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她在做一場賭博,也許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卻不得不防。 然而,就在青夏接近大營邊緣的時候,主帳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很快的,就有大批侍衛(wèi)燃起火把,骨力阿術(shù)身披大裘,在一群人的簇?fù)硐拢坪剖幨幍南蛑嘞牡膸づ穸?,不一會,巨大的鳴鑼聲陡然響起,短暫的混亂之后,全軍出列,嘈雜的馬蹄聲轟然的x出大帳,向著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青夏在營地最邊緣的一處盛放柴火的破舊帳篷之中靜靜的坐著,聽著外面嘈雜的聲響,嘴角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笑。也不知是開心自己料事如神,還是為旭達(dá)烈這么快就發(fā)覺自己不在而感到寒心。不過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女子面色冷然,深深的長吸一口氣,過了今晚,她就會離開這里,歐絲蘭婭人多勢眾兼且狡詐多變,還是應(yīng)該先找到楚離再從長計議。更何況,自己這一去多日無蹤影,他又會如何擔(dān)心著急? 想到這里,青夏離去的心,越加強(qiáng)烈了。 派出去追尋自己的匈奴士兵到了天明的時候才回來,毫無收獲之下骨力阿術(shù)暴跳如雷,一連斬殺了七個斥候長,才在眾首領(lǐng)的勸阻下消減了火氣。 整座匈奴大營陷入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死寂之中,所有人全都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大汗的怒氣。而就在這時,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卻突然發(fā)生,西營的一處木柴帳篷突然著火,軍需官怎敢在這時去觸大汗的霉頭,就壓下不報,只是命人去救火,并召集士兵去營地南面八千里的地方砍柴。 一個利落的手刀,嘭的一下就斬在一名個子不高卻留了一臉大胡子的士兵的脖頸上。 外面叫喚救火的聲音越來越大,一會的功夫,一名個子矮小,但卻滿臉絡(luò)腮胡子,連面目長相都看不出來的士兵提著水桶忙三火四的也跟著跑了出來,十分勤力的陷入了救火的人流之中。天明時分,這位士兵和之前救火的勤雜兵們一同出營,前去砍柴過冬。一來一往耗時日久,眾人帶夠糧草,就出發(fā)上路。誰知剛走到營門前,正好遇上剛剛從天柱山祭祖歸來的龍格大汗王,青夏見了他不由得一陣緊張,連忙退到人后,垂下頭來。 龍格阿術(shù)剛剛回營,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為人向來和氣,沒有架子。見眾人大包小包,又推著大車,竟異想天開的退到一旁,笑呵呵的說道:“你們先過?!?/br> 一個普通的讓路而已,由于是貴族大汗王向平民甚至是奴隸讓路,卻讓這些士兵們感動的幾乎落淚,跪下來千恩萬謝以后,才站起來準(zhǔn)備前進(jìn)。 青夏緩緩松了口氣,然而,還沒等她放下心來,一個令她幾乎跳起來的聲音卻頓時響起。 只聽龍格阿術(shù)咦了一聲,說道:“你,等一下?!?/br> “喂!大王叫你呢,還不跪下?” 一旁的長官對青夏說道。青夏的心臟劇烈的跳著,緩緩的轉(zhuǎn)過身去,跪在地上,手腕輕輕的滑向靴子,隔著厚實的皮草觸摸到堅韌的利器,在心里反復(fù)盤算著,若是被龍格阿術(shù)認(rèn)出,自己有多少成把握能迅速將他制住,并以他為人質(zhì),逃出匈奴大營。 “哦,沒什么事,你起來吧?!饼埜癜⑿g(shù)默默的看了她一會,突然笑了起來。他走上前來,脫下身后的華麗大裘,披在了青夏的背上,對著青夏身后的士兵們說道:“天氣越來越冷了,諸位兄弟有重任在身,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你們回來的時候,本王會在大營門前迎接你們!” 幾句話說的氣勢萬千,眾多士兵們激動異常,好像他們不是出去砍柴火,而是要去執(zhí)行什么生死任務(wù)一樣,充滿了壯士一去不復(fù)還的蒼涼。 “好了,大家啟程吧?!