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卻知道他?表情?愉悅。

    他?吹著無聲的口哨。

    這個男人令她?格外介意。他?在灰白的眾人中是一團(tuán)陰影的樣子，令她?想起來噩夢里?分?尸的陰影。

    他?的手里?，轉(zhuǎn)著一個東西

    ——好像……是吳芳蕊的鑰匙扣？！

    左邊轉(zhuǎn)幾圈，停下；右邊轉(zhuǎn)幾圈，又停下。

    這個男人分?明興致很好，對她?的痛苦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隨即，一切都遠(yuǎn)去，一切都融進(jìn)了黑暗。

    白昭昭昏了過去。

    ~

    公?交車開門，石勇走下車來。

    圣心私立高級中學(xué)站——他?生前沒少路過，也來過，對學(xué)校氣派的大門印象尤其深刻，還經(jīng)常去旁邊的小吃街買早飯，想來應(yīng)該不至于不小心誤入禁地。

    送他?來這里?的公?車司機(jī)是個紙人?？此點ao控熟練，儼然也是一個老司機(jī)了。

    石勇沖紙人擺擺手，在路邊的矮樹下一蹲。

    開始等。

    一雙厲眼也不漏痕跡地環(huán)顧著周圍的紙人和店鋪。

    但他?生性就有點嘴饞，抽了兩根煙，嘴里?仍然覺得?沒味，決定買點茶葉蛋回來吃。

    當(dāng)然，他?也牢記著白昭昭和他?說的禁地的事情?，確定了自己記得?小吃街周遭的所有細(xì)節(jié)，這才走了下去。

    徑直走到攤尾，他?對在那?里?烤火的阿嬤說道：“三個茶葉蛋，兩個餅。”

    縮成一團(tuán)的阿嬤抬頭，像一個展開的西瓜蟲，顫顫戴上手套，慢吞吞從鍋里?撿茶葉蛋給他?。

    “怎么?樣，阿嬤，最?近生意好嗎？”

    雖然對方是紙人，石勇還是習(xí)慣性地攀談。

    “無好，警官，以后，別來了?！?/br>
    石勇本來還在盯著公?交車什么?時?候來，過了兩秒才回神：“蛤？”

    紙人阿嬤小聲道：“我以后攏無來了，再想食茶葉卵，就要自己煮了哦?！?/br>
    石勇怔怔接過一袋子蛋來，“阿嬤，什么?意思……”

    紙人的語氣很虛弱，也很哀傷：“警官，這里?實在很可?怕……”

    “什么?，你在怕什么?……”冷氣竄上脊梁骨，石勇直覺她?知道了什么?，“是有人威脅你們了嗎？！阿嬤，你告訴我，你不要怕！我保護(hù)你的！”

    她?搖頭，開始收拾東西了：“……我不能講的，講了，還沒走的人就都完了……這些，都給你了，我不會再來了。他?們也很快都要走了?！?/br>
    “阿嬤，到底是什么?情?況，你告訴我?。　笔虏灰啦火?，摁住她?的小車，“你相信我……”

    阿嬤見狀，索性攤位也不要了，“我相信你啊，警官，你是個好人……但是，你要小心，要千萬小心。”

    接下來，不管石勇怎么?追問，阿嬤都閉口不語，她?很快把自己的東西收拾進(jìn)一個帆布袋子里?，快步走了。

    “阿嬤，你要去哪里???！”

    他?本來想追上去，卻畏懼禁地，不敢邁步。

    而這時?，公?交車也來了。

    石勇回頭看看，又看看前面阿嬤即將消失的背影，最?終還是一咬牙，先折回了學(xué)校門口。

    可?惜，開公?交車的仍然是紙人。

    “歹命哦……”他?無奈地又蹲下，打開塑料袋，看到里?面竟然有20多個茶葉蛋——這是真?的把剩下的茶葉蛋全都給他?了。

    奇怪，賣東西的阿嬤肯定知道點什么?，但是她?一個紙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石勇繼而又想到，在說話的時?候，阿嬤的眼睛蹭不自覺地向著學(xué)校的方向瞟了一眼。

    難道說，學(xué)校有什么?不對的嗎？

    他?扭頭望著斜坡上高大的學(xué)校大門。

    大門是現(xiàn)代化的設(shè)計，斜坡的墻上掛著石匾，雕刻著圣心的全稱。他?已經(jīng)不太記得?學(xué)校里?的情?況了，不敢貿(mào)然進(jìn)入。

    目光又轉(zhuǎn)向?qū)W校門口的店鋪。

    他?起身?，開始在樹后面來回踱步，站在每家門口向里?張望，店里?面還是有不少紙人客人光顧，假模假式地拿著冥幣在買東西，演偶劇一樣，除了滲人，沒有什么?怪異之?處。

    就在他?即將走到音像店門口的時?候，他?的心臟也隨之?異樣跳動了一下。

    身?后傳來了公?交車鳴笛的聲音。

    他?回頭望去——看到擋風(fēng)玻璃后面，并不是紙人白團(tuán)團(tuán)的臉。

    他?趕緊折返，這次，他?終于見到了兩個學(xué)生所說的半生靈！

    司機(jī)面色紅潤，身?邊的水杯里?，熱茶還在從孔里?向外冒熱氣。

    石勇兩三步上了車，眼睛盯著這個司機(jī)，熱絡(luò)地說道：

    “老哥哥，你，你怎么?稱呼……”

