏想起, 甜甜地笑起來, “紙老虎，我才不怕你?！?/br>
    很少見的, 蔣云初有些悻悻然，“賀顏, 你這是實(shí)打?qū)嵉氖褜櫳鷭?。?/br>
    賀顏飛快地親了他面頰一下，“誰讓你這么好呢？”

    蔣云初立時(shí)被哄得服服帖帖, 沒來由的, 想起了小時(shí)候的一些事。

    她小時(shí)候怕先生, 黏他，對書窈又是護(hù)短兒的架勢——那么小一個(gè)人, 會盡其所能地去幫一個(gè)人，并不管自己可不可以。

    可有時(shí)候又特別擰巴, 譬如兒時(shí)她賭氣那次, 他尋到她, 回去的路上——

    他牽著馬, 賀顏?zhàn)咴谒砼浴腧T馬帶她回去，見她似乎有些害怕, 就改了主意。

    賀顏哭了一場，情緒正常了，話就多了起來：“不要跟先生說我哭鼻子，他會笑話我。”

    他點(diǎn)頭，“不說?！?/br>
    賀顏沉默了一會兒, 問：“我可不可以寫信給親人？”

    他也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可以，我?guī)湍闼偷剿麄兪掷?。”這不是那小孩兒以為的那么簡單，不做好打算，真不能應(yīng)她。

    她立時(shí)笑靨如花，“我們等會兒去釣魚，好不好？”

    他想一想，“不如放風(fēng)箏？”比起釣魚，手上而言，放風(fēng)箏更省力些。是記得，她那雙小爪子還有傷。

    “好??！”賀顏雀躍不已，隨后又問，“云初哥哥，你為什么很少主動和人說話？”

    他笑，“天生這樣?！币仓荒苓@樣回答。

    賀顏有些擔(dān)心：“那我跟你說話，你會不會煩??？”

    他唇角揚(yáng)了揚(yáng)，“不會?！?/br>
    “那我就放心啦?！彼f，大而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彎月。

    賀顏依偎著蔣云初，也想起了小時(shí)候一些事，確切地說，是相識最開始的一些小事：

    那個(gè)黃昏，雷聲滾滾，閃電劃破云層。行至崎嶇陡峭的路段，棄了車馬、遣了隨從，陸休與她和蔣云初徒步前行。

    陸休走在前面，他們遙遙相隨。

    薄薄的鞋底漸漸耐不住砂石路面的粗糲，被硌得腳底生疼。她強(qiáng)忍著，一聲不吭。

    讓她覺得煎熬的，是電閃雷鳴帶來的惶惑，還有心頭種種疑問：

    爹爹娘親哥哥去了哪里？

    為什么她要急匆匆隨師父離開京城？

    這般揪心的思緒，也不能讓她忽略腳下的疼痛。

    實(shí)在受不住了，她停下腳步。

    幾乎是在同時(shí)，蔣云初也停下腳步，斂目看了看她的鞋子，漂亮的雙眉蹙起。

    她的腳趾撓著鞋底板，低下頭。

    蔣云初拿過她挎在肩頭的雖小卻沉甸甸的行囊。

    “謝謝哥哥。”賀顏訥訥道。邁步前行之際，他的手伸過來。

    她用衣襟擦了擦汗?jié)竦氖郑沤坏剿掷铩?/br>
    很明顯，蔣云初心情也很差。沉默片刻，他側(cè)頭看著她，“心里難受？”

    “嗯！”她點(diǎn)頭。不知為何，就是對他放心，直覺告訴自己，不需要瞞他。

    蔣云初沉了沉，說：“等我們到了借住的莊子上，我們和師父學(xué)有所成，就能見到你父母兄長?！?/br>
    “真的嗎？”她當(dāng)時(shí)不確定的是，怎樣才叫學(xué)成？學(xué)成又需要多久？可他說：

    “真的?！?/br>
    她“哦”了一聲，想問的問題悶在了心里，不想讓他為難。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蔣云初對她笑了笑，“站在這兒等我一下。”

