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全部打包吧?！睆埱蟮略谥彀遵x的面前還是不敢造次，雖然那單2億的投資是他牽的頭，但朱白駒不是那種看人情辦事的人。張大局長熟知這個黨校同學(xué)的為人，他很清楚，朱白駒要不是看在自己為天文市新增了幾百個工作崗位與一筆可觀賦稅的情況下，根本不會答應(yīng)自己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出來吃飯。

    公私分明四個大字，可是朱白駒最愛送他人的墨跡。

    私底下，別人卻管他叫共死分明。

    侍應(yīng)生很快就推著一輛堆滿一次性餐盒和一次性紙杯的餐車進(jìn)入這間單間，一名侍應(yīng)生撤去他們的水杯，換上三個干凈的高腳杯和一個烈酒杯，分別往里面倒入橙汁、檸檬冰茶、姜汁蘇打水與一種黑乎乎的玩意。

    “這個是？”朱白駒微微皺起眉，看著那杯散發(fā)出淡淡酸腐氣味的黑色液體。

    “廚房茶吧？以前喬巴西菜社把這個當(dāng)員工福利。”張求德端起了烈酒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后，頗為享受地砸了砸嘴，沖朱白駒笑了笑，“不怕您笑話，以前在文物處的時候，我最喜歡去喬巴西菜社檢查建筑的保護(hù)情況，就為了喝上這一口?！?/br>
    “是嗎？”

    朱白駒也喝了一口，黑乎乎的液體要比聞起來好喝，感覺有點(diǎn)像是加糖的混合咖啡，不像意式，也不像美式，口感有點(diǎn)兒像超市就有賣的速溶咖啡沖泡的混合咖啡，淡淡的，缺乏咖啡應(yīng)有的苦澀滋味，快餐得很。他細(xì)品之下，又覺察到了一絲濃厚的醇香滋味，好像在吃手工制作的牛奶巧克力，那種不怎么甜蜜的濃醇芬芳，仿佛有一股內(nèi)在的沉淀，實(shí)在難以用言語去描述。

    “您覺得怎么樣？”張求德很高興在朱白駒的臉上看見他曾經(jīng)也有過的臉色，他對著前來加茶的侍應(yīng)生吩咐道，“我自己來自己來，你把一壺都留下就行?！?/br>
    侍應(yīng)生瞥了眼尾隨上來的一名年輕人，在后者的點(diǎn)頭允諾中放下了廉價的電熱壺。

    那個身穿廚師夾克的年輕人和一名侍應(yīng)生手捧裝有前菜的一次性餐盒，一齊放到桌上。

    “晚上好，先生們?！彼畔虏秃泻鬀]有馬上離開，而是背著手，向那兩張不久之前還在顯示器內(nèi)見到過的臉孔，自我介紹道，“我是負(fù)責(zé)廚房工作的林凌，這一次的玩家主廚。兩位的用餐服務(wù)，將由我來招待。不足之處，還請多多包涵?！?/br>
    －－－－－－－－－－－－

    第二百章，五分之一劇情寫完了。

    小小的慶祝下。

    第二百零一章 危機(jī)邊緣（下）

    朱白駒與張求德聽到自稱“玩家主廚”的林凌說出不同于稚嫩外表的客套話，不約而同的浮現(xiàn)出了一絲笑容，他們想當(dāng)然的認(rèn)為是老戈登在背后教他這么講的。

    那么這些菜，也是老戈登做的嘍？

    老戈登的手藝，張求德還是比較信得過的。他一邊拆開一次性餐盒，一邊對林凌問道：“你們高老板在哪？”

    “戈登先生在工作?！绷至枭袂殒?zhèn)靜地看著張求德，還好他在聽侍應(yīng)生說有貴賓包廂的客人點(diǎn)他們的菜時便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于是自作主張的跟上來一看，并沒有和老戈登通過氣。

    老戈登最不喜歡廚師私自與客人接觸。

    “工作？你們老板……”張求德想說什么，卻被朱白駒阻止。

    “求德，先吃吃看?！?/br>
    朱白駒今天來的本意是為明天戈登廚房的落選來給老戈登解釋與賠禮道歉，在他看來，一個無關(guān)大局的比賽哪有新增五百個就業(yè)崗位來得重要。不過既然遇見了明天將要參賽的玩家主廚，那試一試手藝也無妨。