饼埜癜⑿g(shù)溫和的說道,趁著所有人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他突然緊緊的握住青夏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了點東西,隨即以細(xì)小的聲音輕聲說道:“一路保重?!?/br> 直到走了老遠(yuǎn),青夏才攤開手掌,只見白嫩的掌心處一片通紅,兩根金條在明亮刺眼的陽光下顯得璀璨生輝。 青夏的眼睛突然有點酸,她半仰著頭,看著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陽,一滴眼淚被緩緩的咽下肚子里,味道苦澀。 然而青夏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不到五個時辰,南楚的黑衣衛(wèi)大軍就在南楚大皇的率領(lǐng)下,兵分三路從天柱山、瞭望海、七里垣三面夾擊,奇襲骨力阿術(shù)的匈奴大本營。楚皇陛下親帥大軍一百二十萬,一舉將整個匈奴政權(quán)徹底殲滅,除了龍格家族遠(yuǎn)在大草原上的十萬家族軍,整個匈奴勢力被一遭盡除,骨力阿術(shù)帶著一群匈奴中堅分子和龍格家的王子們倉皇逃往大漠,進(jìn)入大宛境內(nèi)。 楚皇將整個匈奴大營翻了個遍,挖地三尺也沒有找到自己想要尋到的人,最后一聲令下,竟帶著百萬大軍悍然追擊,尾隨骨力阿術(shù)沖進(jìn)了大漠的腹地,一路征戰(zhàn)殺戮,為向來不尊中原號令的西域諸國帶來了血一般的記憶和畏懼。 時間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交叉相錯間,楚離向西奔騰而去,而千辛萬苦逃出匈奴大營的青夏,卻在此時爬上了馬背,揮鞭狠狠的抽在馬股上,風(fēng)馳電掣的匆忙往東。 在大楚皇室的正式史料上,關(guān)于第一次出兵西域只有寥寥幾行記載: “參商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正午,帝對匈奴余孽發(fā)動奇襲,大獲全勝,殺敵三萬余人,匈奴賊梟骨力阿術(shù)倉皇逃竄,帝下令追擊,國家軍人悍勇無比,匈奴狼狽奔逃,死傷無數(shù)?!?/br> 旭日初升,太陽將萬丈光芒灑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青夏孤身單騎,終于遙遙看到了雁門關(guān)的影子。 將要接近雁門關(guān)的時候,異變斗生,青夏倒霉的撞見了三名匈奴斥候,他們看到了青夏坐下的匈奴戰(zhàn)馬,就此起了疑心。一路奔逃之下,卻被二百多名全副武裝弓箭齊備的匈奴人包圍了起來。 青夏很識相的沒有同對方周旋,老實的下馬編瞎話說自己是骨力阿術(shù)的密使,要前往中原探聽情報。她扮神像神,裝鬼像鬼,加上一副趾高氣昂義憤填膺的樣子,倒是真有幾分大汗密使的樣子。 一名一身青色大裘的男子面色陰郁,斜挑著眉,沉聲詢問她是什么時候出的大營,身負(fù)什么使命。 青夏當(dāng)日離開匈奴大營之后,跟著大部隊砍了兩天的柴火,才找到機(jī)會悄無聲息的離去,事后害怕被發(fā)現(xiàn),又小心的匿藏了蹤跡。是以回答對方的時間,照她離去時晚了三天。這本是天衣無縫的答案,因為她并不知道楚離擊潰了匈奴大營,豈料對方聞言冷冷一笑,就命人將她綁了,當(dāng)做重刑犯人關(guān)押了起來。 青夏并不知哪里出了問題,可是卻明白一定發(fā)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以至于自己的話有了重大的紕漏。她靜靜的呆在匈奴囚車上,再一次折道往西,重復(fù)她之前所走過的路途。終于,四日之后,回到了匈奴大營駐扎地,她終于知道這里出了什么事。 遍地的尸首和狼煙,黑紅的血早已凝固,在蒼茫的雪地里像是美人身上一塊丑陋疤痕,充滿了令人嘔吐的惡臭,被屬下稱為輝殿下的男人冷笑著望著青夏,沉聲說道:“你八天前,就是從這里離開的嗎?可是據(jù)我所知,這里十一天前就已經(jīng)遭到了襲擊,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在撒謊呢?” 青夏眉頭緊鎖,腦筋卻在飛速的思考著。究竟是誰,究竟是誰有這么大的能力一舉將匈奴大營毀滅到這樣的地步?東齊已經(jīng)滅亡,北秦向來低調(diào),西川表面上和匈奴還是盟友,西域諸國根本就沒有這個實力,南部藩國更是不值一提,那么,就只有一個答案。 