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玄闕老祖接過刻有煉制之法的玉簡,將心神沉入看了一陣,抬起頭對朱陵笑道:“掌門有心了,此寶我可以試著煉上一煉,不過要我那水宮之中物什不齊全,還要向貴宗借些材料和煉爐?!?/br> 朱陵大喜,連連點頭應(yīng)道:“這些東西羅浮俱已備下,前輩只管放手煉制,我自然不會叫前輩為了材料地方這種小事費心。還有什么需要的,前輩只管吩咐,為了六州百姓與億萬眾生,我朱陵定當盡心竭力?!?/br> 玄闕又向他點了點頭,神色肅然地夸了一句:“今日我才知道道友的胸襟抱負。也就是道友這樣心系蒼生之人,才配做羅浮掌門?!?/br> 這話直說進了朱陵心坎里,叫他險些壓抑不住喜色,摸了摸胡子,又擺出一副淡泊態(tài)度答道:“這也是朱陵該做的,當不得前輩一贊。前輩若不棄,也不必叫什么掌門,只叫我朱陵就好。” 玄闕眼中掠過一絲冷意,卻是依著他的意思答道:“朱賢侄也不必前輩前輩地叫了,不若叫我一聲師叔更親近?!边€似有些遺憾地說了一句:“我是海外野人,手里沒什么好東西配得上賢侄……” 朱陵連忙起身往他手上虛按了一下:“不敢當師叔厚愛,師叔為天下蒼生煉制抗魔法寶,朱陵自當全力支持?!?/br> 玄闕出得殿外,就看見他徒兒倚著一株老槐,環(huán)臂看著殿門,見他出來了才露出一點輕若飛花流云的笑容,襯著清艷至極的面容,卻是如朝陽初升一般奪目。方才陪著他出門的秦弼端端正正地站在樹下,眉頭緊鎖,目光卻是不著痕跡地落在樂令身上,細細比較其身形動作。 玄闕一步跨到徒兒面前,將他攬入懷中,擋住了秦弼的視線:“怎么不同秦道友逛逛羅???在這里等著有什么趣味……” 他嘴上略提一提秦弼,心里卻是對樂令在門外等他的事十分滿意。從前徒弟不懂事的時候他這個當師父的簡直要cao碎了心,如今開了竅、懂了事,倒真是貼心得不負他這些年費下的苦心。 秦弼身為主人,仍要帶他們回客舍,這一路上只聽玄闕與徒兒喁喁低語,親昵得只是聽著就叫人臉紅。他們兩師徒本就是以海底散修身份進來的,又有足以壓服眾人的道行,也就沒必要刻意壓抑本心,擺出正道那種師徒如父子的架勢。 在外人面前尚且不肯收斂,待進了客舍之后,玄闕自然更是隨心而行,將樂令拉入懷中,在他柔軟的臉頰上吻了一吻,滿意地問道:“怎么在那里等著,你不是對羅浮很有幾分情份么,也該看看你從前的洞府和道友什么的?” 樂令嘆道:“師尊竟能和朱陵相談甚歡,我做徒兒的自然擔心得顧不上別的了。這老兒慣會算計人,不是有他賣徒弟,云錚怎么能到我手里?你可別上了他的當,白白給這些正道修士當了苦力?!?/br> 玄闕朗笑出聲:“他比你大不了二三百年,哪里算得上‘老兒’。何況此事也不算為他做,不把那些鬼修處理凈了,本門也容易出事,你獨自在下界修行,我也總不能放心?!?/br> 他對大徒弟是在出了事的時候才有擔心,對這個小徒弟卻是時時刻刻地放不下。朱陵安排好了煉器室,他就干脆把樂令也帶了進去,省得這件法寶煉制出來,徒兒在外頭又招惹了人。哪怕只是當爐鼎使用,也是不如他自己親自當這個爐鼎,省了別人這點下嘴的機會。 玄闕想著想著竟輕笑出聲,惹得樂令滿心疑惑地湊過去,叫他抱在懷里細細愛撫了一陣。