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混蛋!”一聲清脆的怒罵突然傳來。楚離面色一驚,隨即大喜,抱住女子的身體大聲叫道:“青夏,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還不快走!留在這想死嗎?”一聲嬌姹登時傳來,楚離一愣,才發(fā)覺聲音是來自身后,猛烈的一個轉(zhuǎn)身,只見青夏一身白色宮女棉袍,背上背著一名明黃色錦袍的女子,一腳踹開斜放著的門板,沖了進來,拉住楚離的手大聲叫著說著什么。 她此刻近在咫尺,可是楚離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只是愣愣的看著她安然無恙的臉孔,一顆心霎時間盛滿了巨大的歡喜。 “你還活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楚離突然只覺得渾身酸軟,猿臂一伸,一把將青夏攔進懷里,聲音有著如釋重負的狂喜,全都化作了這一聲低沉的嘆息:“你還活著。” 青夏嬌軀一愣,雙目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痕跡,隨即還是短促的說道:“快走!此處不可久留!”將身上的披風(fēng)登時罩在楚離的肩上,濕淋淋的披風(fēng)霎時蓋滅了楚離身上的烈火,拉住楚離粗壯的手臂,青夏沉著的說道:“沒有活著的人了,我們出去。” “轟!”巨大的宮殿終于在大火之中轟然倒塌,青夏和楚離在最后一刻,縱身一躍,跳出了倒塌的宮殿,趴在炙熱的土地之上。 明亮的星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一切,恍若隔世。 [初臨南楚:第028章:前塵若夢] “娘娘,香橘姑娘是驚嚇過度,急火攻心,才會胡言亂語、詞不達意。她臉上和身上的傷并無大礙,只是若想回復(fù)容貌,卻是千難萬難了?!?/br> 太醫(yī)院的院判孫太醫(yī)沉聲說道,一張臉孔看起來十分的沉重。青夏一身淡青色錦云紋長袍,站在空曠的蘭亭大殿里,顯得有幾分落寞的凄涼,她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有勞孫太醫(yī)了?!?/br> “娘娘言重了,倒是娘娘的身體,需要多加調(diào)理修養(yǎng)才好。” “我知道了。” 年邁的長者微微嘆了口氣,將藥箱交給一旁的學(xué)徒,對著青夏施了一禮,轉(zhuǎn)身就走出了蘭亭大殿。夕陽將老人的影子照的很長,別有一番蕭條敗落的景象,就像這蘭亭大殿一般,籠罩著一層沒落哀愁的痕跡。 “娘娘,去歇著吧,你昨晚一夜沒有睡,今天又忙了整天?!币幻雌饋硎邭q的少女乖巧了走上前來,扶住青夏的手臂,溫柔的勸著。 青夏搖了搖頭,沉聲問道:“香橘睡了嗎?” “孫太醫(yī)給施了針,這會已經(jīng)睡下了。”少女乖巧的答道,看著青夏面色深沉,又續(xù)道:“奴婢們的命都是娘娘的,香橘jiejie為娘娘受難,那是福氣?!?/br> 青夏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暗道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自然可以說是福氣,真的事情臨頭,誰又愿意去替別人受難?這個世上,誰的命就天生是別人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空曠的大殿之上,此刻是剩下幾名楚離臨時調(diào)來伺候她的丫鬟。 昨夜的一場動亂,楚宮大傷元氣,無數(shù)人慘死不說,老皇帝到現(xiàn)在仍舊昏迷不醒。楚離連夜帶軍機大營的兩萬兵馬進宮平亂,又抽調(diào)城外的綠營軍進城擔(dān)起守衛(wèi)職責(zé)。盛都皇城一夜間雞飛狗跳,人心不穩(wěn),到處都充溢著一股兵荒馬亂的味道。老百姓呆在家里不敢出門,生怕殃及池魚。到了今天,局勢越發(fā)動亂不堪。青夏知道,憑楚離現(xiàn)在的軍力,穩(wěn)定局面易如反掌,但是他卻沒有這么做,反而將局勢弄的越發(fā)混亂,似乎有意將水?dāng)嚋?。這里面的深意,青夏明白,滿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明白的。 所以,借著十三王爺?shù)倪@把火,以往不依從楚離的朝廷開始了一場大清洗。從今以后,南楚的權(quán)利格局,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苦心孤詣的一個局,可是不到最后,誰又能判定,哪一個才是躲在黑暗里的黃雀?青夏微微閉上雙眼,靠在寢宮的美人靠上,黃昏的夕陽將血紅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道詭異凄美的華彩。 