可是,楚離怎會知道自己在匈奴大營中呢?就算他以特殊的渠道得知自己的下落,又怎會這樣孤注一擲的魯莽進(jìn)攻?此刻,他又在什么地方,真的如他們所說進(jìn)去大漠去追擊骨力阿術(shù)了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他這樣的失去理智,萬一西域諸國共同團(tuán)結(jié)起來對抗他,他又該如何收場? 越往下想,青夏的臉色越發(fā)蒼白,輝殿下冷笑一聲,正要說話,突然遠(yuǎn)處一聲厲喝陡然響起。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隊人馬頓時呼嘯一聲就壓了上來。 大約五百多人的隊伍像是黑壓壓的烏云一樣,人人身穿匈奴大裘,手持馬刀,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殺將上來。輝殿下的部下頓時將他保護(hù)在中間,奮力對抗著兩倍于自己人馬。 輝殿下眼神在對方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突然厲聲叫道:“魯克,是骨力阿術(shù)雇你來的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趕盡殺絕嗎?” 為首的一名匈奴男子哈哈大笑一聲,說道:“輝殿下,那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咱們辦事公道,不能泄露客人的消息。今日你若是僥幸不死,他日也可拿錢來雇我為你報仇!” 日落西斜,喊殺沖天,青夏坐在囚車?yán)?,?jǐn)慎的四下觀望,卻看不出一點頭緒和馬腳來。 戰(zhàn)爭進(jìn)行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在放下了八十多具尸體之后,輝殿下帶著所剩部下倉皇而去。魯克也沒有追趕,只是命人帶上青夏的囚車,向南前進(jìn)。 青夏到此時終于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也許并不是輝殿下,而是自己。只是,他們的背后,真的是旭達(dá)烈嗎? 日夜趕路,三天之后,終于在一次回到了雁門關(guān)外。一伙沉默的匈奴裝束大汗接過了青夏的馬車,就和魯克的馬賊分道揚鑣。走了將近半日那群人突然停了下來,在一片草叢里拿出準(zhǔn)備好的衣裳,竟然都是漢人裝束。 青夏心頭頓時升起無盡的希望她對著一名大汗大聲叫道:“你們,你們可是楚皇的部下嗎?” 就在這時,一個嬌媚的聲音突然咯咯笑道:“青山遮不住,大江東流去,夏大都督,咱們又見面了。” 青夏眼神頓時一寒,向后看去,只見黑衣女子面若桃李,眼似朗星,朱唇墨發(fā),正站在一片雪地里,笑咪咪的望著自己。 青夏沒有想到,自己機(jī)關(guān)算盡,費盡周折,竟然又落到這個妖女的手里。 看到歐絲蘭婭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知道了楚離為什么會攻打匈奴大營,當(dāng)日自己被龍格阿術(shù)所救,歐絲蘭婭事后一定查出龍格的身份,她自己無力去和旭達(dá)烈對抗,就將消息散布出去,巧妙的讓楚離知曉。趁著匈奴人和南楚開戰(zhàn)的時機(jī)想要渾水摸魚,不想自己事先逃跑,白費了她的一番布置。誰想千算萬算,竟會遇上和骨力阿術(shù)爭奪皇位而受迫害流落在外的龍格輝,大費周章下又回到了起點,中了她的jian計。 眾人換過漢人衣衫,坐著馬車,暢通無阻的入了關(guān)。 出乎青夏的意料,歐絲蘭婭卻并沒有怎樣虐待她來報復(fù),反而日夜不停的趕路。在馬車上吃睡,從不住店,十日之后,就來到了青夏最為熟悉的一個地方,西黑草原。 到了此時,青夏仍舊不知道歐絲蘭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如此大費周章的擒拿自己,不去威脅楚離,反而來到這里,究竟所為何事? 在西黑草原上棄了馬車,一路跑馬,三日之后的一個傍晚,青夏見到了甚至已經(jīng)清醒過來的烈云髻,歐絲蘭婭和她的部下會和之后,終于來到了她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龍脊山秦皇帝陵! “夏都督,這里是秦皇帝帝陵,除了秦始皇,大秦所有的君主都葬在這里,宣王失蹤已有六年,說不定,也在里面呢?!?