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關(guān)氏笑道:“她還能病上一輩子不成,娘娘是后宮之主,她早晚都要來跪拜,娘娘何必著急?!?/br> 玉娉婷氣哼哼道:“我去見太妃。” 喬雪漪正逗著文昌公主教她繞口令,見到玉娉婷一臉不悅地進(jìn)來,不由嫣然一笑:“皇后這什么情緒都放在臉上的習(xí)慣,可得改一改?!?/br> 玉娉婷一怔,干笑道:“表姐面前,我流露些真性情也無妨吧?!?/br> 喬雪漪笑了:“皇后切記,在宮里,任何人面前都不可以,便是自個(gè)照鏡子,都要提防三分?!?/br> “表姐這話可就奇怪了,難道自己還要防著自己?!?/br> “的確,因?yàn)樽约翰攀亲约鹤畲蟮臄橙恕!?/br> 玉娉婷有點(diǎn)不大明白她話里的意思,轉(zhuǎn)而看著文昌公主道:“表姐對文昌公主倒還真是上心。” “原本我不大喜歡孩子,不過現(xiàn)在是越來越喜歡了,我這后半生也就為公主而活了。”喬雪漪的話透著一股子孤寂絕望之意,淡淡的口氣反而更叫人揪心。 玉娉婷不以為然道:“怎么會(huì)呢,如今表姐已是太妃,這后宮里誰不敬畏?” 喬雪漪含笑不語,要?jiǎng)e人敬畏又有何用,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 玉娉婷道:“那慕容雪又回來了,居然沒死?!?/br> 喬雪漪早已得知,無所謂地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即便沒有慕容雪,很快皇上也會(huì)有更新鮮美麗的女人,多一個(gè)慕容雪不多,少一個(gè)不少?;噬蠈櫵幢夭皇呛檬拢瑢硭潜娢诲鷭宓难壑嗅?,剛好做了你的擋箭牌,她們斗成一團(tuán),就顧不上惦記著你這位皇后了,你只管旁觀看戲就成,時(shí)不時(shí)拿幾個(gè)不像話的殺雞給猴看?!?/br>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可是玉娉婷心里總覺得咽得下這口氣,忿然道:“皇上繼位,我們玉家功不可沒,皇上對我應(yīng)該比那慕容雪好過千百倍才對?!?/br> 喬雪漪搖頭:“皇后此話不對?;噬侠^位,那是因?yàn)橄鹊圻x中了皇上,而不是玉家選中了皇上,若不是我在先帝耳邊懇請了無數(shù)次,讓先帝賜婚,你以為皇上會(huì)與玉家聯(lián)姻么?說句不中聽的話,皇后別介意,這朝中比玉家權(quán)勢更高的世家貴族比比皆是,比皇后你才貌出眾的女子也比比皆是,皇上肯與玉家聯(lián)姻,不是要攀附玉家,而是因?yàn)檫@是先帝的旨意。所以是玉家要感謝皇上和先帝,而不是皇上要感激玉家,這一點(diǎn)皇后若是拎不清,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將來可是大忌。這種話我只聽過便忘記了,皇后切記不可在任何人面前再露出一絲這種口風(fēng),特別是皇上面前。” 玉娉婷咬唇不語,心里卻總還是有些不服氣。 喬雪漪正色道:“當(dāng)初你父親在成熙王和皇上之間搖擺不定,成熙王還曾向你父親提過親,皇上焉能不知?皇后記得提點(diǎn)你父親,切不可以有功之臣自居。這皇位,是天命所歸,與玉家無關(guān),皇后且想想霍光一家的下場?!?/br> 玉娉婷心里極是不悅,心道,你不過比我年長幾歲,不過是個(gè)太妃,卻拿著這幅太后的架子來教訓(xùn)我。礙于顏面,她勉強(qiáng)和喬雪漪又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慕容雪又等了一天,耶律彥卻依舊沒來見她。 她心急如焚,無奈之下拿紙筆寫了一封信,對佳音道:“你將這封信呈給皇上?!?/br> 佳音過了一會(huì)兒灰頭土臉的回來,小聲道:“娘娘恕罪,奴婢未能見到皇上。” “為何?” “皇上正在處理國事,任何人不得打擾?!?/br> 看來耶律彥是存心不肯見她??墒鞘玛P(guān)許澤的性命,她無論如何也要將事情真相告訴他。 目光落到紫檀桌上,她不由眼前一亮,從插瓶里剪下來三根孔雀羽,插在信上,對佳音道:“你將信交給秦公公,讓他轉(zhuǎn)呈皇上。” 