    反正他這個惡人是要當(dāng)?shù)降琢恕?/br>
    朱白駒用廉價的塑料勺舀了一大勺油亮的菠菜，送到鼻子前聞了聞后，皺起眉頭問道：“里面放了奶油？”

    “融化后的車打芝士?！绷至韬芮宄彀遵x聞得出那股味道，車打芝士是不列顛土特產(chǎn)，他認(rèn)為朱白駒之所以那么問，大概還是存著考究的意思。

    異地相處，林凌也不認(rèn)為一個連胡子都沒有的小赤佬能做出什么美味的菜。

    已經(jīng)三下五除二吃完整盤涼拌菠菜的張求德卻放下勺子，用濕毛巾擦了擦嘴道：“這不是老戈登的手藝?！?/br>
    “喔？”朱白駒停住了手，張求德別的本事沒有，在吃上面，那絕對是一流的，他說不是老戈登的手藝，那十有**就不是老戈登的手藝了。

    事情變得有趣了。

    “為涼菜調(diào)味的是我?！绷至璐蟠蠓椒降恼f道。戈登廚房的菜單上沒有涼拌菠菜這道菜，也沒有菠菜沙拉，因?yàn)樽鲞@道菜要摘掉很多老葉，只有最嫩的葉尖部位的口感才會與熟雞蛋碎、口蘑、培根絲和蒜蓉相襯，才容易被油醋汁浸透入味。這與老戈登物盡其用的理念背道而馳，“很高興能符合您的口味?！?/br>
    朱白駒嘗了一口后，夸獎道：“口蘑處理的很好?！?/br>
    有過留洋經(jīng)歷的他其實(shí)遠(yuǎn)要比張求德更喜歡這種偏西式的調(diào)味方法，然而卻只字不提主料里的菠菜，只提配菜。

    林凌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口蘑確實(shí)處理的很好，他為此差點(diǎn)把手指都給削了。

    張求德不敢茍同的喝了一口廚房茶，沒有說話。

    朱白駒拆開紙杯，抽出根蔬菜條，看了眼紙杯底部沾著的濃厚千島沙拉，就這么放進(jìn)嘴里嚼了起來。

    看見脆生生的蔬菜條，張求德本欲吹毛求疵一番，為明天送他們一場失敗打下鋪墊。畢竟總不能讓領(lǐng)導(dǎo)來當(dāng)惡人不是，不過他看朱白駒沒有表態(tài)的意思，也就暫時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安心的吃起了蔬菜條。

    蔬菜條很爽口，底部的千島沙拉醬很美味，各種滋味都很適中。

    無論是涼拌菠菜還是蔬菜杯，味道全都在水準(zhǔn)以上……

    張求德突然明白為什么朱白駒不表態(tài)了，不說涼拌菠菜，單單這道蔬菜杯，水準(zhǔn)就是餐館級的，不加任何改進(jìn)就能放進(jìn)餐館推廣。他自認(rèn)算是個老饕，大春酒莊的涼菜雖然不錯，在味道上面各有千秋，但菜式不夠新穎，缺乏創(chuàng)意，腌漬過的泡菜也沒有新鮮的沙拉看起來好看。

    就讓他們再高興一晚吧。

    張大局長大快朵頤，完全沒發(fā)覺坐在對面的朱白駒默然不語的拿著蔬菜杯。

    知識分子特有的細(xì)膩?zhàn)屩旄笔虚L看出了更多的端倪。

    盛裝蔬菜條用的是紙杯，干得，一點(diǎn)都不潮濕。

    然而里面的蔬菜條明顯是經(jīng)過腌漬又冰鎮(zhèn)過的，就算不沾千島沙拉醬也有不錯的味道。可是手里握的紙杯卻是干巴巴得。

    紙杯是加厚的類型。

    朱白駒用手摸了摸杯內(nèi)壁，觸感滑膩。他抽出手指嗅了嗅，嗅到了一股混雜著桂花淡香的酸甜氣味。

    糯米？米酒？他們竟然為了不浸濕紙杯，在里面涂了層酒釀一樣的厚實(shí)米糕鎖住了水分？

    朱白駒抬起頭，錯愕地看著與侍應(yīng)生一并將兩個裝有湯品的容器放在桌上的林凌，他也是大春酒莊的老顧客了，自然知道那里的廚師有幾斤幾兩，恐怕連那的老師傅在做宴席的時候，都不會這么注重細(xì)節(jié)。