楚離靠在門框上,臂彎抱著頭盔,一日一夜沒合過眼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可是這一刻,他卻不想去打擾她,很多前塵往事在他的腦海中盤旋而過,當(dāng)初大齊皇宮里,那個年幼的孩子,又回蕩在他的眼前。 九歲那年,他就被父親送到了大齊的都城為質(zhì)。沒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是怎樣渡過的,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xiāng),事事看人臉色,處處受人歧視。長達十多年的時間,在齊國君臣眼里,他一直是一個膽小怯懦、一無是處的弱國皇子。他隱忍著所有的恥辱和所有的蔑視,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高處,俯視那些曾經(jīng)踐踏過他的人,將他們狠狠的踩在腳底。 認識青夏,就是在那一年。 雖然在齊都沒有任何依靠,但是作為人質(zhì),他還是可以得到進入太學(xué)學(xué)習(xí)的機會。而莊典儒,就是太學(xué)里的坐席先生。 那時候的青夏,還只有六歲,天真幼小,有著暖暖的笑容和嬌嫩的容顏。青夏無母,所以經(jīng)常扮作書童,跟著莊先生來到學(xué)堂之上。齊國的皇子們上課的時候,她就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托著腮等著莊先生下課。他至今還記著,那門檻很高,幾乎有青夏的一半。她往往要努力的抬起雙腿,才能跨過那道門檻。質(zhì)子的座位當(dāng)然不會太靠近先生,齊國人丁興旺,皇子眾多,他總是在最后一個位置上,望著前面各家王子后腦帽冠上的瓔珞,暗暗發(fā)呆。 “呀!你怎么啦?” 到了現(xiàn)在,楚離還是能清清楚楚記得他們第一次說話的場面,那一天,陽光照射的齊國榮華宮好像要融化了一樣,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太陽。夏蟬在樹上吱吱的叫著,讓人心厭煩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一個人行走在綿長的甬道上,衣衫破碎,滿臉的血痕。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掛在嘴邊,顯得很臟??墒撬麉s沒有去擦,他的心里被慢慢的憤怒填滿了,有著委屈,卻也有著害怕。 從楚國跟來的奶媽剛剛變賣首飾才換來的新衣裳,被齊國的三皇子齊雨,和他手下的伴讀們撕破,那個時侯,他才剛剛到達齊國,還不懂得韜光養(yǎng)晦,隱藏實力。他氣不過跟人家打了一架,一個人被十多個人圍在一起打,鼻子破了,流著長長的血道,那群人圍著他叫囂著,模樣囂張的撕破了他的衣服,然后將他從花園子里踢了出去。 就在最狼狽的時候,他遇見了坐在甬道走廊上的青夏。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小褂子,小小的腦袋上盤著高高的發(fā)髻,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有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芒??吹阶约哼^來,女孩子突然跳了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么啦?”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他,還是個落魄的異國皇子,而她,還是個不懂憂愁的幼小孩童。 從此以后,她就成了他在偌大的榮華宮里唯一的一個朋友。楚國羸弱,作為質(zhì)子的他自然不會受到禮待,時間漸漸的積淀下來,讓他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開始隱藏自己,不再多說話,不再反駁別人,不再出風(fēng)頭,他甚至可以對著齊國的眾多皇子們諂媚的笑,甚至可以親自去賄賂那些宮廷里老的掉渣的太監(jiān),他的懦弱成功的迷惑了整個榮華宮的貴族權(quán)貴,就連齊王都譏諷的嘲笑他“麋鹿之子,怎可搏狼?” 只除了太學(xué)的莊先生,他在所有人的冷眼蔑視中,清醒的看到了這個才不過十歲的孩子深不可測的心機。終于,在齊國施壓之下,使得還在齊國為質(zhì)的楚離登上了楚國太子的寶座。那天晚上,莊先生來到了他小小的寢宮里,在空曠無人的大殿上一字一頓的問他:“你蒙蔽了所有的人,可開心嗎?” 可開心嗎?可開心嗎?不!他從來都沒有開心過。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著,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他一把。他知道齊國需要掌握一個傀儡太子,來完成對楚國的控制,于是他就千方百計的讓自己符合這個標準,為了就是將來回楚之后,可以繼續(xù)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哥哥弟弟們爭權(quán)奪位。