秦樹接到這份插著孔雀羽的信,如拿了一個(gè)燙手山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送進(jìn)了御書房,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皇上,德妃娘娘派人送了份信來,請皇上御覽?!?/br> 耶律彥依舊是一派置之不理的冷淡漠然,臉色沉如萬年冰川。 秦樹心道,這是不收的意思?于是拿著信,便欲躬身退下。 誰知耶律彥突然出聲道:“放下?!?/br> 秦樹忙又上前兩步,將信箋放到書案上。 書房里燭光跳躍,靜幽無聲,耶律彥眼角余光掃到那三根羽毛,劍眉蹙了蹙,鳥羽插在檄文上,以示十分緊急。 他鼻子里冷哼了一聲,不必看,也猜到她信里寫了什么。 但終究還是拆開來。 見字如見人。 至于內(nèi)容,完全被他料中,將所有事情都攬到了她一個(gè)人身上,與那許澤,半毛錢的關(guān)系也無。 他冷哼了一聲,提筆將那許澤兩個(gè)字重重地用朱筆畫了個(gè)大叉,然后對秦樹冷冷道:“將信送到懿德宮?!?/br> 秦樹拿了信,心里越發(fā)不解,這兩位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兒啊,有什么話當(dāng)面說不好么,明明懿德宮就在勤政殿的西側(cè),萬歲爺您抬抬腳就到了,或者您叫德妃娘娘來一趟。隔著一道宮墻,居然書信往來,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慕容雪見到秦樹,忙接過信箋,封口已開,顯然是被他看過,不覺心下稍安??墒浅槌鲂艁?,入目就看見紙上大大一個(gè)紅叉,正叉在許澤的身上。 她臉色一變,莫非這是要?dú)⑺囊馑迹?/br> 她慌忙對秦樹道:“帶我去見皇上?!?/br> 秦樹露出為難之色:“皇上并未召見娘娘。” “皇上在哪兒?” “皇上此刻還在御書房?!?/br> “帶我去御書房,我不為難你,絕不會(huì)硬闖?!?/br> 秦樹無奈,只好領(lǐng)著慕容雪出了懿德宮。與秦樹同來的兩名小太監(jiān)在前面提了燈籠照路,佳音帶著幾名宮女,小心翼翼地跟在慕容雪的身后。 繞過宮墻,便是皇帝的乾明宮。 夜色中的宮殿,愈加的威嚴(yán)肅穆。 慕容雪停住了步子,看著月下的勤政殿。她曾經(jīng)來過這里,那時(shí)的趙真娘還是宮里最有前途的淑妃娘娘,被老皇帝抱在膝上,而現(xiàn)在,她在何處?是在鴻恩寺,還是在冷宮? 人一旦到了這里,命運(yùn)便由不得自己。譬如此刻,勤政殿外的臺(tái)基上每隔五步便站著一個(gè)帶刀侍衛(wèi),她想要見到耶律彥一面,如隔了千山萬水。其實(shí),他不過距離她數(shù)丈之遙而已。 勤政殿東側(cè)的御書房,從福壽無疆的雕花木窗中透出來明亮的燭光,他就在里面,卻不肯見她。 她曾經(jīng)愛入骨血的一個(gè)人,如今恨她入骨。 時(shí)光從指縫間溜走,夜風(fēng)拂面,料峭寒涼。是造化弄人,還是天意如此? 她不勝唏噓。 不大工夫,秦樹掀開了朱色繡錦棉簾,走下臺(tái)基玉階,來到她跟前:“皇上讓娘娘回宮?!?/br> “我在這里等到皇上肯見我為止?!蹦饺菅┎粸樗鶆?dòng),目光盯著那扇窗戶,神色倔強(qiáng)。 “娘娘,天色不早,風(fēng)寒露重,娘娘還是回宮歇著吧,別著了涼?!?/br> “我不走?!蹦饺菅┑穆曇舫领o而堅(jiān)定。 秦樹又勸:“圣命不可違。娘娘還是回去吧?!?/br> 慕容雪索性沉默。 秦樹撓了撓頭,正發(fā)愁怎么將德妃娘娘勸回去。這時(shí),御膳房送宵夜的太監(jiān)到了,將托盤送到他跟前: “秦公公,皇上的宵夜?!?/br> 秦樹正欲接過來。 站立一旁的慕容雪突然抬手一揮,將托盤上的宵夜打翻在地。 瓷碗碎在青磚上,萬籟無聲中,這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簡直將秦樹的心都快要嚇破了。 打翻皇上的宵夜,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吧。 緊接著,秦公公的肝膽也破了。 慕容雪飛快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一片瓷片,竟然放在了脖子上! “娘娘。”秦樹聲音全嚇得變了調(diào),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喊道:“娘娘快放手。” 