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看來,應該抓一個人來問問。 一陣風突然吹了過來,角落里的宮燈頓時熄滅,楚離一身黑色披風,墨發(fā)飛揚,身材挺拔的緩步走在巨大的榮華宮中。 這個地方,即便是閉著眼睛,他也可以走出去。曾幾何時,他就是在這里,渡過了他人生中最為凄慘的十個年頭,任人欺凌,任人打罵,像只沒有尊嚴的狗一樣,艱難的活著。他曾經(jīng)發(fā)誓,總有一天,他要再回到這個地方,將這里一把火燒了,將那些欺負過他的人全都踩在腳下,讓他們跪在地上向自己哀求。 如今,他終于做到了,他鏟除了東齊,鏟除了這個地方曾經(jīng)的主人,他成為了這片大陸的領主,將這個國家變成了自己附庸,奪走了他們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可是為什么,他卻是那樣的不開心,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雀躍,反而滿滿的,全是沉重的悲傷。 從什么時候起,他就已經(jīng)在他人生的字典里摒棄了悲傷這個詞語? 悲傷,難過,脆弱,流淚,那都是懦弱的人才會有的情緒。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之后,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堅強了,只是,為什么還是會有這種深惡痛絕的感情,在撕心裂肺的扯著他的心臟。 前面的拐角處,有一個水缸,九歲的那年,和小太監(jiān)們玩捉迷藏,自己帶著她躲在了水缸里。沒想到水缸太深了,兩人爬不上去,沒有權勢的質子就那樣被遺忘了,他們在水缸里整整待了一夜,第二天才被莊先生救了出去。 楚離走了幾步,果然看到那只巨大的水缸。 一陣狂風突然吹起,有黃色的沙子被吹了起來,打在楚離的臉上,他仔細的嗅了嗅,似乎聞到了沙漠的氣息,好像是西部的邊關外那滾滾的黃沙厚重而粗劣的味道。 原來,還是想念的嗎? 黑暗中的男子揚起頭來,低低的笑,似乎是在嘲諷自己。 那個一生奔波,被命運左右,從沒開心快樂過一天的女子,真的就這樣消失在滾滾的黃沙之中,被塵土掩埋了嗎?他仿佛又看到了咸陽城外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的決絕的臉孔,看到她孤獨落寞的纖纖背影,看到那柄斷裂的長劍,毅然決然的橫在兩人之間,像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將他們分成了南北兩極,他在這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勇氣和資格可以伸出手去拉住她要回到那個男人身邊的腳步。 或許,真的應該攔住她的,若是那樣,你就不會跟著他去了彭陽城,也就不會傷心欲絕的追隨而去,最后消失在蒼茫大漠上。 那些不想承認的后悔,終于像是一條條毒蛇一樣爬上了他的心頭。 承認吧,你原來仍舊是一個懦弱的人,即便是你現(xiàn)在擁有了萬里山河,仍舊無法阻止自已陷入那萬劫不復的地帶,把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狠狠的踩在腳下,任別人踐踏。 他突然想起了秦之炎最后的那句話,他回過頭來,看著背對著他的男人,云淡風輕的笑,緩緩的說道:“其實你,才應該是最了解我的人啊。” 他一直是那樣的不以為然,可是這一刻,他卻突然明白了那是一種怎樣的無力感,那是壓迫著心臟的,撕扯著神經(jīng)的,有心無力只能看著泰山崩于前的無奈。 他緩緩的向前走著,毫無目的性,只是盲目的走著。自從登上了皇位,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放縱自己了,不去想南方的水患,不去想邊疆的戰(zhàn)亂,不去想幾國的形勢,不去想朝堂上的暗涌,只是孤寂的前行,淡漠的走。 風越發(fā)的大,呼的一聲,整條甬道上的燈火全部熄滅。 “?。 币宦暤偷偷妮p呼突然響起,楚離眉頭一皺,就停下了腳步。 月亮被烏云遮住了一半,連光芒都是暗淡的,昏暗之下,楚離只能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靠坐在長廊的欄桿上,曲著腿,秀發(fā)飄散,白衣飄飄,像是午夜里的幽魂。 曾幾何時,也是在這里,一身破爛滿臉血污的孩子在長廊上瘋狂的跑著,那個穿著粉紅色小褂子的女孩子從欄桿上突然跳下來,擋在他的前面,指著他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么啦!” 