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你們的女帝一定是北方來的!”青夏恨恨的說道。 “恩?你怎么知道?” “?。空孀屛艺f中啦!” 秦之炎淡淡一笑:“女帝是我國大夫秦守夜的女兒,當然是北方人了?!?/br> “哎!”青夏郁悶的挑了挑眉:“為什么我長的這么矮,你看,長了這么一大截。” 秦之炎失笑的看著青夏提著長長的裙角皺著眉的樣子,眉眼間一陣溫暖之色,緩緩的走上前去,拿起地上的鞋子。女帝身材高挑,腳自然也要比青夏的大,轉過身去,背對著青夏說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俊鼻嘞难劬Φ傻么蟠蟮?,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br> “來吧,你總不能赤著腳回去?!?/br> 秦之炎聲音柔和,可是話語里卻透著一絲少有的堅定,青夏眼睛一轉,就噗的一下跳到了秦之炎的背上。秦之炎身形晃了一下,知道青夏是有意為之,也不生氣,將鞋子遞到青夏的手里,說道:“你拿著。” 青夏聽話的一手提著一只鞋子,趴在秦之炎的背上,悠然自得的哼著小曲,腿還在下面一晃一晃的,神態(tài)及其安詳。 其實,并不是不能赤著腳走回去。 只是,想再體會一下這難得的溫暖。 因為她知道,只要一旦離開這座與世隔絕的地下王陵,一切就會不再像現(xiàn)在這樣。 “秦之炎,這地方真好,我都不想走了?!?/br> “恩,”秦之炎淡笑著,“是啊,是很好?!?/br> “外面總是兵荒馬亂的?!鼻嘞牡穆曇魫瀽灥模幸唤z疲累,還有一絲無奈,“真想再也不出去了?!?/br> “那就不要出去了?!鼻刂仔χf道,聲音風輕云淡,好似曠野煙村般不可琢磨。 “不行,”青夏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況且,秦之炎也不能一直陪我留在這里。我自己一個人,再美的景色,也總會看膩,再好玩的地方,也總會無聊的?!?/br> 秦之炎一愣,青夏甚至能感覺的到他的背脊在瞬間一僵。 “秦之炎,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一只雪白的免子突然從樹叢里蹦出來,前前后后的圍統(tǒng)著秦之炎的腳步打著轉,好奇的看著兩人,這地方已經(jīng)太多年沒有人光顧過,以至于這里的生物都是不知道人的可怕。剛剛青夏的洗澡的時候,甚至還有梅花鹿也跳下水來,親昵的來蹭青夏的身子。 秦之炎點了點頭,淡淡笑道:“當然。” “恩,那就好?!鼻嘞男χf道:“我總算在這里也有了一個朋友,這段日子,我混混沌沌,不知道在為了什么而活著。但是現(xiàn)在我想好了,這個世界這么大,我又有充足的時間,何不四處走走看看?也許將來有一天,我走的累了,就會來找你的,你財大勢大,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我。” “依瑪兒,有個哥哥嗎?”秦之炎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 “我在這里沒有親人?!鼻嘞某谅曊f道: “楊大哥只是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他救了我很多次,也幫了我很多次,為我放棄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必須要找到他?!?/br> 回去的路,突然變得那么漫長,秦之炎的心口瞬間好似被小蟲子輕輕咬開了一個口子。他淡淡的笑了笑,背著青夏嬌小的身子,向著竹屋的方向緩緩走去。 “秦之炎,我想明白了?!?/br> “想明白什么?” “這個青木大殿,其實也是為了保護中央的正殿而存在的?!?/br> 秦之炎眉梢一揚,說道:“此話怎講?” “火焰大殿是建在火山口上,一旦有人踏入,就會引發(fā)火山的小規(guī)模噴發(fā),來阻止闖入者進入正殿。但是為了防止火山摧毀正殿,就在火焰大殿之旁建造了寒冰石室,在高溫的情況下可以及時的滅火。若是規(guī)模宏大,還有后面的黃土大殿來抑制火山的噴發(fā)。能活著逃出這三關的人本就不多,況且在外面還有我們沒有經(jīng)歷過的外殿機關。但是若是有人一路闖入到這里,就說明來人絕非常人。尋常的機關根本無法抵擋,那么青木大殿這個安樂窩,就是最后迷惑闖入者的墳墓了。經(jīng)歷了前面那么可怕的事情,來到這種美輪美奐的地方,任是什么人都會心生倦怠的不是嗎?就連你我,都賴在這里不想走了?!?/br> 秦之炎笑著聽著青夏說話,一顆心卻漸漸冷卻了下去,林間百草浮動,月色撩人,青衣男子背著穿著月白色長袍的少女,一步一步行走在竹林之中,卻漸漸的沉默了下來,失去了言語。 “依瑪兒,很想離開這里嗎?”終于還是輕聲問道。 “不是很想,但是卻不得不離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秦之炎也是一樣的吧。” 是啊,都是一樣的,都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個安寧的地方,本來就不是留給活著的人的。 月光下的小屋顯得十分的幽靜,秦之炎將青夏放進屋子,就走了出去。一會的功夫,摘了一些野果回來,放在青夏的床上。 青夏早就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見了馬上抓起來就吃,野果爽口多汁果rou鮮美,青夏一連吃了七八個,才算飽了。 “累了這么久,好好睡一覺吧,明日我就帶你去正殿,然后,離開這里。”秦之炎站在青夏面前,為她蓋好被子,笑著說道。 “那你要去哪睡呢,夜里會很涼?!?/br> “不礙事?!?/br> “什么不礙事?”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千萬不要跟我說什么害怕毀了我的清譽要到外面睡覺的鬼話,我們倆個這樣辛苦才活下來,你也累的半死,再不休息,我們哪能逃得出去?”