/br> 西黑草原上白雪蒼蒼,青夏身上仍舊穿著龍格給她的那件大裘,面色青白,眼神卻極盡銳利,冷冷的逼視著歐絲蘭婭,沉聲說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一個弱女子,哪能有什么目的?”歐絲蘭婭突然嬌聲笑道,不過轉(zhuǎn)瞬,她就沉下臉來,目光轉(zhuǎn)向一只一人多長的的青色木箱子上,寒聲說道:“我只是要拿回一些本該屬于我的東西罷了,那群老烏龜龜縮太多年了,也該出來做些事情了?!?/br> “走!” 歐絲蘭婭厲喝一聲,一眾大漢抬起地上的箱子,押著青夏和烈云髻,就站在后面。烈云髻人雖然清醒,但傷勢仍在,被人一推,腳下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下去。青夏趕緊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的手,迅速的在她的手背上寫道:跟著我。 烈云髻了然,面色不動,只是回過頭去,狠狠的瞪了那個推她的大漢一眼。 甬道里一片漆黑,兩名大漢走在最前面,打著火把,小心翼翼的前行,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青夏感覺空氣里的氧氣已經(jīng)十分稀薄,烈云髻重傷在身,呼吸越發(fā)的急促了起來。就在眾人氣悶欲死的時候,前面突然現(xiàn)出了一點亮光,幾名大漢加緊幾步,帶著眾人就走出了山洞,只見一片空曠的土地上,巨大的秦皇陵地像是一只熟睡的雄獅一般盤踞在曠野之上,威嚴(yán)顯赫,氣勢驚人。 青夏前一次進(jìn)入秦陵,是在三更半夜,因為山脈震動和雪崩造成,根本就不知道這里還別有洞天。只見秦陵之前,幾名年歲較大的老者站在那里,看似在研究什么,聽到響動,謹(jǐn)慎的站起身來。看到歐絲蘭婭,才放松一口氣。 歐絲蘭婭上前道:“權(quán)夫子,怎么樣了?” 一名須發(fā)斑白的老者,手拿著一只鏟子,一手捏著土壤在鼻尖嗅了嗅,然后聲音粗啞的說道:“地宮和大頂都已經(jīng)被封死,正門和側(cè)宮八年前就被秦宣王用花崗巖堵死了,只能從外祭臺下手。我們在這里挖了一個多月,下鏟二百多尺,才找到宮頂。歐絲圣女,這可跟咱們事先想的不一樣,價錢我們要再加兩倍,不然我們犯不上跟你冒這個險,有沒有命出來不說,就算出來了還得出海躲幾年,挖大秦的祖宗墳。可不是鬧著玩的?!?/br> 歐絲蘭婭冷淡一笑,從屬下那里拿x一只包袱,唰的一聲扔過去,說道:“動手吧?!?/br> 權(quán)夫子幾人打開包袱,只見里面金燦燦的全是金條,最起碼也有七八十根,眼角微微抽動了一會,就開始打盜洞,青夏向下看去,只見大約有五十多米的地方被清理出一大片墻壁,看來就是外祭臺的頂棚。 她當(dāng)日曾聽秦之炎說過秦陵的規(guī)格,這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盤室,外四圈,七十二連環(huán)道,拱衛(wèi)著外面的是內(nèi)四圈,連接四奉殿,最后才是位于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構(gòu)成白紅黃青四氣,守護(hù)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澤蜃怪,東天蛟龍四神獸,一同護(hù)衛(wèi)正殿帝皇乾坤,守護(hù)帝皇精魂,四奉殿青夏曾經(jīng)走過,對那里的地形十分了解,歐絲蘭婭等人不知道她曾進(jìn)過秦陵,這就是她的籌碼。只要進(jìn)入四奉殿,她就有機(jī)會擺脫這些人,帶著烈云髻逃之夭夭。 幾名土夫子在那里敲敲打打,眾人在后面謹(jǐn)慎的等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眾人打起火把,又過了兩個時辰,幾名土夫子仍舊沒有什么大的進(jìn)展,一名大漢突然耐不住性子,大聲叫道:“還要等多長時間,一錘子下去不就行了,費這么大的勁?!?/br> 歐絲蘭婭眼睛一寒,還沒說話,權(quán)夫子就指著露在外面呈現(xiàn)赤紅色的大頂冷笑道:“看到了沒有,這些全是秦始皇煉丹時制出來的燙藥,只要一打破,這些藥頓時就會噴在我們的身上,馬上燒的你連皮都沒有,你信不信?” 他聲音低沉,說的話也可怕,大漢聽了哼哼兩聲,面上很不服氣,但卻也沒敢真去給上一錘子。青夏猜他們所說的應(yīng)該是強(qiáng)度大的硫酸,嘴上沒說什么,卻拉著烈云髻緩緩?fù)撕罅藘刹健?