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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竊國大盜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見他發(fā)怒,林風夷然不懼,與他冷冷對視,一時之間,漢蒙雙方一眾將領一齊怒目而視,空氣緊張之極。寂靜良久,林風忽然微微一笑,“如果您讓了晚輩,在下也決計不會讓您吃虧!”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轉過身來,大步走到案幾旁邊,提起毛筆,在地輿圖上劃了長長一道墨線,“現(xiàn)在八旗戰(zhàn)敗,滿洲一地為我大漢與科爾沁共有,若是王爺舍得承德,這里關外大地,在下決計不敢與您相爭??!”

    科爾沁諸將愕然,布爾亞格瑪臉色頓緩,走到近前仔細查閱,這才發(fā)現(xiàn)林風這一條長長墨線沿承德、喀喇沁、卓圖索、通遼、哲里木、齊齊哈爾一直北上,堪堪繞過哈爾濱一直劃到錫赫特山,將吉林、黑龍江大片土地劃給了自己,不禁心中一喜,面上卻仍是眉頭深皺,不滿的道,“地方雖大,卻都是貧瘠無人的山林荒漠,難道漢王就是這樣打發(fā)咱們科爾沁么?!”

    林風扔下毛筆,沒有理會布爾亞格瑪?shù)呢熾y,忽然仰頭望天,“王爺看到沒有,這個冬天好大的雪啊!”

    布爾亞格瑪?shù)牡菚r愕然,疑惑的朝林風看去。

    “這么冷的冬天,也不知道要凍死多少牛羊,也不知道多少牧民會挨餓受凍,”林風搖頭嘆息,面上全是一派悲天憫人,“我意與王爺交好通商,用糧食布匹換取科爾沁的牛羊、皮貨……和戰(zhàn)馬,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見布爾亞格瑪臉色猶豫,林風笑道,“如果王爺俯允,以后大漢國與東蒙古年年通商,豈不是好?!”

    布爾亞格瑪沉吟半晌,緩緩道,“牛羊、皮貨絕無問題,不過這戰(zhàn)馬……”

    林風忽然大笑,打斷了他的遲疑,反手指著漢軍軍陣一側的大炮道,“若是王爺肯出讓戰(zhàn)馬,那咱們就用火槍大炮來換??!”他凝視著猶豫不決的布爾亞格瑪,沉聲道,“據(jù)說葛爾丹這次也帶了不少重炮,不知道王爺是否準備妥當?!……”

    “好!——那咱們就戰(zhàn)馬換大炮!”仿佛重重一擊,布爾亞格瑪眉毛一跳,終于不再猶豫,一口應允,“咱們科爾沁和大漢國兄弟之邦,理應守望相助!——就依漢王所言,咱們把承德讓給您,爾后互通有無,共抗強敵!??!”

    當下再無疑慮,漢蒙兩軍歃血為盟,林風和布爾亞格瑪當著數(shù)萬將士的面指天發(fā)誓永結盟好,約定一同抗擊準葛爾入侵。

    由于葛爾丹大軍進迫,布爾亞格瑪顯然有些心神不屬,結盟之后,翌日便立即率領科爾沁大軍回援呼倫貝爾,不過林風卻沒有他那么緊張,大戰(zhàn)疲憊的漢軍在北寧城修整了兩天之后,他才悠悠然的下令出征沈陽。

    大戰(zhàn)勝利之后的軍隊士氣極高,為了震懾滿洲諸族,林風特意召還了王大海的大漢步兵第二軍主力,會同近衛(wèi)軍兩個軍一同出發(fā),作戰(zhàn)兵員將近兩萬七千人,連同隨軍的八萬多民夫,十多萬大軍浩浩蕩蕩連綿百里,直奔滿清殘軍在關外最后的據(jù)點。

    大雪紛飛,天氣愈來愈冷,由于與蒙古軍及時停戰(zhàn),大軍的冬衣和鞋襪被及時送至,盡管如此,道路卻依舊越來越難走,不過這些困難顯然并沒有對漢軍士氣產生太多的影響,甚至連民夫都是人人激動,一路上冰雪坑洼騾馬大車難以行動,一眾民夫竟然在冰天雪地中脫得精赤,呼喊著口號推車而行。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望著活熱的大軍,一向冰冷淡漠的汪士榮竟激動得不能自抑,不時于馬上慷慨激揚,朗誦武穆遺詩,令林風為之側目。

    “我說紀云,這些日子你可真古怪,”林風疑惑的看著汪士榮,“這可不像你的為人哪!”

