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被她那么一看,劉延便是有事也沒事了,“……無妨。” 成為人rou背景板的顧恒默默垂著頭,聽到連三那清甜的嗓音時,他挺想抬起頭來看一看的。那一夜,青州大火印紅了半片天空,這位美得像個小仙子的少女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有連三在的地方,劉延滿心滿眼就只有她了,哪里還記得什么指婚的事。倒是連三有心,她就是沖著這事兒來的,當(dāng)下重新問了一遍:“父皇,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叫顧小將軍跪著呢!” 劉延搖頭笑道:“這我可不好同你說?!鞭D(zhuǎn)向顧恒,“顧卿,你起來罷,自己同她說。” 顧恒謝了恩,站起身,終于見到了那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俏郡主。此時她已經(jīng)是公主了,身著一身銀邊白底金線繡鳳凰的公主常服,清麗典雅,正笑吟吟地將他望著。 “稟公主,臣心儀劉太傅之女孫,正求陛下為臣指婚?!敝幸?guī)中矩的回答,一切再自然不過,可在那雙水潤黑眸注視下,顧恒卻答得十足艱難。他忽然就想起在青州的那個夜里,這個美得像夢一樣的尊貴女孩兒也是這樣瞧著他,認真地告訴他——“待你凱旋歸京之日,我會去城門口看熱鬧的?!?/br> 他想問問連三:我歸京那日,你去了嗎? 果然是劉瑤箏。連三眸色漸深,笑意也減了幾分,“顧將軍,劉姑娘同本宮有些淵源,這里本宮便多嘴替她問一句——既是要娶妻,你打算如何安置你那位救命恩人?” 顧恒倏地抬起頭,臉色一變再變,終于,他明白了事情的關(guān)鍵,這定然不是小公主自己知道的,八成是她父皇同她說的。他急忙掉頭“噗通”一聲向上首的劉延跪下,“陛下恕罪!” “哦?卿何罪之有?”劉延饒有興趣地看他。 顧恒語塞。 連三淡淡道:“顧將軍不必驚慌,這本就是你私事,縱是圣上也沒道理插手。你只說說你的打算,本宮曾喚過劉姑娘一聲jiejie,若同你成親會叫她過得艱難,本宮自然不能袖手旁觀?!?/br> “……”顧恒似乎很猶豫,不過最終他還是拿起了男子漢該有的擔(dān)當(dāng),“阿蘿于臣有救命之恩,又不顧千里之遙隨臣入京,臣已許她終身,是待正妻入門后便將她納為貴妾?!?/br> “哈!”連三笑出了聲,“顧將軍的命這么不值錢?一個妾位就打發(fā)了?”她眼中再沒了之前的笑意,只余嘲諷與輕蔑。 顧恒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心下有氣:先是給劉瑤箏出頭,后又為阿蘿不值,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幫誰呀!被這喜怒無常的公主搞糊涂了,他干脆給英明的圣上磕了個頭,“陛下恕罪,先前是臣考慮不周,拿了婚事來叨擾陛下。此事暫且作罷,待臣理清家事后再理論。” 劉延沒說話,只是瞧著小心肝,連三給他使了個眼色,冷聲哼道:“你說作罷就作罷?這樁婚事如今叫你們顧家人一宣揚,滿京都誰不知道。這會兒你嘴皮子上下一碰,來句婚事作罷,你叫瑤箏jiejie的臉面往哪兒擱!”劉瑤箏也真是夠倒霉的,上輩子就被韓林越鬧了一出退婚,這輩子又攤上這么個亂糟糟的未婚夫。 顧恒少年得志,心氣也高,先前被連三那三言兩語就惹出了一肚子氣,這會兒更是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那公主要臣怎么做?!” 幸好,在他開口前,劉延低沉威嚴地聲音壓了下來,“顧卿回去罷,好好理清家事?!彼畛恋捻庵倍㈩櫤?,盯得他冷汗直冒,“家事國事天下事,小家都安置不好,被這些兒女情長糾纏住,何談國事天下事!顧卿,莫讓朕失望?!?