/br>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幾名土夫子終于打開了一個十多米長的直井,權(quán)夫子十分專業(yè)的扔了根蠟燭下去,見蠟燭久久沒有熄滅,方對眾人招手道:“可以進(jìn)去了。” 眾人魚貫而入,青夏和烈云髻在最中間,歐絲蘭婭人多勢眾,又給她們兩人下了藥,是以并沒有將她們綁起來。后面的四名大漢抬著木箱,也跟了下來。 腳剛剛踩在地上,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就突然響了起來,青夏一愣,借著火把的光亮低下頭去,只見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正是一顆已經(jīng)風(fēng)干了的人頭,不是骷髏,表面上還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皮。青夏心中一陣干嘔,挪開了腳,想起之前權(quán)夫子所說這里是祭臺,也就不足為奇。這年代以人為祭品是分外尋常的事情,無論哪一代帝王去世,他的后宮妃子中,沒有子嗣的都要隨他一同下葬。這里是外祭臺,想必陪葬的都是一些低等的宮女太監(jiān)吧。 大秦尚黑,整個石殿也都是以黑色的巨石壘成,上面刻滿了古文字,呈八卦方位排列而成,樣式古樸,青夏仔細(xì)看了兩眼,發(fā)覺不認(rèn)識,就停住不看。這里的墓道是傾斜的,由無數(shù)的臺階組成,兩邊都是大鼎和長明燈,眾人看也不看那祭臺里的東西,跟在權(quán)夫子的身后,就向下走去。 這地宮十分綿長,青夏走的雙腳發(fā)酸,她默算時間,應(yīng)有三個時辰左右,已是深夜。臺階一直向下,無休無止,空氣的能見度很低,就算眾人打著火把,能照射到的地方仍舊有限。只感覺前面的路遙遙無盡頭,只是一直向下,仿佛要通往幽冥鬼府。 就在眾人心神慌亂的時候,光線中突然現(xiàn)出一列黑色的斷垣,兩個走在前面的大漢歡呼一聲,權(quán)夫子松了口氣,說道:“到了墓室了?!?/br> 世人總是喜歡把陵墓混為一談,實則不然。其實陵墓,是兩種不同的東西,陵就是用來祭祀和入殮儀式的地上建筑,而墓,才是指地下的地宮。青夏早年的時候曾和盜取文物的盜墓份子打過交道,也知道一些盜墓的技巧,像電影電視中所說的神鬼僵尸都是不存在的,所謂的尸變、鬼吹燈等也不過是大家想象力的產(chǎn)物。但是,由于墓地的獨特環(huán)境和大型陵墓中含有大批的人畜陪葬,更容易滋生超出人的認(rèn)知之外的細(xì)菌、微生物、變異物種、體型較大的猛獸。這些東西和陵墓中低質(zhì)量的空氣,才是盜墓者最大的噩夢。而所謂的機(jī)關(guān)險境,則不足為懼了。 但是這些,都僅限于小型陵墓,像這個巨大的秦陵,里面所隱藏的機(jī)關(guān),就是常人難以理解的了。最起碼青夏曾經(jīng)就險些命喪于此。 秦陵在建筑上,和青夏后日所見的明朝陵墓十分相近,大量采用墨黑色彩,規(guī)模巨大,皇氣逼人,壯觀之余,還有一絲詭異和神秘。 踩在足以并行二十輛馬車的主道上,點燃甬道旁的長明燈,整座大殿頓時燈火通明。四下里富麗堂皇,兩側(cè)的側(cè)壁上雕刻著巨大古樸的銘文和圖案。 四道婆羅往生殿,九曲冥河渡旱船,十八天狗吞日月,五彩仙車引黃泉。 青夏看著這高大巍峨的殿門,知道這就是三十六耳室中的四婆羅殿第一殿了。只看這第一殿的氣勢,就足可猜出后面會隱藏著怎樣巍峨的內(nèi)室。 權(quán)夫子站在門口感嘆了半晌,帶著眾人就走了進(jìn)去。 就在這時,一名跟在身后的大漢突然哎呦一聲,狠狠的摔在地上。只聽嘭的一聲,由于失了一角的扶持,那只巨大的木箱子,突然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眾人一驚,齊齊回過頭去,歐絲蘭婭頓時大怒,幾步跑上前去,那名大漢面色突然變得慘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爬起來,跪在歐絲蘭婭的腳下,剛想說話,就被歐絲蘭婭一腳狠狠的踢開。 “打開,快打開!”歐絲蘭婭大驚失色,命令手下將箱子打開,青夏早就疑惑里面到底裝了什么值得她這樣緊張。踮起腳來斜眼看去??┲▋陕晲烅?,箱子的蓋子被緩緩拆開,青夏眼尖,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你怎么樣啊?可摔疼了嘛?”