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眾人走到一條黑漆漆的巷子中,眼看快到地方了,鐵忠老漢卻忽然停下腳步,告訴張小辮兒三人:“不是我嚇唬你們,靈州城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槐園中確實有厲鬼出沒,不知害掉了多少人的性命,四鄰街坊無不懼怕這座兇宅,早都搬了一空。這一帶除了野貓和老鼠,再沒別的活物出沒。到了夜間,就連巡邏的團勇們都不敢從周圍經(jīng)過,老漢我說句不中聽的,你們幾個后生,萬一今夜撞上鬼死在槐園里,想找個給你們收尸的人都難。若是聽我良言相勸,就趁早去投別的宿處。” 張小辮兒滿不在乎,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里,心想三爺有個諢號喚作“張大膽”,可不是憑空搏來的虛名。這些年破廟荒祠沒少住過,怎么會怕城里的一處宅院,就對鐵忠老漢說:“多謝您老人家好心指點,可是這深更半夜的,城中哪還有別的地方能容我等落腳?小人張三又是個破落戶,鬼神不收的賤命一條,所以膽氣極壯,隨他千妖百怪,我是絕不怕的?!?/br> 孫大麻子專愛聽這些賣弄豪杰事物的大話,當下也說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輩大丈夫,氣吞湖海,一向是行得正、坐得端,胸中又有的是膽量,世間即便真有鬼物,按道理也該是它怕我們。” 小鳳自打進城以來,始終擔驚受怕,但鄉(xiāng)下丫頭,也沒什么見識,遇到生人時開口說話都難。她看眼前這一片街巷宅院,全是悄無人聲,而且黑壓壓的沒有燈火,不由得膽寒起來,正想勸眾人別去兇宅,這時忽聽得身后屋頂上發(fā)出“喵嗚”一聲貓叫,好不悚人毛骨,嚇得她險些癱坐在地,幸虧被鐵忠老漢扶住。 張小辮兒左右一打量,黑夜中卻難辨野貓蹤跡,只見周圍街巷院墻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來,原來此地正在先前到過的貓兒巷附近。 鐵忠老漢對小鳳說:“莫怕,城里野貓多,尤其是在貓仙祠附近。你們膽大包天竟敢夜宿兇宅,絕不是作??梢粤速~的事。奈何我一介打更巡夜的,口中講不出什么真實道理,看來是勸不住你們了,但眼下正好路過此間,總該進仙祠去給貓仙爺磕幾個頭,讓他老人家保佑你們一夜平安?!?/br> 靈州有拜貓仙爺?shù)墓棚L,張小辮兒這三人十分信服,也為了壯些膽色,當下齊聲稱是,順路進了古祠。見那堂中神龕里有尊泥塑的神像,青袍長髯,慈眉善目,是個飽學儒者的模樣。看神位不是別個,正是在當?shù)貙绎@靈異的貓仙爺。 張小辮兒等人雖然久聞貓仙爺?shù)拇竺瑓s不知這些古跡的來歷出處,也從沒進仙祠里燒過香,還以為大仙是只得道的老貓。此時一見,不免覺得詫異,但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跪地磕頭,在神位前許愿道:“小人們都是善男信女,求大仙爺務(wù)必保佑弟子們逢兇化吉、遇難呈祥。今后如有寸進,能得些小富小貴,肯定不忘買些咸魚饅頭布施廟中野貓;倘若是貓仙爺開恩,能保佑弟子們有場大富貴,那就要給您老重塑金身、造寺建塔,心意至真至誠,還求仙爺靈驗感應(yīng)?!?/br> 拜罷了貓仙爺,張小辮兒心中好奇,想問個究竟,就跟鐵忠老漢打聽起來:“小人們一向只聽說貓仙是靈州城里的神明,卻不知大仙爺?shù)玫赖倪@段事跡,到底是出在什么人家?又是怎地起頭,怎地了結(jié)?” 鐵忠老漢自幼就把貓仙當作菩薩佛祖一般來信,見張小辮兒等人竟不知大仙來歷,便責怪道:“你們這些只顧吃閑飯、找閑事的光棍沒頭鬼,空在祠中拜了一回,怎么連貓仙爺他老人家的事也不清楚?” 