歲月呼嘯而過,穿越生死,上蒼的手在命運的棋盤上凌亂的撥弄著,咧開嘴角,詭異的笑。 兜兜轉轉幾個輪回,宿命中的人們,終于再一次站在生命的起點。 “誰?”清冽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像是午夜里盛開的一朵白色的凌霄花。 楚離握劍的手頓時一抖,眉頭緊鎖,不可置信的猛然上前兩步,原本坐在欄桿上的白衣女子卻突然凌厲的跳了下來,身手矯健的疾步上前,唰的一聲,匕首抽出刀鞘,在黑夜中閃動著寒冷的鋒芒,對著男子咽喉就迎了上來。 烏云前行,頓時將月亮完全遮住,黑暗籠罩了整片大地。 “什么人在那邊?”士兵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即就響起了雜亂急促的腳步聲。 女子的手腕被男人一把抓住手掌之中,她眉頭一皺,一個小擒拿手就將男人的手掌反扣,拉著他退到一角,翻身就一起躍入了那個巨大的水缸之中。 一把捂住男人的嘴,匕首抵在男人的咽喉上,寒冷的說道:“敢出一聲,殺了你?!?/br> “什么人?”士兵急促的走了過來,左右看了一眼也沒見有人。 “頭,沒人啊。” “再四處找找,”頭領沉聲說道:“前幾天剛殺了一批,不能馬虎大意?!?/br> 人群漸漸遠去,越來越遠,漸漸的聽不到聲響。 “老實點,快說,這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防守?口出路在哪里?” 女子清冷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兩人的距離那么近,蹲在巨大的水缸里,幾乎是緊緊樓抱在一起一樣。 楚離的眉頭緊緊的皺著,眼神深邃的看著漆黑一片的前方,鼻息甚至可以嗅到她身上清新的味道,他緩緩的伸出手來,想要去觸碰女子的臉,對于她的問話,好似聽不見一樣,只是執(zhí)著的想要去觸碰。 “快說!”女子的手頓時用力,狠狠的捏住他的脖頸,狠狠的說道:“這里離榮華宮多遠,楚皇現(xiàn)在還在宮中嗎?可曾離開東齊?再不老實……” 烏云終于飄散,月亮破云而出,月光清冷的灑下偏偏蒼白的光芒。 巨大的榮華宮里,敗落的西北角太學回廊上的一只水缸里,一男一女對視而坐,眼神復雜,萬千情緒奔涌,全都化作了無言的沉默。 時光流轉,冥冥中,星圖在不斷的變換,歲月在呼嘯的奔騰,多少前塵往事飄蕩經(jīng)過,掃過今朝的華發(fā)。 一晃眼,五年的光陰已過,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在歲月的畫卷上書寫下那塊弄人的白玉。 群山無法同時翹楚,參商怎會永遠相離? 六合歸一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萬事如風 清冷的月光灑在綿長的長廊上,青色的石砌地板,木質回廊,支楞的瓦礫,無處不再宣誓著這個地方的蕭條和敗落,大齊八年前擴建榮華宮,向東延伸二十多里,宮殿林立,花石繁盛,豹園、鶴園、汀蘭院、海村,林次比列,手工精巧,富麗堂皇,極盡華麗之能事。而這座十七年前的太學庭院,早就已經(jīng)衰敗了,除了打掃的下人,只有夜宿的烏鴉,會偶爾從上空飛過。 長風從綿長的甬道吹來,卷起兩人翻飛的衣角、滿頭的青絲,像是糾纏的蝶翼一般,纏繞在一處。 青夏一身染血的白衫,秀發(fā)披散,雙眸如水,鋒芒閃動,巨浪翻滾,太多的情緒糅雜在一處,即便她有意掩飾,卻仍舊有不經(jīng)意的波光流露而出,在這個漆黑的夜晚,在這個雙方都完全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破舊回廊上,一男一女就那樣靜靜而立,恍惚間,千言萬語竟無從說起。 風越發(fā)的大了,月光忽明忽暗,四下里,百草拂動,蟲鳴聲巨,鳥雀撲扇著漆黑的翅膀,飛掠過榮華宮的天空。歲月輪回,時光荏苒,轉眼間,昔日的頑童已經(jīng)長大,他們站在暗夜里的夜幕之中,相對凝視,有那么多年的牽伴和糾纏,在兩人的目光中隨著時光呼嘯流逝。 楚離面色幾次巨變,無數(shù)的疑問和喜悅卻終于還是化作了一聲長嘆,緩緩的轉過身去,輕聲說道:“你隨我來吧。” 青夏站在原地沒有動,被風化了一般。楚離略走了兩步,就回過頭來,看向黑暗中面色蒼白的女子,然后緩緩的解下自己肩上的黑緞披風,伸手繞過她的脖頸,披在她的背上。 “夜里風大?!蹦凶拥穆曇舻统?,只說了這四個字就不再多言,他見女子垂著頭,竟然就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白皙纖瘦的手掌。 