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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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松的請罪折子還沒遞上去,衛(wèi)明晅的罪己詔便已咸告京師,朝堂內(nèi)外聞之,皆震驚不已,本朝立國至今,尚未有皇帝罪己者。 “朕幼年承嗣,至今十年。自親政以來,用人行政,剛紀(jì)法度,不能仰法太祖太宗,因循悠乎,茍安目前,舊制日有更張,以致國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朕自若齡即遇皇考上賓,蒙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教訓(xùn)撫養(yǎng),慈育是依,大恩罔極,高厚莫酬,惟朝夕趨承,冀盡孝養(yǎng)。然朕每卻常忤逆,致兩宮太后傷懷cao勞,此朕之罪一也。諸臣或歷世竭忠,或累年效力,宜加依托,朕不能信任,有才莫展。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朕日御萬機(jī),自然多有違錯,惟肯聽言納諫方是,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朕于斯言,大相違背,以致臣工不肯進(jìn)言,不得已裁撤諫院,此朕之罪一也。朕性閑靜,常圖安逸,每日御朝聽政,處深宮日少,以致與后妃接觸稀疏,情誼否塞,后嗣不盛。此朕之罪一也。有賀蘭松,天縱奇才,幼為朕侍讀,數(shù)次救朕于危難中,及成年后,輔佐朕躬,御前救駕,教育皇子,然朕不能報之以情,反致天下人議之恨之,此朕之罪一也。朕既知己過,每自尅責(zé)生悔,乃徒尚虛文,未能自改,以致過端日積,愆戾愈多,此朕之罪一也。而告中外,咸使聞之?!盵1] “沒了?”賀蘭松問道。 賀蘭斛念圣旨累了,端起柴房里破舊桌案上的水便喝,順便搖了搖首。 賀蘭松身上的麻繩早已被賀蘭斛扯斷了,此刻正揉著酸麻的手臂咳嗽,“這罪己詔頗有幾分古怪?!?/br> 賀蘭斛直道:“水里是不是有毒,怎的如此難喝。自然古怪啊,皇上事事都認(rèn)了錯,卻又偏偏不改,諫院那些官們可真要哭死了?!?/br> 賀蘭松又咳了幾聲,嘆道:“陛下錯的有理有據(jù),滿紙盡是狡辯之辭?!?/br> 賀蘭斛驚道:“那可是陛下啊,大哥還想他怎樣,圣上這么好面子的人,都下了罪己詔,那些朝廷上的緋衣袍子,還有哪個敢多嘴。御前侍衛(wèi)們都說,若非大哥你朝堂覲見,陛下絕不會下這罪己詔。” 賀蘭松黯然,心中滿是酸澀,衛(wèi)明晅認(rèn)了所有的罪,卻偏不認(rèn)與他不倫之罪,反而多言自己過錯。他是皇帝,罪己詔已是給了滿朝文武顏面,百官絕不敢再去為難,但若帶著賀蘭松認(rèn)了罪,那自己就是萬劫不復(fù)之地。賀蘭斛說的對,衛(wèi)明晅如此喜功自負(fù)之人竟下了罪己詔,這于他來說,是多大的折磨啊。他言念及此,更是難過,咳的也愈發(fā)厲害起來。 賀蘭斛急道:“大哥,你是染了風(fēng)寒么?” 賀蘭松在柴房里關(guān)了一夜,無衣無食,且身上有傷,昨日便起了高熱,今晨便咳嗽個不住。 賀蘭斛見兄長臉色潮紅,便在他身上摸了摸,果然guntang灼人,他一把扶起賀蘭松,道:“不成,你得吃藥才是,切莫牽動了舊疾?!?/br> 賀蘭松咳的說不了話,只連連搖頭。 賀蘭斛氣道:“父親大人不會見怪的,他若生氣,我便找母親來說理?!毖粤T一腳踢開了柴房門,喝道:“混賬小子,沒看見公子病了嗎,還不去請大夫?!?/br> 小廝們素來不敢惹這位二爺,當(dāng)即跑出去了,亦有人跑去前院稟告賀蘭靖去。 賀蘭斛罵道:“這些欺主的奴才?!?/br> 賀蘭松咳的好些了,勸道:“別怪他們,先,咳咳,先去我那里,你去辦差吧。” 賀蘭斛是趁著辦差回的府,這才知道大哥竟被關(guān)去了柴房,那潮濕之地他倒是常去,但賀蘭松打小乖巧,還沒受過這份苦楚,他怕大哥有事,不及去見父母,便闖到了柴房去。 “我不去,等大夫來了,我再走?!?/br> 賀蘭松拗不過小弟,只得隨他,賀蘭靖比大夫先到,見大兒子病的厲害,也就未再斥責(zé),只攆了賀蘭斛去當(dāng)差,又吩咐廚下去做些好克化的吃食來。 賀蘭松倚在塌上,對著父親道:“爹爹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br> 賀蘭靖不假辭色,冷聲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如此不知自愛,又叫你母親憂心?!