他太了解權(quán)勢的重要性,他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總會有這么一天,總會有的。 一年之后,他的花名就已經(jīng)在外,齊王送了大量的美女,來給他這個還未滿十一歲的孩子。于是,他就順應(yīng)他們的意思,完美的扮演起這個yin邪無恥、荒yin無道的浪蕩皇子。 那一天,是青夏的九歲生日。在榮華宮西邊的兮羽海子邊上,齊雨和齊揚齊霄幾名皇子,來到了亭子里,要用兩名歌姬來換楚離身后的小伴讀。 兩年的尾隨,讓整座皇宮的人都把青夏當(dāng)成了楚離的伴讀。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僅僅九歲的青夏就已顯露出驚人美麗。到現(xiàn)在,他甚至還能夠感覺的到青夏那雙小小的手,她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袖,把自己當(dāng)成了她的大靠山。她甚至還從自己的身后探出頭來,對著齊雨等人做著鬼臉,因為她相信,自己總是會保護她的。她是那樣全心全意的相信著他,她對著齊雨等人調(diào)皮的吐著舌頭,倔強的說道:“我長大了,保證比你的歌姬漂亮?!?/br> 可是,他又能怎么樣呢?他才十一歲,在齊國,沒有任何的朋友、親人、權(quán)利、地位,他孤立的就像大海中的一棵樹一樣,根本沒有可以扎根的地方。就這樣,他滿不在乎的對著齊雨笑著擺擺手,“殿下喜歡,就讓給你?!?/br> 永遠無法忘記那時的眼神,無法忘記孩子死死抓著自己的小手,無法忘記那天的天氣是怎樣的酷熱。他在長長明亮的甬道上飛速的奔跑著,好似一只絕望的豹子。他跟自己說,我總會把失去的一切全都奪回來,我總會把所有欺負過我的人都踩在腳下,我總會讓青夏再回到我的身邊,我總會…… 可是,他畢竟不會了。時間就那樣過去了,他也曾試著跑回亭子里,可是面對齊雨等人的時候,他卻只能說一句:“別忘了把歌姬送到我宮里?!?/br> 他跟自己說,不過是一些孩子,不過是一些惡作劇罷了。 可是他卻也知道,那并不僅僅是一個孩子的無聊把戲,在那一天里,他失去的,是一份最珍貴的信任。 那一天,青夏的眼神是那樣的明亮,她滿臉都是男孩子們惡作劇抹上的漆黑的泥巴,被緊緊的綁在大樹上,長大了嘴,大聲的哭著。一邊哭還一邊對著自己喊,她說離哥哥,離哥哥幫幫夏兒…… 到底,去幫她的人不是他,齊安那時候已經(jīng)是大齊的太子,他取代了他的位置,將小小的女孩扯進懷里,對著一眾抱頭鼠竄的弟弟們喝道:“以后誰也不許再欺負她!” 那天之后,莊先生開始真正決定幫助他逃離齊國,回到楚國即位。為了籌備這一個決定,他們用了十年的時間。 離開自己宮殿的時候莊先生回過頭來,雙目里有著大海般深沉的光芒,他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沉重卻又帶著飄渺,“一個什么都可以放棄的人,必定能得到整個天下。” 這就是莊典儒肯幫助自己的原因,也是他人生最大的轉(zhuǎn)折之處。只是因為,他夠狠心,能放得下。 楚離靠在門框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所有的時間在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有誰的心,遺落在遙遠的當(dāng)年。 [初臨南楚:第029章:第一夫人] 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丫鬟們聚在門外,卻不敢越過楚離進來掌燈。青夏不得不挪動了一下身子,自美人靠上抬起頭來,對著楚離淡淡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沉靜,臉孔有著柔和的光彩,好像剛剛發(fā)現(xiàn)他一樣,淡笑著說道:“你回來了?!?/br> “恩,”楚離答了一聲,然后緩緩的走進內(nèi)室,身后的丫鬟們連忙跑了進來,如逢大赦般將一室的燈火全都燃起。 明亮的燭火照射在兩人的臉上,有一絲淡淡朦朧。青夏起身,自然的走上前去,解開楚離身前鎧甲的系帶,然后繞到背后,將他身上的鎧甲一件件的解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動作很自然,就好像經(jīng)過了多年的演練一般,沒有半分尷尬的神色。 其實她早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楚離,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情緒涌動在她的心里,讓她不想起身去面對這個男人。有些沉默的空氣回蕩在兩人中間,到底還是摧毀了青夏超強的忍耐力。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古代女子,也不是一心求寵的后宮嬪妃,莫名其妙來到這詭異的朝代,她好像一直在隨波逐流,沒有絲毫自己的方向。