歐絲蘭婭表情溫柔,手掌在箱子里輕撫著,說著說著眼淚竟然滾落下來,委屈無比的說道:“你生氣了吧,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br> 青夏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只箱子,只覺得就算李陽突然跳到自己面前說要接她回二十一世紀(jì)也沒有眼前所見的這般驚悚。只見那只巨大的箱子里躺著一個人,那人面色青白,雙眼緊閉,身穿著一身墨綠色錦袍,劍眉斜飛,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玉郎神風(fēng),英俊逼人。只是額頭正中,卻有一個黑洞洞的血洞,一看就是被利箭貫穿,赫然正是當(dāng)日死于樓蘭城頭的齊太子齊安! “廢物!”前一刻還梨花帶雨的歐絲蘭婭突然回過頭來,雙眼陰狠的盯著那名失手的男子,沉聲說道:“這么點事都做不好,還留著你有什么用?”說罷,還沒聽那人求饒一聲,一只青色小蛇突然飛出,唰的一聲就咬在男子的脖頸之上。出手如電,迅猛絕倫,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七竅流血,嘭的一聲,倒地而死。 “呀!”權(quán)夫子驚呼一聲,說道:“你怎么能在這里殺人?驚了亡靈可怎么辦?” 歐絲蘭婭眼神冷冽的在權(quán)夫子身上一掃,沉聲說道:“我只是請你來帶路,你若是做不到,我也不見得就不能自己走進(jìn)去?!?/br> 后面的大漢補(bǔ)上一個,蓋上蓋子抬起箱子繼續(xù)走,人人小心謹(jǐn)慎,生怕再有一絲閃失。 青夏的心里卻在劇烈的翻騰著,這個歐絲蘭婭和齊安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齊安已經(jīng)死了,她費盡心機(jī)的將他抬進(jìn)來,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而,就在青夏正在揣測歐絲蘭婭有什么目的的時候,一陣嚓嚓的聲響突然自頭頂傳來,所有人幾乎在同時聽見,集體抬頭向上看去。只見漆黑的天花板突然開始寸寸斷裂,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刷刷聲從上面?zhèn)髁讼聛?,好像有什么東西趴在門殿頂上,在大口的啃食著那些脆弱的琉璃大頂,數(shù)量之多,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眾人頓時面色大變,權(quán)夫子眉頭一皺,突然厲聲說道:“快跑,這里要塌了!”說罷,一馬當(dāng)先跑在前面,眾人緊隨其后的跟上。一名大漢猛地?fù)]出一鞭子抽在烈云髻的肩上,怒喝道:“快跑!” 烈云髻大怒,剛要說話,就被青夏拉住,奮力向前跑去。 這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破裂聲,大片的琉璃瓦片像是下雨一樣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鋒利如刀子一般,幾名跑在后面的大漢慘叫幾聲,顯然已被琉璃砍中。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瓦片之上,無數(shù)黑漆漆毛茸茸的東西隨之掉了下來,奮力向著眾人追了上來,一只只如同小豬般大小,速度極快,兇猛異常,一下攀上最后一名受傷的大漢蜂擁而上,凄厲的慘叫聲瞬間響起,片刻之后,竟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 烈云髻呼吸急促,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那是什么?” 青夏眉頭緊鎖,沉聲說道:“好像是老鼠?!?/br> “這么大?” “別說話了,快跑!” 就在這時,一聲尖嘯突然響起,身后的巨鼠腳步頓時停住,青夏等人回過頭去,只見歐絲蘭婭被一群巨鼠團(tuán)團(tuán)圍住,十幾只巨鼠渾身潰爛,毒液遍布,一看就是著了歐絲蘭婭的道。歐絲蘭婭護(hù)在盛放著齊安尸體的箱子旁邊,半步也不肯退卻,手里握著一只漆黑的鞭子,眼神凌厲,面容寒霜。 烈云髻見了突然嬌笑一聲,說道:“活該,老天終于開眼了,生出這么一群大老鼠來收拾這個小賤人,真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