彼麉s忘了若非他將兒子一頓好打,又關(guān)去柴房那陰冷潮濕的地餓了一日一夜,賀蘭松豈會生病。 賀蘭松垂首道:“是我的錯,以后,以后定好好保重自己。” 賀蘭靖種種嘆了口氣,“罷了,先養(yǎng)病吧,請罪的事,改日再說?!?/br> 盛夏已至,天氣蒸熱,連莫問湖里的水都是溫的。 衛(wèi)瑜珪在無涯書屋里臨字,身上都已汗?jié)瘢瑹o人打扇,腦子也有幾分暈乎乎的,但父皇就坐在不遠(yuǎn)處瞧著,他半點(diǎn)也不敢怠慢,咬著牙,穩(wěn)著手臂,慢慢的寫完了一副王右軍的字。他站在桌案前,等著兩個弟弟也臨完了字,這才將手上的字一并呈給了衛(wèi)明晅。 衛(wèi)明晅接過來細(xì)細(xì)的看,衛(wèi)瑜珪兩只手卻緊緊的攥在了一起,近日父皇常來書屋,功課盯得很緊,有時過了晌午還會再來,就坐在一旁聽先生授課,面色陰沉,不發(fā)一言。偏生賀蘭先生已經(jīng)好久不來了,不能出去玩耍便罷了,父皇更是再沒笑過,兄弟三人噤若寒蟬,如履薄冰,生怕惹怒了皇帝,各個埋頭苦讀,當(dāng)真是苦不堪言,不過課業(yè)卻大有進(jìn)益,鄭桑當(dāng)著恒光帝的面也稱贊這三位皇子辛勤,衛(wèi)明晅卻只道,做學(xué)問者本當(dāng)如此,以后不許再贊。 衛(wèi)明晅看過了三人的字,緊皺的眉頭略有舒展,指出幾個字來,讓衛(wèi)瑜珪幾人再寫十遍,兄弟三人松了口氣,不挨訓(xùn)斥,這便算是好的了。 衛(wèi)明晅看著手里的懷表,對鄭桑道:“晌午了,卿先去用膳吧?!?/br> 鄭桑知道皇帝體恤臣下,卻對皇子嚴(yán)苛,素來皆是如此的,因此也不推辭,起身行禮后退出,皇子們給先生行了禮,等先生出了書屋,方才坐下習(xí)字。 衛(wèi)明晅便盯著鄭桑坐過的地方出神,他面上露出極悲傷的神色,慢慢的嘆了口氣。 衛(wèi)瑜珪已經(jīng)七歲,宮人們整日議論此事,他就知道父皇在思念先生,他也想念先生,想問問他幾日能回來,卻又不敢去問父皇。 數(shù)日前,又有宮人在背后嚼舌根,傳到了父皇耳朵里,當(dāng)時衛(wèi)明晅正在書屋里,聽到消息后,面色變得極是難看,他命馮盡忠將人捉來,在莫問湖前活活打死了十三人。 靜和園的主子奴才都被喊來觀刑,烈日炎炎,衛(wèi)明晅坐在莫問湖前,說出的話卻如寒冰,“本朝不興重獄,朕已三令五申,仍有人敢不顧旨意,此后若再有背后讒言者,一律重懲,與聞?wù)呓宰铩!?/br> 那死的十三人里就有路過的奴才,不過是白聽了一耳朵,便被打成了血人。 為儆效尤,那些奴才的嘴全都未被堵上,棍棒聲連著求饒呼喊聲響個不停,每人挨了百余杖方才斃命,血水流到莫問湖去,染紅了那粼粼碧池,聽聞那性子極其彪悍的兩位藩王郡主亦嚇破了膽,當(dāng)日便辭行回了皇宮,衛(wèi)瑜珪更是駭?shù)靡灰刮此?,對著父皇,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靜和園中,再無一人再敢提及賀蘭松三字。 “皇上。有密報?!瘪T盡忠在書屋外小聲叫道。 “何處呈上來的?”衛(wèi)明晅不情愿的抬了抬眼,似是在責(zé)怪馮盡忠攪了他的心事。 “是,是賀蘭大人的?!?/br> 衛(wèi)明晅嘩的一聲站了起來,對諸皇子道:“寫過了字,就先用飯,朕晚些時候再來瞧?!?/br> 衛(wèi)瑜珪幾人起身道是,恭送的話尚未出口,衛(wèi)明晅便不見了身影。 當(dāng)日下午,衛(wèi)瑜珪沒有等到父皇來瞧他的字。 衛(wèi)明晅不在靜和園,他帶著隨從幾人去了問君山。 問君山上遍植松柏,半山腰上有處涼亭,更有一條溪流,夏日最是涼爽,文人雅士們常結(jié)伴來此,行那曲水流觴之雅事。 衛(wèi)明晅躲在不遠(yuǎn)處,看著一群讀書人圍在溪邊,有背坐擊鼓者,有正彎腰取酒者,有撫琴放歌者,端的是青春作伴,惹人艷羨啊,他指了指坐在溪流旁張揚(yáng)而笑的人,問道:“那是瑾言嗎?” 馮盡忠瞇著細(xì)眼看了看,隨即笑道:“是啊,正是,除了賀蘭大人,誰還有這樣的天人之姿?!?/br> 衛(wèi)明晅卻驀然傷感,那是瑾言! 烈日穿過密林后,密密匝匝落在他身上,閃耀的他眼睛疼,人人都說賀蘭松是無雙公子,瀟灑恣意,浪蕩人世,可在他面前的瑾言從來都是溫潤從容,端和隱忍,讓人心疼。他很久不見他笑的如此放縱無羈?!澳莻€,那個又是誰?”衛(wèi)明晅正自苦悶,卻見賀蘭松身旁一個樣貌俊俏的小公子,束著玉冠,堪堪倚在他身上,拿了盞酒杯,遞到他唇邊去。 馮盡忠又瞇著眼看了看,為難道:“這個,這個,興許是賀蘭公子的表妹吧?!?/br> ※※※※※※※※※※※※※※※※※※※※ [1]罪己詔基本來自順治帝的罪己詔,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