在軍隊為國家服役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讓她感覺自己是這樣的沒有歸屬感。 仍舊留在皇宮,也許真的是一種鴕鳥情結(jié)吧,以為不出去看看,外面就仍舊是高樓大廈林立嗎?還是像初生的鴨子般,把入目的第一個地方,當(dāng)成自己的家? 侍女們從外間走進來,在小幾上為兩人布菜,琳瑯滿目的擺了一大桌子,卻勾不起任何食欲。楚離拿著筷子,有些微愣的看著對面的青夏,想了想,夾起了一片筍,食不知味的放進口中,也不抬頭,淡淡的說道:“為什么要救丹妃?” 青夏沒想到他會來問這個,端著碗往嘴里扒著米飯,說道:“當(dāng)時沒注意她是誰,只是看她還有氣?!?/br> 楚離面色不變,好似無意的問道:“你為什么不在宮內(nèi),著火的時候,去了哪里?” 青夏動作一滯,嘴唇微微有些泛白,想了想,直接說道:“我想試著出去給你報信,誰知還沒走出東華門,就差點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于是就偷偷摸摸的又回來了。” “哦?”楚離的聲音微微有點上揚,他眉梢一挑,說道:“文史館的史官林暮白上報說,有一個宮女協(xié)助他逃出皇宮,那個人,不是你?” 青夏眉頭一皺,有些疑惑的低聲念道:“林暮白?可是文史館的長史官林大人?” “就是他,你果真見過他?” “哪有?”青夏抬起頭來,雙眼清澈如水,“只是前陣子看過他所著的大秦史記,覺得有幾分文采,就記住罷了。他一介書生竟能甘冒大險出宮報信,果然是忠義之臣?!?/br> “是啊,這是天大的功績,無論什么人做了,都應(yīng)該大大的獎賞?!背x話里有話,沉聲說道:“青夏,你會武藝,為何以前從來沒見你練過?!?/br> 青夏知道定是當(dāng)日被關(guān)在天牢齊安來相救時露了馬腳,這個疑惑他一定一直揣在心里,暗中調(diào)查。說不定就連齊安逃跑的事情,他都已經(jīng)懷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說來都是那林書生惹出來的禍。青夏不動聲色的看向楚離,聲音淡淡,透著一股不愿再說的疏離,“當(dāng)年在齊皇宮的時候?qū)W了一點,一直也沒有機會用?!?/br> 來到這里已將近一個月,對于莊青夏的大概事情青夏已經(jīng)知道了八九不離十,她曾經(jīng)是軍情部最優(yōu)秀的特工,最擅長的就是從蛛絲馬跡中查到有用的情報。況且莊青夏的事情這里無人不知,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見楚離見她這樣說,果然也不愿再說下去。垂下頭安靜吃飯,不再言語。 這時,門外的一陣腳步聲響起,不一會,門外響起了楚離貼身太監(jiān)榮元的聲音,“殿下,下面人來報,蕭貴妃娘娘現(xiàn)在還在東宮大殿門外跪著呢?!?/br> “啪”的一聲,楚離手中的銀筷子就掉落在小幾上,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只見楚離眉頭緊鎖,默默沉思,許久,才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飯,卻對外面的聲音不做一絲反應(yīng)。 可是放在幾下的另一只手,卻緊緊的握了起來。 青夏嘆了口氣,世間最無情處就是帝王之家。權(quán)利巔峰的背后,就是nongnong的血淚和累累的白骨,想要站在頂峰,就需要有高絕的勇氣和濃烈的狠辣。楚離,你還沒準備好嗎?想要得到榮華與權(quán)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青夏站起身來,招來侍女,穿上華麗的宮裝,披上大裘,走出寢宮,對著榮元說道:“擺駕。” “娘娘,要去哪???” “東宮大殿?!?/br> 夜里的風(fēng)果然有些冰冷,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青夏終于見到了這個如今南楚國中最為華貴的女人。 想起坐在蘭亭大殿上滿面蕭索的楚離,一絲冷然就升上了青夏的心頭。這位,就是楚離的親生母親,就是當(dāng)年主動將自己兒子送到齊國為質(zhì)的賢淑國母,就是昨夜陰謀推翻自己兒子權(quán)位的亂臣賊子。 后宮是否是殺人的地方,為何會孕育出這樣的女人?青夏身后跟隨著大批的親衛(wèi)侍從,坐在黃金鑄成的鸞鳳車駕上,看向這個屢次將黑手伸向自己兒子的狠辣女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好。 “你現(xiàn)在跪在這,還想做什么呢?” 青夏的聲音冷冷的,在風(fēng)中有一種蕭索的味道。