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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燉rou計在線閱讀 - 第34節(jié)

第34節(jié)

    兩人這般冷戰(zhàn)了幾天,梅館的丫鬟們看著都替慕容雪著急,她似乎是失了寵,又似乎不是。

    這天一早,劉氏到了梅館。

    “夫人早安,王爺叫我來告知夫人,請夫人給沈小姐安排一份聘禮,好讓謝小將軍去沈家提親?!?/br>
    謝直這次剿匪立了功,被封為游騎將軍。雖然比不上沈家的家世,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功名。

    慕容雪有些驚異:“這么急?”

    劉氏低聲道:“王爺想讓表小姐在玉王妃入府之前嫁出去?!?/br>
    慕容雪心里一刺,看來他不愿意玉娉婷誤會他與沈幽心的關系,所以趕緊將沈幽心嫁出去,可是自己嫁過來時,他卻沒有這樣考慮過,任由自己誤會了許久,難過了許久。兩相一對比,顯然他更緊張的是玉娉婷,這個推論讓她心酸。

    “我從未做過置辦聘禮的事,還需嬤嬤一旁指點?!?/br>
    “夫人過謙了。庫房里的東西都在這簿子上,請夫人過目,看著送什么合適。”劉氏遞過來一本冊子。

    慕容雪接過來,發(fā)現劉氏果然是治家有方,上面整整齊齊,規(guī)規(guī)整整地登記著庫房里的各種財物,按照金銀玉石翡翠珍珠等歸類,登記在冊。

    慕容雪翻了幾頁,合上簿子,對劉氏道:“嬤嬤,你領我去庫房看看吧,光看名冊,我實在不知道該挑些什么才好?!?/br>
    “請夫人隨我來?!?/br>
    劉氏引著慕容雪到了庫房,拿出鑰匙打開庫房的門,請慕容雪進去。

    慕容雪一眼看到的是東西兩面墻上一人多高的多寶格,上面擺著各種玉器、瓷器、寶石、硯臺等物。這個庫房慕容雪還是第一次進來,一時好奇,左右看了看,一共三間,右間放著一些紅木箱子和紫檀、黃花梨的家具,左間放有綾羅綢緞及一些皮草衣物等。

    劉氏道:“王爺說了,聘禮備的豐厚一些?!?/br>
    慕容雪點了點頭,看著簿子,挑了玉如意、翡翠鐲、珊瑚珠、珍珠、黃金首飾、紫砂茶器、煮茶銀器、金碗銀筷等物。劉氏一一取來讓慕容雪過目,滿意的東西便放在窗前的長條桌上。

    挑完了,又去左間,挑了四匹貢緞,四匹絲綢,以及幾件皮草。最后去了右間,送了一對兒酸枝玫瑰椅,紫檀幾,以及幾樣小家具。

    在劉氏挑揀東西的時候,慕容雪無意間發(fā)現一個打開的大箱子里有一個精致的紅木盒子。

    她彎腰拿了出來,這是半尺大小的一個梳妝盒,側面分別雕著梅蘭竹菊圖案,雕工精美,靈巧脫俗,一看就讓人愛不釋手。

    慕容雪覺得,送給沈幽心放一些女孩子的小首飾最是合適不過,不過既然是做聘禮,也不好送些不值錢的,于是她便問劉氏:“嬤嬤,你看這個東西能做聘禮么,是不是不夠貴重?”

    劉氏一看慕容雪手中的盒子,怔了一下,“這是王爺雕的東西,送表小姐不大合適?!?/br>
    一聽是耶律彥親手所雕,慕容雪頓時不舍得送給沈幽心了,越發(fā)覺得這盒子愛不釋手,真沒想到他居然能雕刻出如此精美絕倫的東西。

    她打開盒子,發(fā)現下面還刻著幾句詩:

    春雨斷橋人不渡,小舟撐出綠蔭來。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慕容雪有些奇怪,既然刻詩,為何不刻一首完整的詩?這幾句詩雖然意境很美,卻毫無關聯,分別來自三首詩,這樣湊在一起是何意義?

    她默默地念著這幾句詩,突然臉色一白,手中的梳妝盒險些掉到了地上。

    ☆、43

    原來如此。

    她仿佛透過時光看見了年少的耶律彥,曾是如何的用心,一刀一刀,刻著自己的相思,為了那個驚采絕艷,十五歲便名動京城的女子,喬雪漪。

    劉氏正在規(guī)整東西,突然發(fā)現身后的慕容雪悄無聲息,回頭一看,只見慕容雪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梳妝盒,手指輕顫。

    她急忙放下手中東西,過來扶住慕容雪,“夫人你怎么了?”