    汪士榮搖了搖頭,拱手道,“主公,您可知道,卑職昔日在江南的名號?!”

    “不是叫‘小張良’么?!”林風笑道,“留候善謀,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當真是‘國士無雙’,這可是個好名頭!”

    “主公差矣,張良之為國士,并非僅因謀略,”汪士榮慘白的臉上抹起一層殷紅,激動的道,“張良者,忠義之士也,公為韓國遺胄,國滅后忠貞不改,縱有千古一帝秦始皇,亦夷然不懼,募死士效博浪一擊,爾后雖復國不成,卻依舊抗秦不止,終令贏氏身死國滅,得報家國大仇,如今千載仰望,遺香尤存,汪某不才,這一生就仿效張公作為,終要令滿虜還我大好河山??!”

    林風大吃一驚,平日里看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一肚皮陰謀詭計,想不到居然是這樣一個感性的人,骨子里的憤青味道這么濃,真不知道他怎么會干謀士,不由苦笑道,“難怪、難怪!”

    汪士榮正色道,“非卑職妄言,以汪某之才,若要投效清廷,高官厚祿唾手可得,然大丈夫焉能腆顏事敵?韃虜占我錦繡江山、屠我萬千百姓,士榮雖手無縛雞之力,生平卻以偉丈夫居之,故寧可輔助吳三桂這個jian人,亦要驅除滿夷,報此國仇!”

    “國仇?!”林風呆了一呆,“紀云居然忠于大明?!”

    “非也、非也!此‘國仇’非彼‘國仇’也!”汪士榮搖了搖頭,探手指點著身畔的莽莽雪原,凜然道,“這大好河山,乃天下人之河山,非朱姓之私產,某以滿清為仇寇,非是忠于前明遺君,乃是效命與漢家百姓,為那萬千冤魂討回公道——如此為天下人奮起,方才不負少年時立下的國士之志??!”他露出激動的神色,忽然于馬上朝林風躬身施禮,哽咽道,“如今直搗黃龍,一償生平之愿,皆主公之力也,如此天下為公,士榮必以死相報??!”

    林風啞然,心中沉重一嘆,忽然想問問他這個“天下人”包不包括滿人,不過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這個理念分歧太大,兩人絕無可能達成一致,也不用自討沒趣了,只得干咳一聲,轉言道,“說到直搗黃龍,也未必那么容易,這個沈陽是人家的盛京,到時候再說罷!”

    道路迤邐,過了蒲河道路逐漸寬敞起來,軍行甚速,此刻關外八旗的主力部隊已經全數(shù)被殲,沈陽外圍的一應據(jù)點全被放棄,剩下的殘軍全部龜縮至城里集中防守,馬英統(tǒng)帥的騎兵部隊捷報頻傳,馬隊搜索數(shù)日之后,便四面出擊,繞城而過,切斷了沈陽西面的通道,將這座城市完全孤立。

    當林風的中軍主力越過沙嶺堡兵臨城下時,沈陽城頭早已嚴陣以待。這座城市百年來就是關外重心,而八旗入主中原之前就以此為國都,因為長期與明朝處于緊張的戰(zhàn)爭狀態(tài),所以防御系統(tǒng)建設得非常完備,城外的護城河引自渾河,既寬且深,外墻全部以堅固青石包裹,高約十數(shù)丈,女墻后一片黝黝,兵戈如林炮口森然,正對著圍城的漢軍。

    林風皺了皺眉頭,轉頭朝薩布素望去,客客氣氣道,“薩布素將軍,你不是說沈陽兵力不足么?!”

    “回稟漢王,”薩布素恭敬的請了一個安,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隨即垂下頭來,“沈陽城里只有不到一千旗丁,您剛才看到的不是強征過來的漢民,就是……就是老人和孩子!”