元神真人的rou身自是堅固無比,不會因為房中事便留下什么痕跡,但這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不只香氣侵染,玄闕的真精元炁也被他吸取了不少,身上的魔氣都已染了玄闕的味道,聞著就叫人心滿意足。 玄闕抱著徒兒,將那塊畫有兩界紗煉法的玉簡按到了樂令額頭:“好好看著,學(xué)著師父怎么煉法寶的。待這兩界紗練成了就給你一塊,看誰不順眼了就拿去裹了他,保證一世也逃不出來?!?/br> 樂令就伏在他腿上,輕輕“嗯”了一聲,側(cè)過頭看玄闕取了一縷東海極光投入浮在半空的天釜中捶煉。極光與天釜下燃著的真火同時躍動,映得玄闕白衣上異彩紛呈,一向微嫌蒼白的臉上也被那火光和極光映得明亮而有生氣,嘴角還含著淡淡笑容,溫柔醉人。 明明是專心煉制法寶,樂令卻覺著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yīng),仿佛他師尊的心思大半兒不在那真火上,而是只專心顧著他。然而細看那火候和擺弄極光的手勢,分明又是完完全全按著玉簡上所記,不可能有半分差錯,更沒有分心的余地。 玄闕將扶桑枝投入天釜之中,雙手虛托著極光纏繞在其上,又以白云液調(diào)合,控制著燒煉的火候,慢慢將釜中之物融合在一起。樂令看得入神,暗暗記下玄闕的手法和煉器時的火候,只恨自己修為不足,體內(nèi)真火水夠純凈,不能陪著玄闕一同煉制。 天釜內(nèi)的極光等物隨著燒煉漸漸融合成一團鵝卵大小、五彩斑斕的光團,玄闕的手忽地在空中停了停,十分自然地吩咐道:“將那血師取來?!?/br> 血師這種石頭正道叫白善,正魔兩道煉器都常用,樂令自然認得,利落地召過來送到了玄闕掌上。玄闕卻并不接下,而是握住樂令的手,將一道神炁透過他的手臂運出,送了那塊血師到天釜中。 樂令還有些驚訝,怕自己插在當中誤了玄闕的事,他師父卻已將他拖起來抱在懷中,將真炁送入他體內(nèi),握著他的手親自教他控制真火、調(diào)整天釜內(nèi)各項材料。 樂令既驚且喜,剛要問玄闕為何要這樣弄,便被他從背后抱緊了幾分,沉聲道:“專心些!” 他也知道這法寶煉制不易,由不得他分神,便窩在玄闕懷里隨著他擺弄,自己也沉下心體驗著那在體內(nèi)奔涌流宕,偏偏又在放出之際精準無比的真炁。方才看過的煉制流程如畫卷一般在他腦中展開,身體每一個動作都能與他圖卷相印證,叫他一步步細化理解這煉器之法。 他雙目只看著釜下不斷變化顏色的真火與釜中越煉越小的光團,送入身體的真炁不知不覺被他主動調(diào)動起來,仿著那圖中步驟,一步步主動煉制下來。 豈止修真無歲月,煉起法器來也和修行一樣,叫人發(fā)覺不了光陰流動。待得最后一樣調(diào)合劑靈光液被投入進去,那光彩流溢的小球忽然沉靜下去,釜下真火也被玄闕收回,樂令才從那種忘我境界中回過神來,感覺到了體力過度透支造成的疲累。 他軟軟地倚在玄闕懷里,看著他師父隔空取了神釜中物,展開成了一卷如煙如霧的輕紗。玄闕右手并指如刀,掌緣一道流光劃過,在那輕紗邊緣截下了一條,取過來纏在手心,忽然抽出樂令頭上玉簪,將他的發(fā)髻挑開。 光滑微涼的長發(fā)如流水般披下,遮住了樂令一臉愕然神色,也遮斷了玄闕閃動的目光。 “師尊?”在樂令半帶疑惑的叫聲中,玄闕已抓著那頭如瀑青絲握在了掌中,用那一小段兩界紗高高束到了腦后。落下的烏發(fā)半堆在肩頭,襯著他光潔如玉的面龐,比方才煉成的法寶更令人矚目。 