/br> 顧恒有一瞬的窒息,那是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沉沉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等到劉延說完,他仿佛劫后余生,磕頭后便急忙退下了。 “寶貝兒怎么樣?我剛剛說的話是不是很有氣勢?”劉延很得意。 連三抱起在她腳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大白雞,不高興地揉了一把,“你這么快叫他下去做什么!我還想再奚落他兩句呢。這種男人一看到就煩!” 這話說出來,劉延徹底放心了,眉花眼笑地下了臺階,湊到她身邊討好道:“可不是嘛!又想要大家閨秀當(dāng)正妻,又想要心下憐惜的女子做貴妾,享盡齊人之福,哪有這么美的事!”毫不留情的批判! “哎喲,聽你語氣,怎么有點兒羨慕嫉妒恨的意思呢?”連三最擅長的就是胡攪蠻纏,雞蛋里挑骨頭,遷怒。當(dāng)下斜起眼瞥他,冷笑連聲。 劉延大呼冤枉,“這可冤死我了!”見連三還要作,他趕緊用嘴堵上去,阻止了她接下來有可能的借題發(fā)揮。唉,真是甜蜜又折磨! * 顧恒最終還是將那位救命恩人的事同劉家坦白了,劉太傅自然是大怒,敢情他孫女都還沒嫁進去呢,里頭就定好一個貴妾的位置了!這像什么話! 劉太傅是怎么也不同意這樁婚事了,好在先前劉顧兩家指望圣上指婚來添些榮耀,所以諸事都還沒開始cao辦,只是名聲上不好聽,那訂婚一事卻還是沒影的。但就是這樣已經(jīng)足夠叫劉瑤箏名聲掃地了,如果說先前同謝安的事還只有她自己知曉,這次就是滿京皆知了,劉瑤箏的母親到劉太傅跟前哭了又哭,鬧得劉太傅也猶豫了起來。 連三插手的事遮蓋不住,還是叫劉家知曉了,劉家人心下也感激這位公主殿下,卻仍要為這樁婚事頭疼。劉瑤箏心里有了主意,尋了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進宮求見永寧公主。 連三看到劉瑤箏就想起韓林越,心下不可避免地涌起一陣愧疚,對待她的態(tài)度就柔和了很多。 劉瑤箏是個溫柔平和的好姑娘,端莊秀麗,說話也是輕言慢語:“……公主好意,瑤箏心領(lǐng)了。婚事當(dāng)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無我置喙的余地?!彼鬼恍?,有些感傷,“越矩說句不當(dāng)說的,便是沒有這位阿蘿姑娘呢,日后他納妾也是省不了的,男人三妻四妾太過平常,我早就習(xí)慣了?!?/br> 如劉瑤箏這種女人,從出生開始就受著罪正統(tǒng)的大家閨秀教育,母親教她如何做好一個主母,家庭環(huán)境教她如何處理內(nèi)宅陰私。正妻,妾,通房,嫡子庶子……從出生開始,就注定她要走上這條路。 或許曾經(jīng)她有過一個很好的選擇,那個男人光風(fēng)霽月、羞澀靦腆 ☆、 第八十二章 對待居心叵測的連語*,她可以嘲諷可以冷笑可以指著鼻子痛罵,可對象換成柔聲細語的劉瑤箏,談的還是人家的婚事,連三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好半響,她才嘆了口氣,“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待你出嫁那日,我給你添妝。日后若是在顧家受了欺負,只管進宮尋我便是?!?/br> 劉瑤箏一愣,之后只是笑著點頭,不再多說。 連三同劉瑤箏之間本也不熟悉,單方面知曉她坎坷的婚事,但接觸卻只限于談及謝安婚事那一次。這回劉瑤箏同樣是為婚事而來,一來是感謝公主的關(guān)心,二來,既然連三如此關(guān)注她的婚事,那她決定嫁給顧恒這件事,最好還是要告訴連三一聲。 兩人談畢這不愉快的親事,卻沒有冷場。劉瑤箏真的是個很合適的世家主母人選,連三性子古怪,喜好的東西同京都普通閨秀大相徑庭,可劉瑤箏卻有本事同她閑聊起來,還說得頗為熱鬧。 