    林風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有因為敵軍兵力薄弱而感到興奮,如此高墻深壑,而敵軍的戰(zhàn)斗意志又十分頑強,若是強攻的話,這個傷亡也恐怕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眼下勝利已經沒什么懸念,若再死傷慘重可真是有點說不過去,想來想去,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漢王殿下……”薩布素突然跪倒在地,“請恕末將斗膽冒犯,若我軍在沈陽受挫,您將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你說如何打算?!”林風奇怪的看了看薩布素,失笑道,“薩布素將軍說笑了,這一路上你也不是沒看到,時下關外天寒地凍,我軍征戰(zhàn)數(shù)月,將士疲憊不堪,而且輜重補給千里迢迢轉運艱難,你說我將如何打算?!”

    薩布素牙齒格格發(fā)戰(zhàn),顫聲道,“難道漢王……您……漢王打算……”

    “呵呵,薩布素將軍,你也是一員名將,那個岳武穆的故事你不會沒聽說國吧?!這個‘直搗黃龍’是怎么個搗法難道你不知道?!”林風森然冷笑,“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遼陽就是沈陽的榜樣?。。 ?/br>
    薩布素膝蓋一軟,竟不由自主的癱軟在地,他大口大口的喘這粗氣,定定的看了林風許久,突然嘶聲道,“若是盛京降了漢王,您還會不會……”

    “哦,你也知道,本王不是一個殘暴的人,而且志向也不僅僅局促于一方一隅,是要打天下的,也不想落得一個暴虐的名聲,”林風微笑道,“昔日攻占京師,咱們大漢就有規(guī)矩,只追究首惡要犯,不罪無辜婦孺!”

    “既然如此,薩布素向殿下請命,這就去招降盛京將軍達克瑪??!”薩布素神色一松,黯然的俯首請命。

    戰(zhàn)旗獵獵,數(shù)萬大軍列陣于沈陽東門之外,此時大雪紛飛,未到片刻,雪花就在刀槍盔甲上積了厚厚一層,然而軍令森嚴,卻也沒有一人膽敢動上一動,槍身瑩白,刺刀雪亮,在茫茫大雪中閃爍著肅殺的寒光,數(shù)萬個雪人神色肅穆,整齊的陣列之中,只能微微看到口鼻中呼呵的白霧。

    一聲口令遠遠傳來,隨即層層轉口,直傳到炮兵陣地,數(shù)十門紅衣大炮立即轟然齊射,“轟隆”一聲巨響,城頭的雪花被震得瑟瑟落下,守軍馬上俯下身體躲在女墻后面,寂然良久,卻不見炮彈轟到,彼此面面相覷,禁不住驚訝萬分。

    薩布素單人獨騎,越過層層隊列,在數(shù)萬大軍的注視下,漸漸走近沈陽,仰望著這座宏偉的城市,剛剛張開嘴,卻忽然喉頭干涉,發(fā)不出任何聲響,心中悲愴,不由自主的淚流滿面。

    “薩布素?!!”一名將領忽然探出城頭,驚呼道。

    薩布素仰望著昔日好友,身體顫顫發(fā)抖,露出痛苦扭曲的神色,澀聲道,“達克瑪……我……我是薩布素??!”

    “呸??!——”達克瑪狠狠地的吐了一口濃痰,直落到薩布素的身上,他指著薩布素,不屑的道,“哪里來的懦夫?!大清的黑龍江將軍已經戰(zhàn)死了!我認得的薩布素將軍是滿州巴圖魯,不是搖尾乞憐的野狗!”

    薩布素仰著頭,嘶啞著聲調道,“達克瑪……咱們戰(zhàn)敗了!……大勢已去……”他哆嗦著嘴唇,鼓足勇氣道,“……降了吧!……”

    “呸??!——”達克瑪吐了一口唾沫,直落到薩布素臉上,嘲諷的道,“我達克瑪是滿洲兒郎,難道會貪圖富貴,去給仇人賣命么?!”

    “貪……貪圖富貴……”薩布素喃喃的道,面上全是苦澀的笑容,竟也不抹去臉上的污穢,大聲道,“達克瑪,你守得住沈陽么?!”

    達克瑪呆了一呆,隨即放聲大笑道,“守不住就投降么?!”