慕容雪一狠心劃了下去。 可憐的秦公公,這一下是徹底被嚇昏過去了,不過昏倒之前,眼前閃過一個(gè)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媽:小彥同學(xué),這下玩大發(fā)了吧。 小彥:我為她傷心欲絕,結(jié)果她和別的男人私奔了,老子能不氣么。 今媽:可是人家給你寫情書道歉認(rèn)錯(cuò)了啊 小彥:什么情書,滿篇都是別的男人的名字,從頭到尾在維護(hù)那個(gè)男人,叫老子情何以堪啊。 今媽:...... ☆、77v章 耶律彥伸手便握住了慕容雪的手腕,可惜晚了一步,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她頸下有一道暗色的痕跡已經(jīng)暈開。 他心口狂跳,那種要失去她的巨大恐懼,再次泰山壓頂一般傾壓下來,眼前的夜色郁濃如墨。 他抱起她,箭步上了臺(tái)基,喊道:“宣太醫(yī)!” 慕容雪只憑一時(shí)剛烈勇猛這么一劃,事后卻有些身子發(fā)軟,她一向愛惜生命,從未做過這樣自殘的事情。 耶律彥飛快將她抱進(jìn)御書房,燈下一看,這才稍稍松口氣,那瓷片不夠鋒利,她也沒怎么用力,傷口不深,只是劃破了表皮。 他將她放到榻上,拿了塊帕子按在她頸下傷口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的手在抖,心跳的幾乎失控。 看著她蒼白美麗的臉頰,他又氣又怒,氣的是自己被她如此玩弄欺騙之后,居然還是沒出息地被她牽動(dòng)情愫,聽到那一聲響動(dòng)便一驚而起。怒的是,她居然為了許澤不惜自殘。 慕容雪終于千難萬難地見到他,機(jī)會(huì)難得,也顧不得脖子上的痛,擋開他的手想要起身。 “別動(dòng)。”耶律彥按住了她。 “求皇上恕罪。”她這一動(dòng)便牽動(dòng)了脖子上的傷,痛的眉尖一蹙,眼淚都涌了出來。但流淚并不全是因?yàn)橥刺郏切睦锉锪嗽S多的委屈和焦慮,此刻尋機(jī)釋放了出來。 這淚光盈盈的模樣讓耶律彥心里一抽,卻冷冷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br> 慕容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顆豆大的眼淚從長長的睫毛上掉下來,“皇上怎么罰我都成,所有事都是我一人謀劃,與其他人無關(guān)?!?/br> 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楚楚動(dòng)人,他覺得心里的恨意好似有被眼淚沖走的痕跡,但一提到其他人,那恨意立刻濃烈起來,是與那許澤無關(guān)吧。他冷笑:“你對他可真是情深意重,為了保他,拿性命來威脅朕。” “不是?!蹦饺菅┘钡溃骸拔艺f的不光是他,還有丁香佩蘭和我爹,他們都不知道內(nèi)情。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一個(gè)人計(jì)劃的?!?/br> 耶律彥冷笑:“朕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間,被你戲弄欺騙,你以為朕會(huì)信你的話么?” 想起那些以為她葬身江流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些為她所受的煎熬痛苦,他恨不得將她的心拿出來看看。而他為她傷心欲絕,肝腸寸斷之時(shí),她正和那許澤一路同行,笑語歡顏。 他心高氣傲,眼高于頂,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玩弄欺騙,且還是被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這種怒恨,可想而知。 慕容雪怯怯抬起眼簾,被他的眸光看得打了個(gè)寒戰(zhàn),這般如冰刀霜?jiǎng)Π愕难凵?,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她知道他一定恨死了自己,于是豁出去道:“皇上殺了我解恨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