劉瑤箏離開時,連三親自送她出了昭陽殿,走過玉帶橋時,卻迎面碰上以皇后為首的后宮一干女人從另一個方向匆匆而來。連三皺了皺眉,發(fā)現(xiàn)已是避不過了,只得低聲同落后自己一步的劉瑤箏道:“一會兒你只行禮便是,無需多言。” 劉瑤箏柔順地點點頭。 雖說未央宮內(nèi)不許騎馬乘車,但鳳儀宮至未央宮中間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屎髞淼锰?,連鳳輦都沒乘,竟是一路就這樣走了過來。宮里那些個妃嬪都是身嬌體弱的,走了這么老長的路,個個氣喘吁吁香汗淋漓,面上卻仍是興奮得發(fā)光,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即將發(fā)生似的。 碰到連三,皇后也是暗叫頭疼,她知道劉延疼這個女兒,不僅親自養(yǎng)在未央宮,素日里連行禮都是免了的。可往日她不同自己行禮也就罷了,那都是私底下,橫豎也沒見過幾回面,可今日這眾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嬪妃宮人看著呢,她真怕這位小祖宗還按著往日行止來,叫她下不來臺。 兩撥人撞在了一處,一時行禮的行禮,問好的問好,鶯聲燕語亂成一鍋粥。好在連三識得輕重,當(dāng)下也給皇后福了福身,雖未請安,卻笑著說了一句:“娘娘可是要尋父皇?父皇現(xiàn)下正在宣室殿。” 皇后松了口氣,和和氣氣地笑道:“正是要去見圣上呢。永寧這是去哪兒?” “送劉jiejie出宮呢。我在宮里待得煩悶,特意尋了她進宮說話兒?!?/br> 皇后也是認識劉瑤箏的,先前那么一問不過是客套,當(dāng)下笑著點了點頭,又同兩個小姑娘說了幾句話,這才踏過玉帶橋往內(nèi)宮走。 有皇后在的地方,自然沒有其他妃嬪說話的份,是以德妃等人除了問好外,都不曾開口同連三寒暄。等到這一溜兒花枝招展像打了雞血一樣的女人過去后,連三才收了笑,若有所思地望向內(nèi)宮方向。 劉瑤箏方才給眾位娘娘行禮后便一直站在連三身后,此時方才笑道:“往日也曾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的,只不曾見過如此多的娘娘們。托了公主的福,這回一次見了個全?!?/br> 連三回眸,微微笑道:“并不全呢,四位皇子的母親才到了兩位,淑妃和齊修儀都沒在?!闭Z罷覺得這話含義太多,怕劉瑤箏往深里想,她又補了一句,“淑妃娘娘的容貌算是后宮里頭一份的了,不見一見倒是可惜?!?/br> 劉瑤箏確實往深里想了,但聽到連三后一句話時,她打了個激靈,頓時止住自己的思緒——這些皇室秘辛不是她能知道的,知道得太多對自己絕沒有好處。當(dāng)下也作出期待模樣,淺笑輕言:“日后再有進宮的時候,定要見見淑妃娘娘才好?!?/br> 此時,宣室殿內(nèi)的劉延已接到了張福的稟報,一大波女人正在靠近?!盎胤A陛下,四品以上,除淑妃娘娘并齊修儀外,其余主子娘娘都來了!” 劉延擱下碧玉管鼠須筆,在張福捧上前的盆中洗凈手,漫不經(jīng)心道:“皇后越來越心急了……”在布巾上擦手時,他忽然想起一上午加一中午都沒見到小心肝兒了,“公主呢?還在昭陽殿和劉太傅的孫女說話?” 張福知道圣上有多著緊永寧公主,忙笑道:“沒呢,劉姑娘告辭離宮,公主親自送她去了。方才送到玉帶橋,在橋頭那兒還和皇后娘娘一行打了個照面?!?/br> 劉延手一頓,抬起頭時眉心已然皺起,“說了什么?” “并沒說什么,只是問好。” 劉延放下心,直起身淡淡道:“去瞧瞧公主現(xiàn)在在哪兒,若是往這里來了,就攔一攔,給她說,我遲些過去昭陽殿陪她用晚膳?!?/br> 張福差點就習(xí)慣性應(yīng)下了,待他反應(yīng)過來,忙苦著臉道:“可、可是,陛下,奴才攔不住公主呀……”他怎么敢攔?那位祖宗可是一不順心就要叫你見血的呀! 劉延滯了滯,接著笑了,搖頭笑嘆道:“罷了罷了,我都攔不住呢?!