    “嬤嬤,這件梳妝盒,既然已經雕好,為何不送給,喬貴妃?”慕容雪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兩道明澈的目光如同山頂上的雪光,瀲滟而絕望。一句話,她費盡全身力氣,斷斷續(xù)續(xù),終將它努力說的完整,清晰。

    劉氏有些慌亂,沒想到慕容雪竟然會猜中。她急忙道:“夫人,先王妃在世時,和喬貴妃的母親是閨中姐妹,兩家時常走動,先王妃曾有意讓兩家結親,后來喬貴妃入了宮,此事也就作罷。這東西,不過是王爺年少時打發(fā)時間雕著玩的,他已經數年都沒有雕過任何東西了。”

    不想這一句話,讓慕容雪本已蒼白的臉色愈加的沒有一絲血色。他已經許多年不曾雕刻過東西,那么那只小狗,也應該是當年雕刻好的準備送給喬雪漪的禮物,如今轉手給了自己。她一時間覺得自己真是可憐而可笑,竟然將那只木雕的小狗視為珍寶,連睡覺都放在床頭。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啞著聲道:“這些東西,嬤嬤先擬個名單,呈送給王爺,看看是否合適?!?/br>
    “是,夫人?!?/br>
    慕容雪走出庫房,秋日的陽光,煦暖地曬著她的肌膚,白皙的幾乎透明。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竟然迷了路。王府太大,她幾乎沒有四處逛過,仔細回想,她嫁過來,待得時間最長的地方,竟然是廚房,她將自己最誠摯的愛意變?yōu)槊朗?,將自己最美好的期望放在每一道菜肴里,希望他能感動,將自己放在心上。可惜卻是一場自作多情的美夢,如今,終該是她夢醒的時候。

    終于她走到了客舍青,里面?zhèn)鱽碣粌旱男β?,她停住步子,從虛掩的門里,看到沈幽心站在樹下,正在摘桂花,即將做新嫁娘的她,笑容璀璨,人比花嬌。

    她即將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也深愛她,為了娶她,豁出性命在戰(zhàn)場上廝殺,只為了得到能娶她的資格。

    她何其有幸,能得此良人。

    而自己呢?短短數月,幾乎將一生眼淚流盡。

    回到梅館,丁香和佩蘭正在晾曬衣被。她癡癡的站著看,心想,其實沒有心愛的人,也不是一件壞事,這樣活得**自在,一顰一笑全為了自己。

    可是,自己的自己去了哪兒呢?

    回眸看去,自信驕傲無憂無慮的慕容雪早已遺失在一味酒樓,那時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從此便萬劫不復。

    “小姐你回來了?!倍∠憧匆娝τ诉^來。

    “小姐你的臉色不大好,就坐在這兒曬會兒太陽吧?!迸逄m將玫瑰椅搬了出來,放在木廊上。

    慕容雪坐在哪兒,看著鏡湖中的亭子,整整看了一個下午。

    日暮時分,耶律彥居然來了梅館。

    丁香雖然不喜歡他,但見到他卻是異常的欣喜,畢竟慕容雪已經嫁給了他,后半生的依靠只有他,若是失了他的寵愛,在這王府里可謂是舉步維艱。

    慕容雪正在用飯,聽見耶律彥來的消息,怔了怔,放下筷子站起身來。

    耶律彥停住步子,看著她。幾天不見,她消瘦了許多,猶記得第一面見到她的時候,她是圓潤的瓜子臉,眼睛神采飛揚,如今臉蛋瘦得巴掌大小,目光安靜的如同一潭湖水。

    他拉開凳子坐下,自然而然地說了一句:“吃飯也不等我。”

    她心里一酸,這句話多像一個晚歸的丈夫對妻子溫柔的抱怨,可是,她不是他的妻子,這里不是他的唯一歸處,他或許來,或許不來,她沒有資格去過問,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想到漫長一生都是如此,她幾乎心酸的想要落淚。

    佩蘭立刻添了一副碗筷上來,丁香盛了一碗米飯。

    耶律彥嘗了一口清蒸魚,蹙了蹙眉道:“不是你做的?”

    慕容雪點頭:“是廚子做的?!?/br>
    耶律彥知道她沒心思做菜,頓了頓道:“聘禮的單子我看了,辦的很好?!?/br>
    慕容雪驚詫地看著他,印象中,好像這是他第一次夸獎她。放在以前,她一定會歡喜的跳起來,可是,現在,她已經沒了力氣。

    “聘禮備好了,將禮單和東西交給謝直,幽心的嫁妝你也替她備著些?!?/br>
    慕容雪答了聲好,再無一句話,默默地將碗里的飯吃完。

    “多吃些。”耶律彥叫丁香又給慕容雪添了一碗飯,硬逼著慕容雪吃完。

    飯后,暗香疏影收了飯桌,耶律彥道:“出去走走吧?!?/br>
    慕容雪勉強笑了笑:“王爺自己去吧,我吃的撐了,不想動?!?/br>
    “吃撐了正好消消食?!币蓮┎挥煞终f地牽起她的手,將她扯出梅館。

