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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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堇月和林茉莉收拾好,兩個女孩兒都換上了短袖的家居服。 蘇堇晨靠在沙發(fā)上,正捏著眉心在閉目養(yǎng)神。 其實蘇堇晨比蘇堇月大不了幾歲,但自小長兄如父的擔子壓在他的身上,眉宇之間就比同齡人更加老沉。 冷倦的容色中是化不開的愁思,就像是海浪中一艘寂寥的帆船,神秘又散發(fā)著危險的誘惑。他比一般人更蒼白的膚色浮著點病態(tài),鼻梁上那副冰冷的鏡框看起來十分沉悶,壓住了他那張矜氣的臉。 丹鳳眼并不柔和,反倒看著有些涼薄。 蘇堇晨的眼皮微抬,就看到了從樓梯上笑著走下來的蘇堇月。 小腿白皙,裙擺飄飄蕩蕩地在膝蓋上方搖晃,膝關節(jié)如同少女一般粉嫩,像兩顆還沒熟透的桃子。 笑眼晶瑩,連齒貝都染了些嬌柔的顏色,暗紅的頭發(fā)被她綁到了頭頂,露出脆弱又修長的一截脖頸。 她長大了。 每一次回來,都長大了一些,開始變得成熟,也變得更加陌生。 不再是那個一回來就纏著他要抱的小女孩兒了。 現(xiàn)在的蘇堇月,總是離他遠遠的,即使在同一屋檐下,他們也只是遠遠對視一眼,便分道揚鑣。 這股憂愁的思緒又涌了上來,蘇堇晨摘下眼鏡,捏了捏酸脹的眉心。 在商界殺伐決斷的這些年,他已經很少這樣了。 蘇堇月挽著林茉莉的胳膊,拉開了餐廳的座椅。 說說笑笑的,完全把蘇堇晨當成了一個背景板。 林茉莉雖然看似天真,但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是極為敏感的,蘇堇晨往蘇堇月這打量的目光是有份量的。 這個哥哥比蘇堇月所提及的更加在乎這個meimei,至少林茉莉是這樣感覺的。 蘇堇月別過頭,避開蘇堇晨深沉的眼。 空蕩的餐廳如果不是有林茉莉,恐怕此時依舊寂靜無聲,不知道蘇堇晨是怎么忍受的這么多年,在這個華麗又寂寥的玻璃房子里生活下去。 她隨手夾起一片魚rou,都未看清是哪個部位。 蘇堇晨的筷子尖兒就夾住了她的筷子,嚴厲的語氣傳來,“刺多,挑魚肚子的吃?!?/br> 蘇堇月眉頭一皺,將筷子從他的鉗制中抽出,“我不是小孩子了?!?/br> 低頭就將那口帶刺兒的魚rou咽了下去。 蘇堇晨握著水杯的手猛地一震,杯底被猛地叩在桌面上,大半杯水濺出來一串水珠子。 凜凜身軀從座位上彈起,蘇堇月嗆得雙頰泛紅,喉頭被卡了幾根小刺。 林茉莉還沒反應過來,蘇堇晨已經將蘇堇月從座位上抱起。 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去,厲聲跟司機命令道,“去開車?!?/br> 林茉莉無措地跟在他們的身后,蘇堇晨焦急的步子邁的很大,蘇堇月纖細的十指揪著他的襯衫領子。 一向不會隨意胡鬧的蘇堇月,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被一個男人護在懷中的樣子。 脆弱的,嬌蠻的,那口魚刺,林茉莉一時都無法確定,是不是蘇堇月有意為之。 因為蘇堇晨的動作太快了,快得都……看起來很熟練。 * 轎車在夜色里飛速穿過,迫人的風聲從未關緊的窗口縫隙呼嘯進來。 彎月高掛于上空,海浪一波波拍打在寂冷的頑石上,沒有任何回應。 蘇堇晨將蘇堇月抱得更緊了,一頭柔軟的發(fā)絲伏在他的胸前,溫順又柔弱。 