玄闕拂開他鬢邊發(fā)絲,含笑贊了一聲:“這樣子也挺好看。” 129 129、第 129 章 ... 兩界紗煉好之后,玄闕便打開煉器室大門,叫外頭守著的弟子通稟朱陵。他們一入煉器室五六年有余,朱陵日日派人守著,又怕玄闕祭煉失敗,私下備了兩三份材料,只盼著他們早日祭煉好此寶,他也能沾一分挽救天下蒼生的功德。如今聞?wù)f玄闕已煉成了兩界紗,他自然激動不已,索性也不叫秦弼,而是親自到煉器室外迎接玄闕。又吩咐新得的一個心腹弟子與那幾位道君傳訊,將他特地請來的這位道君已煉好了一塊兩界紗的消息放出。 有朱陵親自相迎,前后許多羅浮金丹修士跟隨,形勢簡直比上回玄闕師徒進入羅浮時更盛大。玄闕也不負朱陵殷切乃至急切的心情,見面便掏出放在玉盒之中的兩界紗,請他親自檢查。 可惜朱陵法力不足,驅(qū)使不了這至寶,而這煉器室門外也不是展示兩界紗的好地方。他只朝玉盒里輕掃了一眼,目光便全然落在了玄闕身上,一路上盡力奉承。 樂令便陪在玄闕身邊悠然前行,只用輕紗束起的長發(fā)垂在背后,隨著步伐左右擺動,灑脫之余更有種奇異的動人魅色透出,在這人人裝束嚴謹?shù)牧_浮格外扎眼。只是朱陵都沒開口,其他人哪有資格挑剔合道道君的弟子,元神中關(guān)的真人衣著如何。 玄闕被迎到云笈殿時,華陽道君卻不知何時已到了,正坐在云笈殿正殿上首玉座上等候眾人。見得玄闕進門,他就起身向外迎了幾步,對朱陵笑道:“師侄先帶人出去吧,我已與西陵、天微、白眉道友通過消息,要借云笈殿與四位道友共商封印東海洞天之事?!?/br> 那座洞天尚不知道來歷,也沒起過名字,眾人也就以其出現(xiàn)的地點為名,暫叫做東海洞天。 見華陽中途插手,朱陵臉上僵了一僵,隨意唯唯應(yīng)喏,又笑著要請樂令一同在外等候。玄闕老把徒兒護在懷里,對華陽淡淡一笑:“我有這么個徒兒,也舍不得叫他離開一時一分的,還請幾位道友見諒吧?!?/br> 華陽道君也不堅持,轉(zhuǎn)過身行云流水般在前方帶路。 樂令從前也進過云笈殿幾回,卻沒往更深的地方去過。即便如此,隨著華陽道君前行時,他也能感到周圍靈氣流轉(zhuǎn)之間有些不對,走過的路程也有些太長了,依著他對這大殿建制的記,該是早已走出了云笈殿,而眼前這條路分明還遠遠未到盡頭。 沉默的行進終于到了盡頭,在大殿盡頭朦朧浮動出一扇小小朱門,華陽不動聲色地揮手打開門,對著玄闕點了點頭:“道友請?!?/br> 房內(nèi)裝飾得十分簡樸,和樂令剛?cè)肓_浮時的洞府差不多少,然而其中充溢的靈氣卻是連他在萬骨山那座山洞也難相比,像是正建在了一處最豐沛的靈脈xue眼上方。然而這間房中最引人注目的還不是這過人的靈氣,而是擺在屋內(nèi)正中的五張玉杌和玉凳,以及其中三張玉杌上隱隱流動的靈力。 他們?nèi)颂と牒?,那房門便無聲關(guān)閉,墻上已沒有那座門存在的痕跡。華陽引著玄闕往一個沒有靈力浮動的位子上坐下,自己則坐到了另一處位子上,十指交錯結(jié)了幾個手印。那三個空著的坐位上便現(xiàn)出另外三位道君的身形,有類于玄闕的分神化身,只不過還需要這邊一些術(shù)法接應(yīng),而那人形也不如玄闕的分神化身真實,應(yīng)當只是能傳遞聲音和影象的小法術(shù)。 ——分神化身之法耗的法力不小,一般人誰又舍得使用? 樂令就站在玄闕背后,一一觀察著那三名道君。