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青夏的頭發(fā),“我不出去,就在幾上休息一下,不要擔心,好好休息?!?/br> 夜色漸漸濃郁,皎潔的月光從窗子投射進來,屋子里,有兩個人輕柔的呼吸,兩人似乎都已經(jīng)睡熟了,可是黑暗中,卻有睫毛在緩緩的抖動。已經(jīng)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的改變了。 在生死之間,他們跨出了本不該跨出的那一步。一切都太快,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然而,卻有巨大的鴻溝橫在那里。青夏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突然想起當日湖心小筑里那個面容清俊的男人,他站在自己的面前,聲音低沉的跟自己說:“這,可能是最后一次想要相信一個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跟這個本就不該出現(xiàn)唐小詩的世界一樣。 盡管不是萍水相逢,但卻只能是擦肩而過。 戰(zhàn)地鳳舞 第068章:破滅 一陣低沉的呼吸聲突然在耳邊響起,睡眠向來很淺的青夏馬上就蘇醒了過來,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才小聲的輕輕叫道。 長幾的方向,有意壓抑著的呼吸聲在屋子里清晰的響起,像是陷入困境中受傷的野獸,生命垂危的時刻所發(fā)出沉重的低呼。 窗外的風冷冷的吹進,清幽的綠竹在月光的照射下,有著斑駁破碎的影子,光影搖曳中,青夏坐起身來,眉頭緊緊皺著,輕聲試探著輕聲叫著秦之炎的名字,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一聲。 青夏赤著腳走下床來,窗外的月亮明亮皎潔,清冷的光芒淡淡的照射在那個伏在案上的清瘦男子的身上。滿頭的發(fā)絲散落在一側,青色的長衫在月色下有著一種青白的光暈。他趴在書案上,整十人很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青夏一時間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甚至以為他只是在睡覺。 然而下一刻,明顯沉重壓抑著的呼聲再一次傳了出來,那聲音那么低那么沉那么小,可是青夏還是聽到了。她的眼睛霎時間大大的睜著,一個箭步撲上前去,沉聲說道:“秦之炎,你怎么了?” 秦之炎的背脊一片冰涼,當青夏的手放上去的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在輕微的顫抖。她突然有一絲驚慌,輕輕的推攘著秦之炎的肩膀,小聲的問道:“秦之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伸出手去,想要抬起他的頭顱,可是剛剛觸及書案,就感到一件溫熱的粘稠。對于這種觸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青夏都從來不陌生,她的心好似霎時間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雙眼大睜,一把將秦之炎的身體扶起,驚恐的捂上嘴才強迫自己沒有叫出聲來。 茶色的書案上,滿滿的都是大片的鮮血,順著書案一直流下去,滴在秦之炎胸前青色的衣襟上,已輕微微暗紅。他的臉色在月光下越發(fā)顯得蒼白,嘴邊的鮮血已經(jīng)凝固,眉頭緊緊皺著,巨大的痛苦毫不掩飾的表露無遺。 “這……這是怎么了?”青夏手足無措,她捂住嘴,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當日火焰大殿中的一幕再一次浮觀在眼前,巨大的擔憂和恐懼在心底升騰而起。她跪在地上,扶起秦之炎的頭,試圖去擦拭他臉上的鮮血??墒莿倓偵斐鍪秩ィ质且豢邗r血噗的一下噴涌了出來。 “??!”音夏驚恐的叫了一聲,聲音顫抖的狍著秦之炎的頭,驚慌失措的叫道:“你怎么了,怎么了……” 似乎是聽到了青夏的聲音,虛弱的男子緩緩睜開雙眼,一陣短暫的恍惚之后,他的眼睛登時變得清明,他臉色蒼白如紙,眉頭卻漸漸舒展了開來,嘴角的鮮血猙獰的蜿蜒過他修長的脖子,對著青夏淡淡笑道:“吵醒了你?!?/br> 他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的不成樣子,可是還是那樣溫暖猶如大海。青夏的眼淚突然就那么一滴一滴的緩緩滑落,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升起,她抓著秦之炎根本無法挺直的肩膀,惶恐的一遍又一遍問道:“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 “呵……”秦之炎嘴角溫軟,看著青夏流淚的眼睛,緩緩的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給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是手剛剛抬到一半,就頹然的掉了下去。 “不要擔心,”秦之炎淡淡的笑道,眼里的溫柔好似六月溫暖的陽光,“沒事的?!?/br> “別動,”青夏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將秦之炎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的說道:“到床上去休息?!?/br> 秦之炎沒有拒絕,似乎也已經(jīng)沒有了拒絕的力氣。青夏將他小心的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拿出干凈的臉巾,小心的擦拭著秦之炎臉頰嘴角。秦之炎似乎很痛苦,他的眉頭緊緊的糾結在一處,清瘦的額頭上青筋迸現(xiàn),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額上汗珠大滴大滴的滾落臉側??