    她不明所以，乖乖地點(diǎn)頭說好。

    蔣云初快步去追陸休。

    陸休明顯是聽到了腳步聲，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他。

    蔣云初跑到他面前，不管不顧地把挎著的兩個(gè)包袱塞到他懷里，之后轉(zhuǎn)頭就跑。

    陸休皺眉，“小兔崽子，我是給你們拎包的常隨不成？”

    蔣云初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折回到她面前，掉轉(zhuǎn)身，又彎身，“來?！?/br>
    “??？”賀顏一時(shí)間反應(yīng)不過來。

    “上來，背著?！彼f。

    “……”賀顏擔(dān)心他會太累。

    “快些，不然把你扔河里去?！彼胧峭嫘Π胧峭{。

    “好、吧。”

    背著她快步往前走的時(shí)候，蔣云初嘀咕道：“要下雨了，又沒蓑衣折傘，你可千萬別生病。”

    賀顏聽到了，沒吱聲。

    那晚，他們抵達(dá)投宿的道觀時(shí)，全都淋成了落湯雞，狼狽的可以。

    幸好，小道士給他們熬了一鍋姜湯，又送上清淡可口的飯菜。

    吃完飯，蔣云初讓她脫掉鞋子，看過她好幾處磨破皮的小腳丫，說等著。

    半個(gè)時(shí)辰后，拿來一小瓶藥膏，送到她手里，“自己涂在腳上，可以么？”

    她用力點(diǎn)頭，握緊盛著藥膏的白瓷瓶，“可以的?！?/br>
    蔣云初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小臉兒，“乖，上完藥就睡覺，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

    她又用力點(diǎn)頭，“好！”心里是很開心，卻沒來由地想哭。

    說不清是因何而起。

    到如今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賀顏的手臂纏緊了蔣云初，“阿初哥哥……”

    “嗯？”

    賀顏輕聲道：“我就是沒來由地覺得，你是對我最好最好的人，我也能為你付出一切。”她輕聲說。

    “是不是最好，我也不敢說，畢竟還有你爹娘、哥哥、師父，我只敢說，只會對你一個(gè)女孩子盡心竭力地好。”蔣云初手勢溫緩地拍撫著她的背，“至于你能為我付出的，我不要一切，我希望越少越好。”

    賀顏動容，半晌做不得聲。

    .

    楊素雪這兩日有些心煩，這會兒洗漱以畢，攬鏡自照時(shí)，無聲地嘆了口氣。

    嫁入王家之后，夫君王偁對她很好，公公婆婆見她懂事，待她也還過得去，只是妯娌讓她心里特別不舒坦：人前笑臉相迎，人后冷面相對，眼神中透著鄙夷。她再不痛快，也發(fā)作不得，人家是嫡長媳，身份壓她一頭，又沒在明面上出破綻，她也只能生悶氣，一而再的。

    這種事，王舒婷只能和稀泥，交情與宅門內(nèi)的相處是兩碼事。聽她吐過兩次苦水，每次都是好言規(guī)勸，說忍一忍就過去了，時(shí)日久了，大嫂也就不好意思了。

    ——這叫什么話？欺負(fù)人、看不起人還有不好意思一說？

    于是，楊素雪竭力轉(zhuǎn)動著腦筋，想著只能設(shè)法快些站穩(wěn)腳跟。尚在孝期，夫妻同房都要相安無事，母憑子貴這條路想都不要想。于是她就想，若是能幫婆家拓展人脈，同樣能贏得公婆的看重。

    楊家的人在她與楊素衣出嫁之后，便返鄉(xiāng)守孝了，以前通過楊家結(jié)交的人，就算還能繼續(xù)來往，婆家也不會允許——與楊家有牽扯的人，在婆家看來，都是跌份兒的存在。這樣一想，便知道公婆如今對她的那份好，很大程度上是看在她日后能為家族開枝散葉的情分上。