    薩布素搖頭苦笑,凄然道,“難道你要讓盛京象遼陽一樣被屠城么?!”他伸出一根手指,顫顫抖抖的指點著城墻上的那些老頭和小孩,“難道你要讓滿州的血脈斬斷、讓女真人的祖先在天上沒有祭奉么?!”

    “呸!!——”達克瑪憤怒的道,“貪生怕死的懦夫,你還配跟我說女真人的祖先么?!”

    薩布素臉色漲得通紅,虎目之中淚水泉涌,這時居然激動萬分,突然一把抽出長刀,奮力朝自己的坐騎斬去,戰(zhàn)馬悲嘶一聲,碩大的馬首竟被一刀斬斷,鮮血狂噴,濺得薩布素滿頭滿臉,他揚起血淋淋的長刀,指著達克瑪憤怒的道,“你是勇士、你要為皇帝盡忠,好!……好!好!……那你就死好了,為什么要所有的滿州人跟著你一齊殉葬?!”

    達克瑪目瞪口呆的看著薩布素,一時竟無言以對。

    薩布素揚著長刀,橫指著城墻上的八旗父老子弟,顫抖著聲調道,“公羊死了、還有母羊,母羊死了、還有老羊和小羊,但羊群沒了,這世上還會有羊么?!”他放聲大哭,“達克瑪,你為什么不去看看女人和孩子,去問問祖先,問問他們愿不愿意看到女真人沒有了后代?!”

    達克瑪如遭重擊,雄壯的身軀不住發(fā)抖,他伸手指著薩布素,嘴唇蠕動,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達克瑪,睜大你的眼睛,今天要讓你知道,什么叫‘貪生怕死的懦夫’;什么才是真正的滿洲巴圖魯!”薩布素定定地看著城墻上的老少士兵,怔怔的凝視半晌,忽然亢聲高唱:

    “……阿媽喂給我奶水,阿瑪交給我弓箭;

    ……清亮的哈喇河啊,那就是女真人的故鄉(xiāng);

    ……長白山的雄鷹哪,你要高飛……”

    歌聲蒼涼凄然,在空寂的原野里悠悠回轉,傳上城頭,人人垂泣,薩布素緩緩轉身,迎著林風的大纛,抬起手來撫摩著自己的頭發(fā),忽然一把楸住,長刀猛的回斬,竟將自己的頸項一刀斬斷,熱血沖天而起,四面噴灑,染得四周雪地一片殷紅,大手拎著自己的頭顱,尸身迎風直立,竟然不倒。

    達克瑪怔怔瞧著城下的無頭尸身,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吐出一大口鮮血,身畔的朗寧急忙上前扶住,他一把甩開朗寧的攙扶,慘然道,“薩布素說得對,去開城門!……”

    朗寧身子一顫,跪倒在地,登時泣不成聲。

    達克瑪笑了笑,抹了抹唇邊鮮血,忽然爬上女墻,抽出長刀橫在頸上,大力回勒,鮮血泉涌,身軀綿軟,一頭朝護城河栽落下去。

    遙望著薩布素的尸身,林風心中熱血翻騰,禁不住熱淚盈眶,他猛的拍馬上前,大聲喝道,“將軍且去,林風必定遵守諾言??!”

    大雪紛揚,寒風如刀,薩布素的無頭尸身竟似被冰雪凝住一般,定定的佇立不動。

    林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把抽出長刀,奮力擲插入土,回首四顧,厲聲喝道,“諸軍聽令,封刀?。?!——”

    尸乃仆。

    第二十一節(jié)

    公元一六八五年冬,漢王兵進遼西,清盛京將軍達克瑪自盡,副將正白旗蒙古都統(tǒng)朗寧開城投降,漢軍兵不血刃得駐沈陽。

    林風統(tǒng)帥大軍進入沈陽之后,立即解除了沈陽守軍的武裝,全數(shù)驅入城內校場看守,大漢樞密史汪士榮抽調精干文吏接管了沈陽政權,派遣憲兵部隊滿城搜捕。