其中白眉老僧他聞名已久,當面看著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僧人,生著一雙長長壽眉,面容已被風霜侵蝕得蒼桑疲憊,神色也十分愁苦。而西陵長生子亦是白發(fā)白須,但面容還如童子一般光滑,目中神光湛然,氣度蕭疏軒舉,看起來倒還可親。辰宿宗的天微道君倒像是年輕些,只是傳過來的人影面部十分模糊,看不出長相如何。 六州這么多合道道君,竟沒有一個人能和他師尊相比,這樣年輕俊美、精通幽藏宗三大功法、法力這樣高……還早早就飛升到了上界。 樂令又是驕傲又是歡喜,神色卻壓抑得十分平淡,垂手聽著幾位道君討論那些鬼修之事。華陽道君略有些慚愧地說道:“以老夫之力,同時驅(qū)逐死氣同時封鎖洞天怕是有些困難,還望各位道友到時候出手相助?!?/br> 那三名道君與他來往已久,自然毫不作難地答應(yīng)了。玄闕笑道:“我冰揭羅宮比羅浮離著那洞天更近,此事本就是義所當為,如何敢當?shù)烙严嘀x?只是我于煉器一道還稍差些,要把這幾塊兩界紗煉成一體,怕還是要請各位道友出手了。” 重煉兩界紗一事由天微一力擔下,玄闕本打算回客舍休息,朱陵卻攔下了他,請他住到步虛峰上新修的一座小樓中——那小樓雖然不如玄闕自己做的那幢,卻也比客舍更精致華美得多,其中裝蝕之物竟都是法器甚至法寶,結(jié)好之意簡直可昭日月。 玄闕看著那座正建在靈脈上方的小樓,玩味地笑了笑,給朱陵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朱陵喜得皺紋都笑開了,深深作了一揖:“我就等著師叔平定東海禍患那天了。到時羅浮上下必傾盡所有為師叔慶功,并向共同出力的各派道謝?!?/br> 不管朱陵安排了什么樣的慶功宴,也要先封住海中那處洞天。三日之內(nèi),各位道君都已齊聚羅浮,各自帶來了煉好的兩界紗和其他法寶。玄闕一向與六州不來往,年紀輩份又大眾人許多,這魔修的身份竟也沒人認出來,五人言笑晏晏,全不見平日正邪不兩立的影子。 天微真人將煉制好的兩界紗拼合成形,放入星斗煉形陣中,漫天星斗之力落下,化作絲絲銀線將薄紗邊緣縫合。兩界紗上又蒙上一層朦朧星光,時而有一點微光亮起,鋪在陣中時又有茫茫星空似的幽遠蒼涼。 天微道君將兩界紗卷起,含笑托在手中:“此紗已被我用星力加固,眾位道友,擇日不如撞日,我等就試一試這法寶威能吧?” 天微道君早已備下了云輦,上頭掛著宮燈玉鈴,前后有弟子開路,還殷殷請眾人同乘。羅浮也備下了飛舟,雖然不如云輦?cè)A麗,但勝在更大得多,盛得下這些道君和同來的心愛弟子們。 五位道君一同駕臨東海,其威壓令千里海波為之平定,海上妖類更是不敢露頭,稍稍有些靈智、能感知上位者威壓的靈獸都縮在巢xue之中不敢出來見人。 玄闕拉著樂令步下飛舟,立在空中觀望。華陽道君取出一枚玉符捏碎,海里便浮起一名神色清淡、氣度徐蘇的青衣少年,手中橫捧長劍,向著他俯首行禮:“見過掌門,見過各位道君。我羅浮已圈下死氣污染的海域所在,請各位道君隨我來?!?/br> 那少年的樣貌身形都有些眼熟,臉色是一種更為熟悉的慘白,樂令還想細看看,華陽道君就將那少年拉到了身旁介紹道:“這是我派前任掌門景虛的弟子池煦,這些年一直負責守著這片海域,斬殺了不少從那洞天中潛出的鬼物。將來六州平定,這孩子歷練也足了,老朽還要為他授掌門之職,愿各位道友也來羅浮做個見證?!?