    那么，還有什么人是她可以利用起來，讓婆家對自己另眼相看呢？——婆家沒有勛貴、書香門第的計(jì)較，說白了就是門第高、用得著就行。

    這就好說了。

    她想到了翎山書院。

    在如今，風(fēng)頭正盛的是賀顏，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才名、美名已經(jīng)流傳開來，加之與蔣云初的親事又是皇帝賜婚，尋常人提起來，很是艷羨。其次便是何蓮嬌、許書窈。芙蓉院前三甲，分量一向很重，何況她們考進(jìn)上舍沒多久就出科了，足見功底。

    這三個(gè)人比起一般閨秀，性格都很單純善良。

    沒錯，楊家姐妹與賀顏、許書窈生過嫌隙，甚而起過沖突，楊家與賀家也有過很深的過節(jié)。但是，在書院的時(shí)候，她是被楊素雪逼著去招惹賀顏的，而且如今已是王家媳，楊家與她沒什么關(guān)系了。

    她大可以與賀顏、許書窈細(xì)說自己的苦衷，得到她們的諒解與同情，冰釋前嫌之后，常來常往。憑她的手段，不難辦到。

    難的是見不到她們的人。

    去書院找，以陸休那個(gè)護(hù)短兒的德行，沒有一定的理由，根本不會讓門房放行。

    而休沐時(shí)，如果不是交情很好的人，真不好登門叨擾，誰離家十來天都會想家，要與親人好生團(tuán)聚。真在那時(shí)候上門去找，多半會吃閉門羹，便是得以相見，也只是耐著性子應(yīng)承片刻罷了。

    那么，只能拐著彎兒行事。

    賀家雖然曾被皇帝打壓，門檻卻真的很高，遞帖子過去是自討沒趣。何蓮嬌那邊也一樣。

    許家則不同，許老爺是禮部堂官，門第與王家相等。而且據(jù)她所知，許老爺膝下只有許書窈一個(gè)女兒，寵愛備至，這樣的話，許夫人私心里不論怎樣，面上都要做出十分看重許書窈的樣子。

    ——經(jīng)過這樣一番思量之后，她開始尋找機(jī)會，與許夫人攀交情。

    然而事實(shí)讓她很無語：遞帖子到許家，許夫人稱病不見，派個(gè)管事mama與她的丫鬟說話；與婆婆去了許夫人娘家的宴請，遇到許夫人，談及許書窈，對方說該定親了，更委婉地打聽，她小叔子的婚事定了沒有。

    她小叔子也是庶出，許夫人說這種話，能是什么意思？要知道，楊家姐妹招惹賀顏、許書窈落得個(gè)被逐出書院的下場，街頭百姓都知道，何況許夫人。都不等她解釋原委便這樣說，分明是沒安好心，要用婚事禍害嫡女。

    這種事，她可不敢做，愛女心切的人，誰知會做出什么事？就算私下里用手段幫許夫人如愿了，許老爺如何都不認(rèn)，到時(shí)候兩家都沒臉，萬一她露餡兒了，公公婆婆責(zé)罵是輕，勒令王偁休了她都有可能。

    但是，許夫人的心思之于她，倒也不是沒有可乘之機(jī)。

    自己不能做的事，禍水東引再漁翁得利便是。楊素衣那個(gè)蠢貨，會幫到她的大忙。

    算盤打定，楊素雪牽出一抹惡毒又快意的笑。這事情，謀算一番，定能得到很多好處。

    同一時(shí)間的楊素雪，心情特別低落。

    嫁人至今，她自己都感覺得到，有了不少改變。

    之前，趙子安納的小妾及娘家人被抓進(jìn)了北鎮(zhèn)撫司，引得趙家有兩日人心惶惶的。

    趙禥利用這件事給兒子立規(guī)矩，勒令他不要再胡鬧，踏踏實(shí)實(shí)與妻子過日子，盡快為趙家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