    如果戈登廚房出手的道道菜都像這個蔬果杯一般注重細(xì)節(jié)，可以說大春酒莊還沒比就輸了一半。

    朱白駒看了眼拆著包裝紙的張求德，苦笑了一下，這個老張，可是給大春酒莊找了一個要命的對手啊……

    “塑料杯里裝得是西班牙雙色冷菜湯?！绷至铻閺埱蟮绿砹艘槐瓘N房茶。張大局長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用湯匙舀了一勺送進(jìn)嘴里，隨即舉起杯子，兩眼發(fā)光的對他問道：“這個可以就這么喝下去？”

    “當(dāng)然?！绷至椟c(diǎn)了點(diǎn)頭，他看了眼喝著羅宋湯的朱白駒，發(fā)現(xiàn)剛剛的那兩道涼菜，朱白駒都只動過一兩口。

    是味道不合乎口味？

    林凌悄悄觀察著喝湯的朱白駒，他注意到朱白駒下勺速度很準(zhǔn)，每一次必然會撈上一些貨真價實(shí)的菜料，而不像張求德那樣盡在喝湯。并且，朱白駒每喝一口羅宋湯，都會再喝一口倒在三個杯子里的不同飲料。

    羅宋湯的濃度經(jīng)過小戈登的嚴(yán)格控制，理應(yīng)酸咸平等才對。

    林凌相信以小戈登的手藝不會犯下打翻鹽罐這樣的低級錯誤，就在他分心思考的時候，兩碗湯下肚的張求德拿餐巾抹了把嘴，對朱白駒笑著問道：“這湯的味道，朱副市長也嘗出來了吧？”

    “嗯，高先生兒子的手藝，去年圣誕節(jié)，市府請外籍人員就餐，他煮的就是這道羅宋湯，就是湯的味道沒有今日那么平衡。”朱白駒也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他指著桌上的那三個杯子道，“喝橙汁過酸，喝冰紅茶過甜。只有喝這姜汁蘇打水，到是味道正好，將門虎子啊。下面的主菜也是他負(fù)責(zé)的？”

    最后一句話，卻是對林凌問的。

    “高先生只負(fù)責(zé)部分菜品的調(diào)味工作?！绷至杷闪丝跉?，他知道小戈登為了營造出豐富的口感，在羅宋湯里冒險使用了青番茄和黃番茄，湯汁的顏色也不像一般羅宋湯看著那樣鮮紅。

    現(xiàn)在看來，那家伙成功了。

    “是嗎？”

    朱白駒沒有說話，任由侍應(yīng)生撤去身前的餐盤。

    四份主菜同時送到他的面前，朱白駒把裝有漢堡的那個餐盤微微推開，取了貼有意面標(biāo)簽的餐盒拿到面前。

    張求德則大大咧咧地撕開漢堡的包裝，就這么不講究地咬了起來。

    不管是漢堡還是意面，林凌都有十足的把握符合他們兩人的胃口。他唯一擔(dān)心的是批量烘烤出的牧羊人派。盡管他與小戈登試味的那兩份火候都不錯，不過只要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火候不足，那牧羊人派就會變成rou醬土豆泥。

    朱白駒仍然只嘗了一口意面就放下餐叉，站在他身后的侍應(yīng)生見怪不怪地為他把另一份餐盒推到他的面前。

    “bbq？”掀開餐盒的朱白駒意外地看著躺在餐盤里的一大塊溫?zé)岬呐?、羊rou排與培根土豆泥、烘烤過的蔬菜片，“你不覺得在用料方面，bbq和漢堡重復(fù)了嗎？”