頓時好似一股電流涌過青夏的全身,那只修長巨大的手,雖并不如何溫暖,甚至有一些冰冷,可是卻是那般的堅定、那般自然的握住了她,就好像他們曾經(jīng)這樣做了千百遍一樣。 五年的歲月彈指而過,整個華夏大地滄桑巨變。 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凌厲果敢、滿目冰霜的孤傲女子。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桀驁不馴、心狠手辣的鐵血君王。 歲月的磨礪,讓他們都褪去了年輕的青澀,轉而披上了穩(wěn)重的濃妝,只是在心底,還潛留著那么一塊誰也無法掩飾的柔軟,再一步一步的逼迫著他們,走到今天的這個地步。 兩個人,手牽著手,一步一步的走在夜幕下的榮華宮偏西的太學回廊上,夜里冰冷的風吹在他們身上,就像是多少年前一樣,只是如今,物似人非,曾經(jīng)那個嬌憨稚弱的女孩子在權利的戰(zhàn)場上敗下陣來,余下這么一個包含了太多思念的軀殼給那個凌厲果敢的女子,帶她完成這本該幸福美滿的一個人生。 冥冥中,誰也不知道,是哪只手在主導著這無良的宿命。 嘎吱一聲,滿滿的灰塵頓時飄散,年久失修的木門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楚離抬起腿,跨過那道門坎。這個當年看來高高的門坎,如今已經(jīng)輕松的一抬腳,就能跨過去了。 大殿里漆黑一片,楚離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將一盞宮燈點燃,然后轉過頭來,看向門口處那個單薄消瘦的白衣女子。 青夏看著他,一顆心卻好像突然被人緊緊的抓緊,她陡然想起當初在那個與世隔絕的皇陵里,一身白袍的男子淡笑著站在自己的身邊,輕聲說道:“這條甬道,當時一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七步,有燭臺四百座,沒想到如今故地重游,只需不到一千步就可以走完了,可惜當時我身上沒有火石,一個月下來,一次也沒有點亮過這里的蠟燭,從那以后,無論走到哪,我都會帶著這個東西了?!?/br> 青夏的眼眶突然有些濕,她輕輕的咬住嘴唇,看著對面的黑袍男子,不自覺的退后了兩步。 楚離面容沉靜的看著她,看著她不自覺下的動作,心底輕輕的抽痛,雖然只是兩步的距離,可是在他眼里,卻是那么的遙遠。 這座大殿很大,幾排小幾單獨的放在大殿中央,像是學生的課堂一樣,楚離十分熟悉的走到靠后的一個小幾面前坐下,高大的身材坐在那里顯得有幾分滑稽,可是他仍舊坐在那里,興致似乎很好。 這大殿是兩重門,外面的門已經(jīng)關上了,縱使大殿已經(jīng)長久不生火,仍舊溫暖了許多,青夏披著楚離的披風,靠在內殿的門柱上,頓時感覺是那般的累?,F(xiàn)在終于見到了他,知道他平安無恙,毫發(fā)無損,一顆心頓時就安寧了下來,鋪天蓋地的潮水般的疲憊像是層層海浪一樣翻涌了上來。她緩緩的坐下,靠著門柱,坐在那為了顯示皇家威儀而有意稍高的門坎上。 楚離的身體頓時一震,千百個畫面紛揚的閃過腦海之中,彩衣雙髻的稚齡孩子,托著腮坐在高高的門坎上,胖胖的小腳一蕩一蕩的,可愛的望著里面那個正在讀書的男孩子,等待他偶爾回過頭來,兩個男人調皮的做一個鬼臉。 “這些年,你還好嗎?” 低沉的聲音從前面緩緩響起,青夏靠在門柱上,面色蒼白,嘴角卻輕輕的一笑,滄海桑田般的感慨,好不好?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她卻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 “秦之炎離開之前,曾來了一次南楚。” 青夏聞言頓時一驚,可是她卻沒有說話,只是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眼神斜挑著看著前面男子的背影。 楚離的聲音舒緩,像是溪澗的水,無聲的緩緩而流:“他說已經(jīng)找到了商丘一族的下落,可能要去很久,托我照顧你?!?/br> 青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將額頭抵在門柱上,緊緊的抿緊嘴角,一行清淚緩緩落下,流過她蒼白的臉頰,滑進嘴里。 “我派人探查幾年,始終沒能得到蛛絲馬跡。他是怎樣一顆七竅玲瓏心,若是不想被人找到,可能真的就找不到吧,你,也不要太過于耗神,順其自然,也許哪一天,還有再見的機會?!?/br> 青夏深吸口氣,抬頭說道:“謝謝你肯告訴我這些?!?/br> “不必,”楚離說道:“事情是我應承下來的,我沒做到,本就是不信?!?