蕭貴妃似乎已經(jīng)跪的有些麻木,年近四十歲的女人,肌膚白皙,眉眼如畫,看起來宛若三十歲的妖嬈一般,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在空氣中有一種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風(fēng)中張揚飛舞,她緩緩抬起蒼白纖細的臉孔,泛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對著青夏冷然開口:“他在哪里?叫他來見我。” “他是誰?” “楚離?!?/br> “楚離是誰?” “當(dāng)今太子?!?/br> “呵……”青夏不由得冷笑一聲,聲音清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若他只是當(dāng)今太子,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能安然無恙的跪在這里,你口口聲聲要見楚離,卻沒有捫心自問一句,可有臉面再去見他?”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蕭貴妃臉色蒼白,高高的揚起脖頸,冷然說道。 青夏安坐在鑾駕之上,看向這個跪在寒風(fēng)中的女人,一顆心突然變得冰冷,她單手托著下巴,緩緩說道:“想不到當(dāng)年朱姬為了jian情,不惜謀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劇情今日又再重演。蕭貴妃,今日既然我能走到這來,就有和你談話的資格,楚離不愿見你,你還不明白嗎?” “他憑什么不愿見我!”蕭貴妃大怒站起,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長風(fēng)之中,烏發(fā)橫飛,滿面憤恨,恨聲說道:“若是沒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我是他的母親!他這個不孝之子,陰謀竄政,狡詐無恥,罪不容赦……” “住嘴!”青夏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厲喝一聲,寒聲說道:“時至今時今日,你還有臉站在這東宮城門之外,放言說你是他的母親?” 青夏一步一步的走下鑾駕,雙眼寒冷的看向蕭貴妃,沉聲說道:“當(dāng)年你為了一己之私,狠心把年幼的他送到齊國為質(zhì)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dāng)他九死一生從齊國歸來,你又讓他代替你的小兒子上戰(zhàn)場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dāng)你陰謀篡位,和情人密謀推翻自己親生兒子用鮮血換來的江山之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你一直在利用他欺騙他甚至妄圖殺害他,你卻還有臉站在這里大放厥詞說你是他的母親?你生兒而不養(yǎng),愧為人母!陰謀亂國,愧對天下!對丈夫不忠,愧為人妻!如今,你陰謀敗露,jian夫被擒,你竟然還這般囂張跋扈的站在這里,仗著那么一點可笑的血緣關(guān)系,妄圖要求你的兒子遵從倫常孝道,放出你的情人。像你這般無恥無信無心的女人,怎配在這里口口聲聲的說,他是你的兒子!” 蕭貴妃面容霎時變得雪白,她愣愣的看著青夏,嘴唇顫抖,突然崩潰般的大叫道:“你這個賤人!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這里跟我這樣說話?叫楚離出來,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身后的貴妃霎時變作一名瘋婦,青夏知道只是因為自己所說的一切,她已經(jīng)在心里想了千遍萬遍,只是卻一直不肯正視。仍舊仗著自己是楚離的母親這個身份,天真的認為一切會風(fēng)平浪靜,無風(fēng)無波。如今大夢初醒,頓時明白一切已經(jīng)無力回天,才會這般絕望失態(tài)。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女人今日的苦果,皆來源于她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怨不得天地旁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娘娘,夜里涼,還是上車馬吧?!币慌缘臉s元輕聲說道。 青夏搖了搖頭,披著厚重的長裘,轉(zhuǎn)過身去,揚起頭來,走在空曠綿長的直道上,緩緩走向華麗的太子?xùn)|宮,身后,是上百名低眉垂首的下人婢女,還有一座金光閃閃的鸞鳳車架。夜里的風(fēng)緩緩的吹起,吹過她厚重的大裘和蒼白的臉孔,身后蕭妃的哭喊聲回蕩在宏大的東宮前場,四壁暗紅的城墻和門前威武的石獅,一同見證著這位帝國第一夫人的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