    夜晚的湖風有些寒意,丁香送來一件披風。慕容雪從耶律彥的掌心里抽出手,將披風系好帶子。

    耶律彥再想來牽她的手,卻發(fā)現她已經雙手抱臂,顯然是不想再被他牽著。他有些生氣,索性將她的腰摟住了,整個人箍在懷里。

    慕容雪有些抗拒,掙扎道:“抱太緊,我肚子不舒服?!?/br>
    耶律彥伸手揉了揉她的肚子,暗忖,這里面若是有個兒子多好。老皇帝話語之間,隱隱透出這個意思,唯一對他不放心的地方,便是無子,擔心皇位傳給他,將來又無人繼承。所以指給他一個正妃,也是想看著他有了嫡子才放心。

    慕容雪一言不發(fā),淺淺的呼吸,隨著風吹到他的鼻端,帶著熟悉的香氣。他從未見過如此安靜如此沉默的她,讓他莫名的有些不安。他覺得該說點什么,但又覺得說出來毫無意義。娶正妃是理所當然的事,是皇帝的賜婚,他還沒有淡泊名利到將到手的皇位拱手讓人的地步,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不惜豁出性命去爭去搶。

    兩人沉默無語,沿著鏡湖走了三圈回到梅館,眼看耶律彥露出留宿的意思,慕容雪忙道:“夫君,我,今日不大方便?!?/br>
    耶律彥眸色沉了沉,卻沒有走的意思,反而走到她的床邊。

    “小狗你收起來了?”他這樣問,是因為慕容雪一直將那木雕的小狗放在床頭,今天卻不見了。

    身后沒有回答,有急促的呼吸聲。

    他訝然回頭,發(fā)現慕容雪正轉過身去關窗,她的手指在抖。

    他走到她身后,將她的身子扳過來,低頭問:“你怎么了?”

    她唇角扯出一絲苦澀而酸楚的笑,語氣倔強而決絕,“那只狗,我扔了?!?/br>
    耶律彥一怔,轉瞬氣道:“你為何扔掉?”

    眼淚潸然而下,她哽咽道:“因為那不是我的東西。雖然刻著雪字,卻不是慕容雪的雪,是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的雪?!彼难蹨I,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耶律彥怒道:“你胡說什么!”

    如此生氣,是被揭露了心思么,心底最隱秘的遺憾和悵然。

    “她喜歡梅蘭竹菊,所以連這這梅蘭竹菊四館,也是為她而建,對么?”她看著窗外的四座別致庭院,笑容戚戚,淚如泉涌。

    “胡說。”他面色沉沉,眼中皆是怒氣沖沖的火苗,可是她不怕,因為她心里呼嘯著巖漿一樣洶涌的激流,里面有愛,有怨,有委屈,有絕望。

    “你曾說過你喜歡端莊高貴的女子,原來你說的人,是她。怪不得你從不肯叫我阿雪,在你心里,她是天上雪,我不過是地上霜,對么?”

    慕容雪深吸一口氣,努力地想要擠出一絲笑意:“原來你不是不懂愛,只是愛的不是我。我今日才知道,原來你也有如此細致而深沉的感情,也可以對一個人如此的用心,如此的認真。”她含淚嘆道:“只可惜,那個人不是我?!?/br>
    她對喬雪漪羨慕到絕望,他永遠都不會那樣對她,他甚至吝于一句夸獎,更懶于費一點心思,只是將一只舊狗施舍給她。

    耶律彥氣得口不擇言,“沒想到你醋勁這樣大,便是十年前的舊事也要拿出來追究,你這樣善妒,真不知以后該如何自處?!?/br>
    她含著眼淚,喃喃道:“是啊,當你迎娶了新人,和她雙宿雙飛,我該如何自處?”

    “你可知你已經犯了七出之條?!?/br>
    無子、善妒么?

    慕容雪心里刺疼,哽咽道:“夫君是打算休了我么?”

    他狠狠地盯著她,轉身拂袖而去。

    慕容雪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漸行漸遠,自己就算拼卻全力,也永遠都追不到。十年都沒有生過病的慕容雪突然病了,發(fā)起了高燒。

    丁香忙請劉氏去叫大夫。佩蘭去隱濤閣稟告耶律彥,耶律彥卻不在王府。

    丁香一直盼到了深夜,也未見耶律彥前來探望,心里已經恨出了繭子,他當真是絕情無心。

    好在慕容雪從小生活優(yōu)渥,身體底子打得好,服藥之后翌日便退了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