痹捳Z間滿是*寵之意,“一會兒她要真朝這兒來了,你就從旁邊領(lǐng)她進內(nèi)殿吧?!?/br> “奴才遵命!” 皇后一行的速度還是很快的,沒多久就進了宣室殿內(nèi),可連三卻遲遲未來。劉延聽張福悄聲匯報,這才知道她自個兒溜達回昭陽殿去了,壓根兒就沒有要來這里湊熱鬧的意思。 劉延心下有些失落,面上就不那么威嚴了?;屎笳M量表現(xiàn)出國母該有的沉著冷靜,客觀地說著事情經(jīng)過—— 起因是德妃丟了一只貴重的紫玉簪,那是當(dāng)年她娘的嫁妝,在她進宮后便當(dāng)做她的嫁妝一道進了宮。德妃的母親兩年前去世了,她留給德妃的東西便愈發(fā)顯得珍貴起來。這只簪子德妃平日都很少戴,細心收在首飾盒里,只做個紀念。沒想到突然就丟了。 “……查出來和承明宮有關(guān)時,德meimei便來知會了臣妾。本來搜的只是承明宮下人住所,誰想搜到給齊修儀抱貓兒的宮女屋里時,那貓兒突然跳了出來,嘴里叼著的就是德meimei丟的簪子!” “那貓兒一路跳進了寢殿,德meimei自然跟了進去,當(dāng)時大伙兒還慶幸齊修儀去了長樂宮看望四皇子,不在寢殿,要不可不得受場驚嚇?哪里想到,那貓兒到里頭后,跳到了屏風(fēng)上,嘴里叼著的玉簪半途掉了下來,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劉延“嗯”了一聲,“然后呢?” 皇后興奮得眼都紅了,可臉上還要表現(xiàn)出一國之母該有的風(fēng)范,兩種極端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顯得有些猙獰起來。德妃瞄了她一眼,極利落地截斷了皇后的話頭,自己說下去:“當(dāng)時臣妾心里氣惱,就命宮人去捉那只貓,那只貓兒上躥下跳,最后竟是叼出了一條男人用的玉帶!”她沒說出來的是,那條玉帶還是親王使用的規(guī)格! 雖然早就知道這事了,但劉延還得表現(xiàn)出一副震驚的模樣,他勃然大怒,大掌狠狠拍在御案上,神色一陣扭曲:“查!給朕徹底地查!”痛死了啊啊啊??! 皇后和德妃滿面紅光,精神抖擻地應(yīng)是,卻沒發(fā)現(xiàn)劉延吩咐的壓根兒就不是她們。至于其他妃嬪,那都是來捧個人場的,順便懷揣著些小期待,打扮好了在圣上跟前露個臉。 劉延沒讓皇后來處理這事兒,而是派了心腹將齊修儀囚禁起來,齊修儀所居的承明宮被翻了個底朝天,搜出了不少物證,除了之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玉帶,還有男人用的的玉扳指等物。部分物事上有印記,明眼人一看就曉得了——那是已經(jīng)被滿門抄斬的楚王私印。 流言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極快就傳出了宮外,皇后和德妃根本就不用劉延設(shè)計,她們自己就飛快遞了消息回娘家。等到第二日,傳出的“齊修儀與野男人私通”已經(jīng)扭曲成了“齊修儀與楚王私通生下野種假充皇子”,叫連三忍不住為京都人民的想象力和流言傳播能力豎起大拇指! 劉延沒有和她解釋什么,連三也沒問,因為事態(tài)變化得太過迅速,以至于不需要他來解釋連三也能明白這場鬧劇的來龍去脈。 第三日,宗正寺卿受召入未央宮。當(dāng)日晚間,四皇子乃齊修儀同楚王媾和生下的孽種一事便得到了證實——雖然圣上什么都沒說,而離宮后的宗正寺卿在明面上也什么都沒說,但大家都懂的。 第四日,四皇子暴病身亡,齊修儀痛失*子,大受打擊之下重病不起。 第五日,齊修儀病亡。 “這樣會不會做得太明顯了?”連三有些猶疑。 劉延親她的耳朵,微笑道:“要的就是明顯呢?!边@樣明顯欲蓋彌彰的手法,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明白,先前的流言全是真的,只不過他們的圣上礙于男人面子,沒有將那不守婦道的女人和孽種提到明面上來懲治,而是私下解決了。 