    司機(jī)指了指前面卡槽里?的銘牌，說道：“這里?有寫，陳有豪啦，朋友都叫我阿豪。”

    石勇臉色慘白，一副見鬼的表情?。

    “怎么?啦？你那?是什么?表情?……”司機(jī)見他?怪異，也不由多打量了他?幾眼。

    最?近的客人，怎么?都怪怪的。

    “沒事……”他?匆匆找了個座位坐下，盯著他?怔怔出神。

    第38章 秘密

    白昭昭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jīng)又回到了葉之悠家里。

    她的眼皮才動了動，葉之悠已經(jīng)大叫道：“你終于醒了，再不醒, 我真的要打電話找石叔叔了！”

    要是昭昭有什么閃失，他八成也會立刻半透明！

    她慢慢坐起身, 腦袋上一個溫?zé)岬拿淼粼诹松砩? 應(yīng)該葉之悠給她搭的。

    又不是發(fā)燒, 卻搭這?種東西?，她哭笑?不得?……

    “我沒事, 就是剛才頭好疼……可能是被嚇到了?！彼嘀?陽xue，又望向他柔弱地叮囑, “你可別和石叔叔說，叫他擔(dān)心就不好了?！?/br>
    “好, 我不跟他說, 但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彼恼Z氣?宛如一個?忠心耿耿的騎士, 仔仔細(xì)細(xì)地觀察著她皎白的臉頰。

    她摸摸臉，“是嘛？可我倒沒覺得?有什么不舒服?！彼久悸劻寺勛?己的衣服, “就是想先洗個?澡, 身上還有水溺之地的臭氣??！?/br>
    “真的沒關(guān)系嗎, 你可別強(qiáng)撐……”

    她溫柔地笑?了：“我知道你關(guān)心我……你放心，萬一我再覺得?不舒服，會立刻告訴你的?！?/br>
    “哦, 唉, 都怪我……”他忍不住懊惱地自?我檢討，“我該捂住你的眼睛就好了。”

    昭昭這?種敏感又善良的女孩子, 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不難受才見鬼。

    望著他這?眼巴巴的樣子, 白昭昭只覺得?可愛，忍不住說道：“如果不是害怕你的心臟受不了，我真想現(xiàn)在給你一個?擁抱?！?/br>
    葉之悠已然呆成了鵝。

    她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他才驚叫一聲回過神來。

    不等他表明自?己的心臟實屬鋼鐵鑄就，她又說：

    “謝謝你，我真的很幸運(yùn)，畢竟，如果是我一個?人在彌留夢里，現(xiàn)在一定會很害怕，很寂寞，但是有你在就不一樣了，你這?么勇敢，會和我說話，逗我開心，還會陪我一起去禁地。我真的很感謝你?！彼?xì)弱地嘆氣?，“好希望我們能夠活下來……然后重新認(rèn)識一下?！?/br>
    葉之悠摁住激烈的心臟，著急說道：“什么謝不謝的！怎么突然和我客氣?起來。再說，你可能不會喜歡現(xiàn)實里的我。我在現(xiàn)實里，應(yīng)該就是人們講的那種悶sao啦，我看到你，肯定會慫，會飛快逃掉也說不定。你、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冷淡，很沒禮貌，然后討厭我……”

    “我當(dāng)?然不會！”她很篤定地?fù)u頭，笑?容甜甜的，“我的潛意識里，一定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我還是會去主動認(rèn)識你的?！?/br>
    那認(rèn)識了之后呢？

    葉之悠的心狂跳著，沒敢問出口。

    她專注地望著他：“總之在這?里，我只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的，對吧？”

    “當(dāng)?、當(dāng)?然了！”葉之悠的魂飄飄然。

    “那就好，”她笑?著地站起了身來，輕聲抱怨，“我身上實在好臭……讓我先洗個?澡吧！”

    “哦，好，好，你來浴室，我告訴你怎么用……”

    葉之悠家里的浴室是一個?單獨(dú)的房間?，大而空曠，一個?1.5米的正方形浴缸，旁邊擺著巨大的鵝卵石和茁壯的虎皮劍蘭，宛如一個?歐洲浴場。

    女孩在里面洗澡，葉之悠本來在客廳，后來干脆直接躲去了大門外。

    饒是如此，他依然壓力巨大。不管是她說的話，她的微笑?，還是那個?關(guān)于擁抱的允諾，都讓他的心臟狂跳，根本躁動到無法平靜。

    現(xiàn)在，她又去洗澡了。

    他的臉紅得?像是在暑天蒸籠里，熱汗很快就浸濕了t恤。

    “呃……”他腦袋頂在門上，試圖用金屬降溫，但是一聽?到門后傳來的若有似無的水聲，又趕緊站直，表情?有點驚恐。

    “葉之悠你太?不要臉了，你正常點好不好？”他改成面壁，用力掐自?己的胳膊內(nèi)側(cè)，“別太?垃圾，別叫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誰？”

    他嚇得?回頭，正看到石勇上樓來。

    “石叔叔，你回來了……”

    “干嘛在自?己家門口杵著?！?/br>
    “哦，昭昭在里面洗澡……”

    石勇挑挑眉，表情?仿佛在說「你小子倒還真是個?好東西?」，“那一會兒，你們一起上來吃飯，我給你們做大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