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對這條人魚收養(yǎng)自己的目的心存疑惑，各種想法在他腦海里一一掠過，想養(yǎng)著以便更好的折磨？想當成以后的食物？想用他去仙界換取一些利益？

    他用最壞的角度去揣度她的用意，他甚至試過逃跑，然而雌人魚一絲一毫的阻攔都沒有，無論他要去什么地方，她都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不遠不近的距離，用那種充滿慈愛的目光溫柔的望著他，就像一位母親在看著調(diào)皮的孩子，寵溺而縱容。

    在魔界的海底游蕩一圈，他無法穿過有重重魔兵駐守的虛無之境回到仙界，無處可去的他最后又回到了那最初的水下洞窟里。

    一切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兩年后的某一天。

    那時候，他身上的傷基本都好了，只是因為當初傷勢過重，留下了很多難以祛除的可怖疤痕，他每每看到那些疤痕，腦海里回想的都是那日煉獄一般的場景，每當這時候，他的神色總是陰沉沉的。

    雌人魚在一邊看著，眉眼之間總是露出一抹淡淡的憂傷。

    那一次，她突然失蹤了三天，等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一條人魚了。

    身上傷痕累累，到處是恐怖的血痕，黑色的鱗片不知道掉了有多少，魚尾末端用來游泳劃水的寬大的半邊尾鰭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兇猛的啃噬了一口，只留下半邊血淋淋的尾鰭垂掉在那里，顯得異常的可憐。

    她艱難的游到小人魚身邊，雙手捧著一株綠色的小草放到他身邊，蒼白的臉上勉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這是千葉海藻，把它吃了，你身上的傷就可以徹底恢復(fù)了?！?/br>
    她像是已然撐到了極致，說完那句話，就昏過去了。

    小人魚冰冷的視線在觸到她身上可怖傷痕的一瞬間微微動了一下，繼而又恢復(fù)了冰冷，他緩緩的游過去，確定人魚是真的昏過去了，摸出衣服里藏了很久的一柄骨刺，對準雌人魚的頸部，狠狠的刺了下去。

    “噗”的一聲輕響。

    骨刺刺在了泥地上，濺起一叢水泡向上翻涌。

    小人魚眨巴眨巴眼，感覺眼睛有些酸。

    他下不去手。

    面對著曾經(jīng)殺害他族人的魔族，他卻下不去手，族人一定對他很失望。

    內(nèi)心的愧疚和自責幾乎要將他徹底湮沒了，他忍著滿眼的淚意，一把抓了那株綠色的小草，一分兩半，一半自己吃了，另一半揉碎了，給雌人魚服了下去，那斷了一半的尾鰭以及身上的淋漓傷痕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的恢復(fù)著，不過一個時辰，已經(jīng)痊愈了。

    確認她沒事后，小人魚便在差點被內(nèi)心愧疚折磨死的前一刻，自己走了。

    當天晚上，他在前所未有恐怖的噩夢之中醒來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傻孩子……”雌人魚輕輕拍打著他的背，溫柔細語就像他那已然離世的母親，“跑什么呢，我又不是你的仇人，冤有頭債有主，你可以去找那些殺你族人的魔族報仇，沒必要將整個魔族都作為你的負擔。”

    他微微一笑，溫柔而又慈愛，“你只是個孩子，沒必要承擔這么多。”

    那一晚，小人魚伏在她的懷抱里，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之后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小人魚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和她說一些話，他這才知道，這條人魚之所以會收養(yǎng)他，是把他當做了他剛剛死去的孩子。

    她剛剛生產(chǎn)做了母親，孩子就因體虛意外夭折了，失去孩子的悲痛以及磅礴的母愛讓她無處發(fā)泄，這時候正好遇到了傷痕累累的小人魚，她把她對孩子所有的感情全部轉(zhuǎn)移到了小人魚身上。

    他是她的孩子，唯一的，最寶貝的孩子。

    那時候的小人魚還想著，原來魔界，真的是有好人的。

    他只要找到當初殺他族人的那些魔兵，其他的魔族，他不動了。

    所有的突變發(fā)生在他九歲那年，遇到菩提樹的那一刻。

    他在河岸邊玩耍的時候，見到了那個一身白衣，在他夢境之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的人。

    他知道他是誰，他小時候在父母的指引下遠遠看到過，那是仙界高高在上的仙尊。

    他見到那人朝著河岸走來，頓時激動的躍出水面，遠遠的就喊，“仙尊！仙尊！”

    那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喊，回過頭來看著他。

    因為離得遠，小人魚一時沒看到那眼里的神色到底是什么，他一個勁激動的喊，“仙尊！我終于見到您了，您三年前救過我的命，我一定要報答您！”

    那人腳步微動，終于朝這邊緩步走了過來。

    這次小人魚終于可以看清他面上的神色了。

    他居高臨下望著他，俊美的面容上有著恰到好處的疑惑，“我救過你嗎？你說說那時候的場景，我救的人太多了，可能有些忘了?！?/br>
    小人魚一看到他那讓人驚艷的容色就忘了其它，這世上擁有這副容貌的，只有仙尊一個人！

    他不疑有他，便將那日所有事□□無巨細全部說了一次，末了，激動的擺擺尾巴，濺起一連串水珠飛舞，“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在噩夢之中唯一的救贖，懇請您收下我，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情！”

    那人莫測不定的視線緊緊的鎖住他，半響，有些意味深長的說：“任何事情？”

    小人魚狠狠的點頭，“是的！任何事情，只要您吩咐，我一定會為您完成！”

    這時候，水里傳來一道柔柔的呼喚，“衡兒？衡兒你在和誰說話？”

    水面泛起一絲波瀾，一條黑色的人魚緩緩的浮到水面上，見了白衣人，頓時警惕的一蹙眉，連忙上前將小人魚一把抱在了懷里。

    那人微微瞇了瞇眼，聲音驀地就有些冷，“魔族……”

    小人魚像是察覺到什么，有些迫不及待的解釋道：“這條人魚救了我，她是我的養(yǎng)母，她是好人，不會傷害其他人的?！?/br>
    那人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視線在他們身上流轉(zhuǎn)一圈，轉(zhuǎn)身便走了。

    雌人魚連忙帶著他返回了水下的洞窟里，收拾東西馬上就要走人，一邊走一邊有些焦急道：“衡兒，你別輕易近他的身，他應(yīng)該是仙界的人，我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殺氣?！?/br>
    小人魚搖搖頭，解釋道：“不會的，他是仙界的仙尊，是他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把我救下來的，他不會傷害我的。”

    “仙界的仙尊……”雌人魚若有所思的仰起頭，想了一會，道：“聽說他是個很溫柔的人，也罷，既然你不想走，我們先觀察幾天看看。”

    雌人魚連續(xù)兩天有些不在狀態(tài)，經(jīng)常獨自一人出去不知做什么，小人魚一開始沒在意，還經(jīng)常跑去岸邊附近找他的仙尊，可惜自那以后，仙尊便沒出現(xiàn)了。

    等第三天的時候，他突然被一陣異動驚醒了。

    “仙尊，他是水家僅存的一條人魚，仙界現(xiàn)在正是混亂不堪，您若是收下他，就可以掌控水家在仙界剩下的殘余力量，瞬間平蕩一小半仙界。”

    “你有何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