/br> 他臉上那面具雖然能瞞過陽神以下修士,在道君面前卻如無物,那三位修士雖不知池煦為什么要戴面具見人,卻都只作不知,夸贊了他幾句少年有為。唯有玄闕一早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淡淡笑了笑,在樂令頭頂輕輕吻了一下。 樂令也有些臉紅——他倒不能理解玄闕吃醋的心理,只是為自己親手給池煦找了面具,結(jié)果忘了那面具長什么樣,以致見面竟認不出人來這尷尬狀況感到羞慚。想他一個堂堂元神真人,理當過目不忘,怎么偏偏見到池煦時就認不出來…… 在封印東海洞天的正事之前,這點小事自然無足輕重。玄闕這回倒是舍得把他留在身后,與天微道人帶來的那群弟子一同在海邊等候,且因為他那元神真人的身份,還要擔負起照顧晚輩的責任。 海水被從中分開,露出一片光禿禿的砂石海路,其中縱橫生著珊瑚等物,還有許多未隨海水分開的魚類落在砂間,奄奄一息地躍動著,卻是可見其身上都帶著一絲淡淡陰氣,不像正經(jīng)活物。玄闕踩著雪白浪花走到海中,被海風吹得衣袂飄飄,直叫人移不開視線。 他特意選了面向樂令的位置,也沒被哪位道君擋住,俊美的容貌在海邊上也是一覽無余,就連纖長優(yōu)美的十指在空中翻飛結(jié)印的樣子都清清楚楚落在樂令眼中,直印到了他心底。 樂令耳中回蕩著重重疊疊的波濤聲,視線被那張如極光般眩爛,又如蒼天般悠遠的兩界紗占據(jù)。他看著玄闕施法將其撐開,然后罩在那片海上,連同洞天口上翻涌的死氣一同包裹壓制,漸漸縮小……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不大卻清晰的“樂師弟”,他呆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看向那清秀陌生的面容,然后聽到池煦的聲音,像許多年前一樣溫柔自然地說道:“那些日子多謝你了?!?/br> 池煦的身形站得筆挺,撫著臉上的面具,目中一片真摯謝意:“虧得有這面具,我才能順利回到羅浮,這些年也才能安心在東海這里居住?!彼m在笑著,神色中卻帶了一絲遺憾:“可惜這面具叫華陽道君重煉過一回,和你送我時的樣子不大像了。” 樂令倒是有些驚訝,不知他怎么認出的自己。池煦似乎能看出他的疑問,主動答道:“你的相貌雖然變了些個,別的地方還是和從前一樣,我才離開你幾年,怎么能認錯?!?/br> 130 130、第 130 章 ... 虧得這世上只有一個池煦,不然羅浮認得他的人就都要上來報仇了,師尊的大計怕也要被他拖累了。樂令暗嘆一聲僥幸,點頭應(yīng)道:“可不是,方才險些沒認出師兄來。好在今日此間事了,你也就不必像浮萍一樣在外飄蕩,可以重歸羅浮甚至登上掌門之位了?!?/br> 池煦目光有些黯淡,只輕輕點了點頭:“我天份不足,遠不及師弟與湛墨。只可惜……” 樂令知道他在嘆什么,也輕嘆了一聲,倒退兩步:“我前世就是被師尊一手養(yǎng)大,在幽藏宗也受盡優(yōu)容,這一世為了報前仇而進入羅浮已是大不孝,又豈能為了這些背棄本門之恩?!?/br> 何況池煦的天份已算得上是驚人了,這才百十年不見,竟已將元神移至了上宮,只待哪一天陽神闖出頭頂鎮(zhèn)宮,就能再上一層,成為陽神真君了。 