    根據(jù)之前在北京繳獲的吏部存檔,漢軍政府早在一年之前就公開了清廷戰(zhàn)犯名單,這份名單自努爾哈赤以降,包括皇太極、多爾袞、福臨、玄燁乃至其他滿蒙貴族、漢軍旗漢jian,歷經一年多的修整補充,至今已經極為完善,雖不至于做到毫無遺漏,但能逃脫追緝的倒也不多。根據(jù)漢王林風的命令,這批戰(zhàn)犯被認定對數(shù)十年前的種族滅絕罪行負責,其中歷歷有證者有沈陽屠殺案、廣寧屠殺案、揚州屠殺案以及江陰、嘉定、山東、四川案等等,被害人查有實據(jù)者高達一千九百六十二萬四千余人,涉案人員包括清廷皇帝、親王、郡王、大學士、統(tǒng)軍將領和大小軍官數(shù)萬人,除卻早年病死之外,玄燁等人在一年前就已被漢軍依法處決,而如今進占沈陽,漢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捕戰(zhàn)爭罪犯。

    經過將近兩年的戰(zhàn)爭消耗,因為兩線作戰(zhàn)的關系,至今滯留關外的的在旗人丁僅剩十三萬余人,青壯男丁更是損耗殆盡,而這些僅存的青壯男丁,也全部成為了漢軍的俘虜。隨著汪士榮一聲令下,全城大搜捕整整進行了兩天一夜,一千多隨軍憲兵在沈陽府投降衙役的配合下,按圖索驥闖家奪舍,一共逮捕戰(zhàn)犯以及家屬四千三百六十一人。

    翌日,漢軍簽發(fā)沈陽城民兩萬余人,于沈陽西郊筑起了一座高大十五丈的祭祀臺,林風率全軍將領公祭,其享祭者為岳飛、文天祥、袁崇煥、趙率教、滿桂(蒙)、熊廷弼等近百先祖和數(shù)十年前于侵略戰(zhàn)爭中遇難的數(shù)千萬平民。高臺在上,青煙繚繞,西郊數(shù)千堆大火熊熊燃燒,騰起的煙霧灰燼幾乎遮住了天空,沈陽西郊冰雪融盡,以林風為首,十萬大軍及數(shù)十萬沈陽城民俱俱跪俯在地,歡呼聲震耳欲聾,鮮紅色的軍服洶涌如潮,大地顫抖戰(zhàn)栗。

    血腥的屠殺就在祭臺下開始,此次被斬首祭祀的罪犯一共四千三百三十五人,除卻滿蒙貴族之外,以著名漢jian范文程后裔等大一批漢jian也在處決之例,數(shù)千死囚上至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下至咿呀學語的幼童,抬眼望去,幾乎全是羸弱的婦孺,然而在以汪士榮為首的大批軍人的堅持下,林風也不得不被迫批準了這個殘忍至極的暴行。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在數(shù)十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數(shù)千把雪亮的鬼頭刀揮落,之前逮捕的戰(zhàn)犯家屬、后人,除了二十六名不足六個月的嬰兒之外,一齊身首兩分,倒在了灼熱的血泊之中。

    回城之后的林風身心俱疲,但他身邊一眾將領卻是興高采烈,而汪士榮更是象喝醉了酒一般,滿臉陀紅神采飛揚,唯獨羽林中朗將瑞克滿臉憤怒,拳頭捏得格格直響。

    “瑞克將軍,你似乎很不高興?!”林風一眼瞥見,心中嘆了一口氣,口中卻明知故問道。

    “是的陛下!!”瑞克略略躬身,隨即憤怒的道,“這是暴行……簡直太殘忍了,這……這……真是玷污軍人的榮譽?。∥业谋菹?!”他滿臉通紅,口中結結巴巴,激動憤慨之情一覽無余。

    “是的,沒錯,我也認為這是暴行!”出乎瑞克的意料,林風居然點頭直承。

    瑞克愕然,隨即激動的道,“那您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林風尚未開口,一旁的汪士榮凜然色變,怒聲道,“羽林將軍,恕下官直言——將軍知道這些韃子在咱們中原做過些什么么?!”

    “我知道!他們屠殺平民、焚毀城市、破壞文明,他們的的確確是一群暴徒!”瑞克毫不退讓的和汪士榮對視,“可是他們是野蠻人,我們是文明人,我們和他們不同,我們不能象禽獸一樣肆無忌憚的屠殺無辜!而且……”他轉過身來面朝林風,“而且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不是這些可憐的老人和孩子?。。 ?/br>
    “這些老弱婦孺就是敵人??!”汪士榮冷冷一笑,仰頭望著堂頂,不經意的彈了彈袖口上的灰塵,不屑的朝瑞克看了一眼,“莫非瑞克將軍還要與下官辯駁儒家仁恕之道不成?!”