纖細的胳膊被他一掌攬住,窈窕的身軀竟然沒多少重量,輕輕一抱就能抱個滿懷。 蘇堇晨那顆寂寥已久的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 既責備,又無奈,蘇堇晨垂頭,在她的發(fā)間落下輕吻,以示撫慰。 蘇堇月不適地縮在他的懷里,喉頭發(fā)不出聲音,只蜷緊了十指,將他上好的襯衫料子擰成了一團褶皺。 嚶嚀的聲音悶在他的懷中,瑩白的小臉也痛苦地糾結著,鼻尖沁出了一層冷汗。 蘇堇晨攏緊了十指,低啞的嗓音染上了一絲怒氣。 “開快點。” * 半夜被蘇家的電話吵醒,作為蘇堇晨的私人醫(yī)生,陳珂匆忙中戴上眼鏡,起來開了門。 蘇堇晨一身涼氣,懷中還緊緊抱著一個面色發(fā)卒的女孩兒,一頭長發(fā)垂在他的手臂上,妖嬈又令人遐想連篇。 陳珂捋起袖子,趕忙把沙發(fā)騰了出來。 面色揶揄,“蘇總,這是怎么了?” 蘇堇晨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只一件單薄的真絲襯衫,還被蘇堇月揪成了一團破布料。 眉頭緊皺,連眼底浮上了暴躁的猩紅,“魚刺,快點兒?!?/br> 陳珂一愣,魚刺? 他在蘇堇月的咽喉處蹲下,兩指一掰,將她的雙唇撐開,沿著舌苔往里,粗略審視了一番。 “走,去我工作室,五分鐘就給你搞定。” 陳珂正要上手去扶蘇堇月,卻被蘇堇晨的小臂一擋,人直接被他攔腰抱了起來。 蘇堇月的雙腿筆直又白嫩,掛在他的臂膀下,就讓陳珂看出點了曖昧。 輕咳一聲,他領著一臉陰沉的蘇堇晨就往工作室里走去。 * 陳珂不是說大話,其實他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把蘇堇月口腔里那兩根刺兒給取了出來。 小燈在一旁照著暖光,他鑷子上夾著那兩根完全可以被胃部溶解掉的極細的魚刺,抬眼有些曖昧地看著蘇堇晨。 “蘇總,8090%的食道異物會自然緩解,只有1020%需要內鏡取出,下次遇到這種事兒,你可以不用這么急著趕過來,我們可以視頻先了解一下病情。” 陳珂那張娃娃臉一副看透了什么的樣子,白大褂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此時有點滑稽又荒誕。 蘇堇晨不動聲色地沉下眼,“這是我meimei。” 陳珂一驚,往手術臺上那個女孩兒的臉上仔細看了兩圈,“你們這長得也不像啊?!?/br> 蘇堇晨冷冷掃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陳珂趕緊擺手,“不敢,您說是meimei就是meimei,我沒任何意見。” 蘇堇月趴在手術臺上,輕咳了兩聲,白皙的面龐上總算有了點血色。 話音清冷,還摻著沒緩解過來的沙啞,“我是他親meimei,有血緣關系的那種親meimei。” 抬起頭,她和蘇堇晨的目光撞上。 一時間,空氣凝結,時針停滯。 這句話仿佛跨過了無盡歲月,紛沓而來。 蘇堇月在離家的光陰中,與蘇堇晨劃清了界限,兩人從親兄妹變成了陌路人。 而現(xiàn)在,他終于從她口中聽到了這個期許已久的肯定回答。 胸腔內的一團火焰突然熄滅。 蘇堇月涼薄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射進了他的心里,蘇堇晨那股郁結的怒氣被瞬間沖散。 凜然的身軀俯下,他的指尖滑過她的耳廓。 溫柔哄道,“我們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