    “漢堡里面那甜甜的是什么？我從沒出過這么爽口的干酪?！睆埱蟮乱矊α至杼岢隽嗽儐?。

    “那是南瓜泥，我認(rèn)為南瓜泥的味道比較適合碳烤蘑菇和牛rou?！绷至柘忍鎻埱蟮陆饣蠛螅呕卮鹆酥彀遵x的問題，“我們認(rèn)為有必要滿足不同人群的口味需求，有些人喜歡同時吃到牛羊rou，有些人則喜歡搭配蔬菜一起吃牛rou，所以我們采用了南瓜泥和油醋汁浸泡過的生菜?！?/br>
    “看來我沒選擇先吃漢堡是個錯誤的選擇嘍？”朱白駒放下手里的刀叉，起身拿過漢堡，拆開后咬上了一大口，面無表情地吞了下去，接著拿起刀叉熟練的把牛、羊rou排分割為一小塊，與蔬菜片串在一起，沾了沾培根土豆泥后送進(jìn)嘴中。

    “味道確實(shí)不同?！敝彀遵x又從裝有漢堡的那個紙袋里抽出姜黃色的米脆片和甘薯條逐一品嘗，他拿起一根甘薯條放在燈光下面，對張求德像是開玩笑一樣說道，“求德，看見上面的油光了嗎？你說我在英國天天吃這個能不胖嗎？”

    “唔唔?！睗M嘴都是食物的張求德一邊費(fèi)力吞咽著，一邊機(jī)械的點(diǎn)著頭。

    “可惜?！敝彀遵x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要是只有英國有這樣美味的薯條，說不定我回國還能瘦上一圈?！?/br>
    “先生的體型很標(biāo)準(zhǔn)?！?/br>
    林凌親自為朱白駒移動餐盤，將最后的主菜牧羊人派送到他的面前。

    朱白駒期待的打開餐盤，拿起勺子插入那層厚薄均勻的土豆泥后，微微一愣，緊接著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你知道我是誰？”

    林凌微微一笑，沒有接口說話。

    “求德，我累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敝彀遵x說著站起身，拿起衣服走下樓。

    張求德慌忙起身跟了過去，臨走前，他又急又怒地瞪了眼林凌。

    周圍的侍應(yīng)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連林凌也是如此。他呆立了許久，才嘆出口氣道：“請把副店長叫上來?！?/br>
    一名侍應(yīng)生剛剛出門，就見到小戈登滿頭大汗的沖上樓來。

    “林，怎么回事？為什么貴賓廳的客人在樓下掀翻了我們的餐車，還不允許我們在這里設(shè)攤？”小戈登顧不得擦汗，就對林凌咆哮道，“他們要我來問你，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剛才坐在這里的是朱白駒?！绷至枭裆渚目粗禽v疾駛而去的黑色轎車，“坐在他對面的是張求德，你說，這是怎么一回事？”

    小戈登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一字一句道：“你是說，我們完了？”

    “未必，還有一線生機(jī)?！绷至枘克湍禽v黑色轎車消失在天文市的夜幕下，才喃喃自語道，“沒錯，確實(shí)還有一線生機(jī)……”

    七人投票，三張反對票不算什么。只要他能多爭取到一張……只要一張……

    車內(nèi)，朱白駒拿著一盒他趁亂撿來的牧羊人派，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看著那閃爍著焦糖光澤的rou醬和里面的胡蘿卜丁，想當(dāng)初，在那個下雪天的尼斯湖畔，那個姓夏的少女……

    往事不堪回首。

    “求德，我要言而有信，我要對得起那2個億的投資，對得起那五百個就業(yè)崗位?！敝彀遵x像是要關(guān)合記憶一般，重重關(guān)上餐盒，他恢復(fù)往日的神色，平靜地對張求德說道，“明天，你來投戈登廚房一票！”

    張求德不置可否地嘆出口氣。憑良心說，嘗過那些菜后，他也知道光憑實(shí)力，大春酒莊就算做出了同等的菜式，也贏不了風(fēng)格與口味都年輕化西方化的戈登廚房，也不會有人煮得出那碗廚房茶，而這個時候再通知他們菜單變更也已經(jīng)晚了。

    只不過……

    “那我們是不是要去一趟大春酒莊？”張求德小心翼翼地征求道。

    “你表妹那邊，我親自去解釋。”朱白駒拿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至于大春酒莊那邊，就讓他們再高興一個晚上吧?！?/br>
    第二百零二章 安排對策

    在送走最后一對客人后，戈登廚房的晚餐服務(wù)正式宣告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