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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書銘坐在椅子上,剛剛還顯得有些驚訝夾雜著迷茫的神色,霎時從臉上褪去,那雙眼眨眼之間就變得平靜無比,一絲一毫的私人感情都掩蓋下去,任何人都沒辦法再從他的臉上探視到半分情緒變動。 許書銘沒有立時回答鐘聞天的話,只是微微側(cè)臉看了看父親仍然沉睡的面孔,然后從位子上站起來,道:“鐘總,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有什么話不如到外面去說吧?!?/br> 鐘聞天看著他全副武裝起來的臉,眉毛微微一皺,又隨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許父,終于還是許書銘催促的目光下站起身。 他先是對許父彎了彎腰,輕聲說了一句:“冒然過來,打擾伯父了。”才跟著許書銘離開病房。 許書銘回頭看到他彬彬有禮的模樣,臉上沒有遮掩地露出十分驚訝的神情。 這讓鐘聞天心頭不快,不待他臉上帶出情緒,許書銘已經(jīng)毫不在意地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外走。 許書銘把鐘聞天帶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這會兒天色暗下來,一盞貼著墻頂?shù)膱A燈散發(fā)出蒙蒙的昏黃光線,時節(jié)已經(jīng)入夏,一些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飛蛾黏在燈罩上,發(fā)出細(xì)小的啪嗒聲,它們盲目地、拼命地?fù)溟W著翅膀想穿過燈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作無用功。 許書銘背對著走廊,雙手搭在欄桿上,眺望著醫(yī)院對面的夜景。鐘聞天左右看看,這個角落很安靜,他們這兒一層是單間病房,所以床位不算緊張,沒有產(chǎn)生病患和家屬為了一張床位就擠到走廊上將就一晚的情況。 “蔡倩妍沒死吧?”許書銘的聲音輕輕在夜色里散開。 他的聲音清淡而平穩(wěn),這樣斷言人生死的事,被他說得極為寡淡,仿佛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不值得掛念的小事。 鐘聞天看著他的側(cè)臉,臉色一瞬間十分難看,他聲音低沉道:“如果她今天真的停了呼吸,那你一宗教唆殺人、甚至故意殺人罪是跑不了的!” 許書銘聞言淡淡一笑,他倏地轉(zhuǎn)過眼睛看向鐘聞天,從鐘聞天的角度,能看到許書銘的臉一半隱藏在迷茫的夜色里,一半浸著昏黃的光線,這讓他俊秀的五官顯得格外清晰,只是看著自己的眼眸透著幽深冰冷的微光。 “她不會死的?!痹S書銘聲音帶著一股攝人的冷靜,“你不信?” 鐘聞天沉默著,不搖頭也不點(diǎn)頭。 許書銘卻忽然一笑,道:“你要是信了,就不會來找我了?!?/br> 他停了一停,又轉(zhuǎn)過臉,微微仰著脖子,看向醫(yī)院對面樓懸掛著的巨幅廣告牌。他的視線停在那廣告牌上的明星身上,微微出神,聲音帶著一點(diǎn)自己都沒察覺的迷茫。 “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讓她死,我只是想讓她嘗一嘗失去生命的滋味,她對別人的生命如此輕視,當(dāng)兒戲一般。那就讓她自己試試,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體溫慢慢從身上剝離,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受?!?/br> 許書銘慢慢說道,鐘聞天背靠著欄桿,擰著眉毛,目光灼灼地盯著許書銘的側(cè)臉。 “你要是覺得我做的太過分,大可以替她向我報復(fù)。雖然你一直說你不喜歡她,但是她總歸是你女兒的母親,你即使不為她感到傷心,如果你女兒為此而難過,想必你也不好受吧?!?/br> 鐘聞天聽到他這兒,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沒有想你對你做什么。” 許書銘聽得不禁偏過頭看了鐘聞天一眼,然后伸出手指向了自己面前那副巨型海報。 “看到那個新?lián)Q上來的明星了嗎?在此之前,放在那兒的面孔是袁楚川。他實(shí)在太紅了,這張巨型海報從我父親轉(zhuǎn)到這家醫(yī)院起,就一直掛在那兒。不管什么時候,只要來醫(yī)院,抬起頭就能袁楚川對我燦爛的微笑著?!?/br> “……有一次,我父親的身體突然極具惡化,醫(yī)生直接對我下達(dá)了病危通知書。父親從急診室出來就待在重癥室,我看著父親身上插滿了透明細(xì)管,很怕他就此一睡不醒,再也醒不過來。然而,看著父親這么痛苦,我又毫無辦法。壓抑到極致,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冷靜一會兒,一抬頭,袁楚川的臉卻如影隨形。我在哭,他在笑,多么諷刺。那時,我不知道去哪兒,鬼使神差上了那棟樓的頂樓。” 許書銘又給鐘聞天指了指對面一棟樓的頂層,那是他曾經(jīng)帶著袁楚川上過的頂樓。 “我站在那兒的邊緣,心想,如果父親在重癥室去了,那我就也一起跳下去,給爸爸mama賠罪?!?/br> 鐘聞天聞言,臉色悚然一變,忍不住直起背,上前一步失聲道:“書銘!” 許書銘卻還是看著那副巨幅廣告海報,繼續(xù)道:“可是,就在我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袁楚川仍然朝我微笑,那笑容仿佛是一次又一次對我無情的諷刺,諷刺我的無能,諷刺我的懦弱,我最后還是收回了自己踏出去的腳?!?/br> 他扭過臉,靜靜地看著鐘聞天道:“——鐘聞天,你覺得我行事太極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袁楚川是什么人?蔡倩妍又是什么人?我想對付你們,還想著做人留一線,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你不會明白的?!?/br> 許書銘說完這一句,兩人靜默了一會兒,許書銘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轉(zhuǎn)過身,看向鐘聞天道:“我本來就是利用你,才能將走到今天?!劣谝院螅乙呀?jīng)替爸爸申請了香港那邊的醫(yī)院,等醫(yī)院同意,我就立刻啟程回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