    瑞克睜大眼睛,直瞪著汪士榮,“以上帝的名義,這是我聽到過的最荒謬的謊言!”

    “蠻夷之人,你懂什么?”汪士榮噗哧冷笑,不屑的轉過頭去,“伐國者,兵戈先以威,寬政后以仁,剛柔相濟方才相得益彰,此亂世之根本也,非彼一介武夫可以知之!”

    瑞克大怒,再也忍耐不住,猛的一拍桌子,指著汪士榮的鼻子,大聲斥道,“該死的劊子手,卑鄙的陰謀家,你除了玩弄這些無恥的伎倆,還會干別的么?!”他愈說愈怒,突然一把抽出長劍,脫下手套砸在汪士榮臉上,憤怒的道,“好吧,該死的混蛋,如果你還有一點軍人的榮譽感的話,那就拔出你的劍?。 ?/br>
    林風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案幾,大怒道,“瑞克將軍,收起你的劍!”他指著瑞克,“先生,服從命令,馬上??!”

    瑞克氣哼哼的看了看汪士榮,不甘的收劍入鞘。

    林風竭力平緩著自己的呼吸,默然良久,方才嘶啞著聲音道,“瑞克將軍,你知道為什么我明知這是罪惡的暴行,卻仍然還要執(zhí)行?!”

    瑞克愕然,眼中一片茫然。

    “因為我想讓其他的老弱婦孺活下去!”林風指著大堂外面,“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這座城市里還有十二萬投降的可憐人,而在此之前,我的軍隊打算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殺光!”

    “可是……處死那些人與這個有什么關系呢?!”瑞克依舊茫然不解。

    “死去的人可以為活著的人爭取生存空間,”林風靜靜的看著瑞克,臉上冰冷無情,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報復,只能有一次,瑞克將軍,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除了是軍人之外,還是國王,我必須用政治家的角度來考慮這件事情,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竭力把報復控制在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如您所知,這些俘虜?shù)挠H人在中原地區(qū)犯下了滔天罪行,而現(xiàn)在,他們也必須對此付出代價!”

    迎著堂內諸將疑惑的目光,林風慢慢度下臺階,溫言道,“現(xiàn)在該死的人都被我們殺了,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都已經付出了,所以這些剩下的人,就是沒有罪孽的大漢子民,他們可以在一個相對溫和的的環(huán)境下生存……”他朝瑞克望去,輕聲道,“你懂了么?我的將軍!”

    瑞克呆了半晌,忽然恍然領悟,點頭道,“您的意思就是……用少量的殺戮來化解這樁民族仇恨?然后讓幸存的人們能夠安穩(wěn)的生活?!”

    “‘安穩(wěn)的生活’?!……”林風怔怔的看著門外,忽然苦澀一笑,搖頭道,“難哪、難哪……仇恨已經深入骨髓,這不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內!”他低下頭來,“或者只有讓時間才可以沖淡它!”

    堂內一時靜寂,沉默半晌,瑞克嘆了一口氣,朝單膝跪下,請罪道,“陛下,請饒恕我剛才的無禮行為!”

    林風擺了擺手命瑞克起身,淡淡的道,“沒什么,你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是一個好將軍,我很喜歡這種美德!”他搖頭笑道,“你放心,我會下達命令,這些幸存的可憐人會被分開遷徙到廣寧、錦州、盤錦、海城子、營口一帶,十幾萬人隱姓埋名,象灰塵一樣灑落在這片土地上,平等的生活在漢人村落之中,從此再沒有人追究他們的過去!”

    瑞克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非常好,我的陛下,這是您履行對薩布素將軍的承諾,對嗎?!”

    “或許是吧!”林風苦笑道,“隨便你怎么想好了?!?/br>
    “咳……咳……主公!”適才尷尬半天的汪士榮突然上前,恭敬的對林風拱了拱手,“主公,如今沈陽的戰(zhàn)犯俱已伏法,不過首惡仍是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