兩人都有些沉默,樂令便將頭轉(zhuǎn)回玄闕那邊,專心看著數(shù)里外海底那已經(jīng)縮小到畝許大小的兩界紗。那紗收得越小,上頭的光芒就越是璀璨奪目,亮得幾乎要奪天上日光之色,樂令還要瞇著眼看,才能濾過那強烈的彩光,看到后頭專心控制法寶的玄闕。 五位道君的動作一致、氣息交融,施加在兩界紗上的法力同樣精細入微,配合得絲絲入扣,眼看著那紗便將四周散逸的死氣裹住,寸寸向著洞天口處收攏。光明燦爛的薄紗向內(nèi)收縮同時,也將裹住的死氣壓回那片洞天中,將漸漸形成個半圓形的蓋子,浮在海底砂石之間。 困擾了六州數(shù)百年的洞天終于被封住,五位道君也不禁各自感慨,一面運功恢復(fù)精力,一面觀察那閃著幽幽光彩的紗罩。兩界紗上流轉(zhuǎn)的靈氣重新恢復(fù)安定,天微就率先離開海底,招呼眾人:“各位道兄早些出來吧,我把海路填上,咱們也好各自回府?!?/br> 華陽道君卻是當先反對:“各位已來了東海,我羅浮自當做一回東主,天微道友也請慢行,總要到羅浮喝杯瓊漿,祛了一身疲憊再走?!?/br> 主雅客來勤,華陽既是誠心要留客,旁人也不好就走,站在海案之上,等天微撤去法術(shù)封住海路。海砂甬道兩旁白浪高有數(shù)丈,雪白的水沫四處飛濺,眼看著就要合攏到一處,擋住當中被剖開的砂路。 就在海水間只余一線相隔之際,方才還沉靜如寶石的兩界紗上忽然光芒閃動,一道道星紋滑落,細細雷光如龜裂一般在紗面上蔓延,此消彼長永不停歇。 天微臉色一變,將法力輸入海中,重新分開海路。華陽道君已搶先落下去,將法力送入兩界紗中,盡力支持其存在。然而他的法力注入紗中,就像泥牛入海一般,空落落地不知消失到了何處,與方才那種如臂使指、法寶盡在掌控的感覺大是不同。 白眉老僧與長生子也覺出不對,紛紛落回海底收拾那法寶,可是就算輸入再多法力,卻都像送入空中一般,那寶光流轉(zhuǎn)的兩界紗也漸漸黯淡,光芒中也透出一點淡淡灰暗色澤。玄闕在旁袖手觀看那兩界紗的變化,心中若有所悟。待看那紗色已近全灰,光彩從內(nèi)部被什么東西吞噬,才忽然出手將四位道君攔了一攔,低聲喝道:“有古怪,各位道友小心!” 那四名道君經(jīng)他提醒,也加了一分小心,各自運起了法寶飛劍護身。種種寶光映照之下,眾人才發(fā)現(xiàn)極淺淡細微的灰暗光芒順著他們送入兩界紗中的法力攀爬了上來,竟欲侵蝕這些合道道君。那層兩界紗已徹底失去了色彩,化作一片灰暗,上頭已不再浮動雷光,而是真正出現(xiàn)了道道灰白龜裂,微弱的死氣已從中流泄出來。 集五位當世頂尖的道君之力,竟還無法彌平這處洞天之禍! 連白眉老僧都睜開了眼,低低念了聲“彌陀”,揮手甩出纏在腕間的佛珠,將洶涌而出的死氣鎮(zhèn)了一鎮(zhèn)。那佛珠是他本命法寶,那些死氣源源不斷地侵染上來,白眉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不得不重將法寶收回,又撿了一樣不與心神相聯(lián)的佛寶鎮(zhèn)壓了上去。 另外三名修士見了他的所為,同樣各自選了件上品法寶拋出,暫時鎮(zhèn)住了即將碎裂的兩界紗。只是這兩界紗尚且被腐蝕得即將敗壞,幾樣法寶就更頂不了什么作用,上頭閃動的盈盈寶光不一時便顯得沉黯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