墒撬麉s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一直那么安靜的躺在床上,沒有絲毫聲響。 青夏半跪在地上,趴在竹床旁邊看著秦之炎的表情。酸楚在她的心間緩緩涌動著,可是她卻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安靜的坐在他的身邊,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之炎的臉色卻越發(fā)的蒼白,身上冷氣森森,好似一個死人一般。 青夏緩緩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了秦之炎的手。 沒有說話,沒有言語,只是緊緊的握著。 有一個人,突然在生命里出現(xiàn),突然就那樣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等主人發(fā)現(xiàn)了的時候,已經(jīng)扎下了根。 青夏抿緊了嘴角,她顫抖的伸出手去,扶上秦之炎的額頭,輕聲說道:“我一定會幫你的?!?/br>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曾幾何時,有人這樣對自己說著,現(xiàn)在,她抓著那人手,聲音很輕但卻堅定的說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窗外的風輕輕的吹著,青夏一身月白色的長裙,裙腳上染了淡淡的血跡,她握著秦之炎的手,將頭緩緩的靠在他的身上,眼淚漸漸氳濕了被子,她緊抿了唇,過了好久,肩頭輕輕的抽動一下。 消瘦的男子閉著眼睛,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空氣里一片安靜。 許久許久,女子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依瑪兒……” 低沉的聲音在屋子里響起,聲音微小,幾不可聞,但是還是清晰的響了起來:“對……不起……” 月亮漸漸滑下樹梢,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是秦之炎輕輕推了推青夏的肩,她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就看到秦之炎溫暖的笑容。 他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可是那已不似晚上那般一片死灰,眼睛閃動著溫和的光彩,嘴唇也有了血色,他坐在床上,看著將頭靠在他腿上的青夏,淡淡的笑道:“你醒了?!?/br> 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微微一愣,過了一陣才輕輕的笑了笑,“醒了?!?/br> 剛要站起身來,腳下卻猛然一十踉蹌,差點摔在地上,跪在地上一個晚上腿早就已經(jīng)麻了。秦之炎手疾眼快的扶住青夏的身子,連忙從床上下來,扶著青夏坐在床榻上,蹲在她的身前,輕輕揉捏著青夏的腿,柔聲說道:“腿麻了嗎?” “哦……恩?!鼻嘞你蹲。?,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連忙答應著。 秦之炎輕輕的敲打著青夏的腿,一下又一下,微微低著頭。明媚的陽光從窗子射進來,照在他的面孔上,幻化出一層金燦燦的光暈。青夏霎時間有些恍惚,她愣愣的看著秦之炎,直到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笑著說道:“好點了嗎?” 好似昨夜的一切,不過是青夏的一場噩夢??墒且陆笊习等杓t色的血跡卻是那樣的提醒她一切都是那樣真實的發(fā)生過。一絲絲悲涼的感情襲上青夏的心頭,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提晚上的事情,關上那扇青綠色的竹門的時候,遠處的風淡淡的吹了過來,揚起青夏潔白的裙角,她仰起頭,看著半空中奇怪的光暈和美麗的飛鳥,心里好似有什么東西也隨著那扇門一起關上,那么多的回憶和剛剛萌生的情感,就那樣被鎖在了那扇竹門之內(nèi)。 遍地的花瓣隨著微風飄散而起,在半空中漫天飛舞,青翠的竹林之前,白衣的女子眉眼清麗,好似出塵的仙子。 “依瑪兒,走吧?!?/br> 穿越過濃密的竹林,繞過熱氣騰騰的溫泉,越過一條清澈的小河,就是一片開滿黃花的山崗。 這里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神奇,天那么近,仿佛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將陽光抓在手上,可是當你站在山崗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認為很近的東西,仍舊在遠處遙遙的望著你。 這里,是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一千多年前,曾有一個女人孤獨一人的守在這里直到終老,現(xiàn)在他們要從這里走出去,外面雖然有風雨,但是卻也有更為重要的真實和希望。 青夏站在山崗之上,回過頭去,只見滿山遍野的黃花地上,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衫,眉眼淡遠,笑容溫軟,一頭黑色的長發(fā)束起,在微風中輕輕的飄蕩著。 “秦之炎,出去之后,我們還會是朋友吧?” 秦之炎淡淡笑著,似乎記憶中,他總是這樣風輕云淡的笑著,再沒有別的表情。 “會的?!?/br> “恩,”青夏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后就決然的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