皇后和德妃喜悅得簡直就像是天上砸下了一塊大餡餅,還直接掉進她們嘴里了。本來就四個皇子,這下突然沒了一個,他們兒子上位的可能性一下子增長了一大截! 與她們相反,同樣撫養(yǎng)著一位皇子的淑妃卻絲毫沒有喜悅之意。她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這種預(yù)感從那天德妃在齊修儀宮中發(fā)現(xiàn)男人用的玉帶起就出現(xiàn)了,及至四皇子被傳出不是圣上親生,而是楚王的孽種,這種不祥的感覺到達了頂峰。 作者有話要說:齊修儀發(fā)揮了她最后一絲光和熱~o( =nwn= )m ☆、 第八十三章 皇后這一陣春風(fēng)得意,走路帶風(fēng),就連見到死對頭德妃時都沒那么厭惡了。郭家上下自然也是極為欣喜,若是二皇子將來能繼承大統(tǒng),那郭家身為帝王外祖家,榮耀將會再次到達頂峰! 尤其是郭皇后的母親,她一輩子都被個大長公主妯娌壓得不能動彈,若是她的親外孫能坐上皇位,那大長公主算什么!她仿佛已經(jīng)看見往日不可一世的陽夏大長公主在她面前唯唯諾諾小心討好的美好景象了。 可是這種喜悅之情沒有持續(xù)很久,這一日,郭老夫人由兒媳攙著在花園散步消食時,就聽見自家?guī)讉€下人聚在一處竊竊私語—— “……怎么會這樣?真的假的?” “哪兒還能有假?外頭都傳遍了!都說楚王生得俊,能偷到宮里去把個齊修儀弄得生了野孩子,其他娘娘那里怎么能保得住呢?我聽著也覺得有道理,都說天家清心寡欲,極少寵幸后宮的,宮里娘娘們一個個如花似玉的,怎么忍得???” “嘿嘿嘿,前朝不是還有假太監(jiān)的事兒么?宮里那些貴人啊,外頭看著高貴,誰知道底下是個什么污糟色呢?說不定比老爺房里那個眉兒還要風(fēng)sao呢……” 隔著一架藤蘿,郭老夫人氣得臉色青白,手上青筋暴起,拄著的拐杖重重一跺!那幾個下人先頭說的熱鬧,沒聽到腳步聲,這會兒終于是清楚明白地聽見了,面面相覷,一片死寂。 郭老夫人隨身的嬤嬤已是繞過花架,冷聲道:“老太太傳你們過去?!?/br> 幾個下人面如土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抖抖索索地跟著老嬤嬤過去了。 “娘您別同這些下人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dāng)!”皇后的親嫂子,現(xiàn)在的郭夫人,還是很識大體的,當(dāng)下不住柔聲勸慰婆婆,給郭老夫人撫背順氣。 郭老夫人眼神陰鷙,在幾個下人面上掃了一遍又一遍,環(huán)顧周身,見帶來的丫鬟嬤嬤不多,都是自己和兒媳的心腹,這才沉聲問道:“你們方才所說,都是哪里聽來的?” 接連幾下“噗通”跪地之聲,幾個下人嚇得連連磕頭,嘴里喊著:“求老太太饒命!老太太饒命?。 蹦睦镞€有人聽得到老夫人的問話,便是聽到了也沒膽子回答。 “住嘴!”郭老夫人陰沉著臉吼了一聲,幾個下人立時閉上了嘴,不敢再求饒。老人滿意地在幾個人頭頂巡視一圈,又問了一遍。 這回里頭膽子最大的那個聽明白了,顫著聲答道:“是、是奴才去外頭采買……聽菜場上人家說的……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這是郭府里負責(zé)菜蔬采買的下人,腦子靈活,當(dāng)下開始狠狠甩自己耳光,幾巴掌下去臉就腫得高高的了。 其他幾個下人見狀也忙開始自扇耳光,邊扇便罵自己,一時耳光聲求饒聲不絕于耳。 郭老夫人聽到是從市井里傳進來的后便愣住了,一股熱血直沖腦袋,她站在原地晃了幾下,終于狠狠地往后栽倒。郭夫人忙伸手要接住婆婆,可她一個養(yǎng)在深宅大院的貴婦人,拿過最沉的東西就是象牙箸了,哪里扶得住一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