/br> 青夏突然想起齊安的話,想要問,卻終于還是沒有問出口,外面的風順著敗落的門板和窗棱吹了進來,打在兩人的肩上,吹起他們?yōu)鹾诘陌l(fā)絲,青夏抿緊了嘴角,終于說道:“楚離,你終于征服了東齊,我該恭喜你?!?/br> 楚離低低一笑,笑聲略略苦澀,卻未回答。 空氣里的氣氛是那般的沉默,有無言的尷尬橫在兩人中間,一直以來,似乎總是這樣的,青夏靠在門柱上,望著這一室淡淡的燈火,不知道楚離為何要帶她來這里。 仿佛是心理感應一般,黑袍男子突然沉聲說道:“這里是太學,我小的時候,就是在這里和齊安他們讀書的,當年的青夏,就是坐在你現(xiàn)在的這個位置上每天聽莊先生下裸?!?/br> 青夏一驚,就聽楚離繼續(xù)說道:“你之前坐的那個回廊,就是我和青夏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當時她也是坐在你坐的那個地方,聽到我跑過來突然跳到我的面前,嚇了我一跳,我們剛才待的那個水缸,我們小時候經(jīng)常在那里玩耍,有一次進去出不來,宮里的人忘了我們,我們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個晚上,那時是秋天,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我和她后來整整病了十多天?!?/br> “這些事情,我以為我已經(jīng)都忘記了,可是現(xiàn)在故地重游,才發(fā)現(xiàn)原來記得是這般深刻。當初在咸陽城外,也許你說的對,我真正愛的人,不是你,而是她,真正愛你的人,應該是宣王?!?/br> 楚離突然站起身來,走到青夏的面前,平靜的說道:“這些年,我已經(jīng)想的很明白了。你無需再覺得尷尬痛苦,宣王驚才艷絕,往往能夠化腐朽于神奇,你若是相信他,就應該寧心靜氣,好好保重自己,等待他回來,而不該屢屢至自己于險境。不然,即便是他有朝一日回來,見到的也是你的青冢一座,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不該仍舊如此任性?!?/br> 楚離的眼神平靜如水,在青夏的身上淡淡的掃過,目光最后定在她受傷的背脊上,眉頭緊緊一皺,說道:“跟我回南楚吧,他給你留了東西,說若是有朝一日你到了南楚,要我親手交給你。” 青夏微微動容,委頓在地上,看起來是那般的瘦小單薄。楚離伸出手去,想將她扶起來,可是手指屢次伸展,幾乎觸碰到了她的肩頭,卻仍舊收了回來。他的眼神如同漆黑的大海,在無星無月的夜幕下,隱藏了所有難以窺探的光芒。 大門呼啦一聲打開,冷冽的風順著殿門吹了進來,楚離一身長袍獵獵翻飛,墨發(fā)在身后狂舞,劍眉星目,顯得十分英朗。 “你怎么在這?” “回稟陛下,是樂松統(tǒng)領出宮找的微臣,說陛下不要下人隨侍,獨自外出,臣才進宮的?!泵鬟h大司馬一身皓青四爪蟒袍,不卑不亢的恭敬說道。 楚離面色陰沉,緩緩說道:“你站這里多久了?” “很久了,微臣見陛下在說話,就沒有出聲打擾?!?/br> 楚離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出去,沉聲說道:“安排好她的住處,招御醫(yī)給她診癥。” “臣遵旨?!?/br> 楚離一身墨黑長袍,只是一閃,就已經(jīng)隱沒在nongnong的夜色之中。 “姑娘,請隨再下來?!泵鬟h十分恭敬有禮的說道,青夏緩緩站起身子,點了點頭,就跟在他的后面。 榮華宮真的很大,甚至比北秦的太和大殿還要大上數(shù)倍,明遠顯然在南楚極有地位,一路上遇到的宮人,不論是楚離帶來的楚人,還是前皇宮遺留的齊人,都恭恭敬敬的施禮后退。 安排妥當一切,已經(jīng)很晚,青夏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央,只見八角銅爐四面各有一個,散發(fā)著奢靡香氣的焚香帶著nongnong的熱氣,可是即便是這樣溫暖的環(huán)境中,青夏還是覺得陰冷。她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卻突然聞到一絲熟悉的氣味,不由自主的就頓住了動作。 “歐陽大人,太醫(yī)已經(jīng)在候著了?!?/br>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遠說道,待下人退下去之后,轉過頭來,對青夏說道:“沒想到還能在這里見到姑娘,真是在下的榮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