鐵老漢隨即講起經(jīng)過來,傳說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早在那時候靈州城里就以貓多聞名。在城外有鄙雷寺古剎,乃是南北朝時期所建,多次毀于戰(zhàn)火,但事后又都被重建修筑,規(guī)模是越來越大。寺中歷代都有高僧住持,香火極盛。 曾有一位高僧法號曇真。這老和尚活了一百多歲,雖年事已衰,但暢曉佛理禪機,能知過去未來之事,講經(jīng)說法時妙語無邊,有如口吐蓮花。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士農(nóng)百姓,都將其視為鄙雷寺里的活佛,曇真老和尚不理俗務(wù),每天只在廟堂里焚香誦經(jīng)。 鄙雷寺廟前有個放生池,當?shù)匕傩辗Q其為鄙雷塘,是個千年不枯的古潭。綠水幽深,不論天氣如何炎熱,鄙雷塘附近也是涼意森森。凡是大一點的寺廟里都有放生池,里面養(yǎng)著龜魚之屬,放生池一來有佛法好生之意,二來池中蓄水可以防火,池塘的大小則取決于寺廟規(guī)模。常有靈州城里的大貓小貓們來到池前看魚,貓不會水,它們看著池塘里的游魚,只能圖個水邊涼爽,空流饞涎過過干癮,所以鄙雷寺前多有野貓出沒,寺中僧人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 又因廟里的和尚們都吃素,故此附近的野貓只在鄙雷塘前游蕩,極少進寺,唯有一只滿身生癩起瘡的老貓,一連數(shù)年,整天整夜地徘徊在這座寺廟里。 掃地的小和尚心善,見到這老貓,就尋些草藥給它治療身上的癩瘡。誰知藥不對癥,貓瘡更加潰爛流膿,變得腥臭無比,不用草藥倒還好些。那小和尚也就只好不敢再管它了。 這天早上,曇真老和尚在佛堂前講罷了南無妙法,喚過掃地的小和尚,對他點手指了指伏在對面墻檐上的癩瘡老貓,說道:“此物不可再留,你行個方便,替它尋個了斷之處去吧?!边@意思就是讓小和尚找個地方,把老貓宰了,而且還吩咐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料理干凈,死貓尸體可以埋在后山密林。 掃地小和尚一聽嚇了一跳,心想師父一貫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今天這是怎么了?那老貓雖然骯臟邋遢,卻不曾惹出禍事,出家人最戒殺生,如何對它下得去手?想要再問端倪,曇真老和尚卻閉上雙目入了定。 師命難違,小和尚不敢多言,爬到墻上捉了老貓下來,想用手掐死它或是棍棒打死,可都下不了手。最后想來想去,就將老貓抱到放生池邊,打算將它扔進水里溺死,猶豫再三,仍然狠不下心腸。他是胎里素,螻蟻也不肯踩死一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佛門靜地,豈容殺生害命?”就偷著把貓攆到寺外,見它去得遠了,方才回去復(fù)命。 等到曇真法師出了定,就在佛堂上召來小和尚,把那老貓之事相問。小和尚謊稱已將老貓淹死在鄙雷塘中了。曇真法師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當著佛祖的面怎敢口出虛言?” 小和尚大驚,忙在佛前叩頭稱罪不已。曇真法師道:“你速去捉了那只老貓回來,倘若天亮前還不能將它打發(fā)了,你我?guī)熗蕉家教硪粓瞿鯓I(yè)……”隨后念出四句偈語來,說是“世間萬物藏因果,大海浮萍有偶然;生死來去君莫怨,電光石火夢中身”。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章 槐園兇靈 且說掃地的小和尚領(lǐng)了法旨,匆匆出了山門,一直找到后半夜,總算尋得了那只癩瘡老貓,將它抱至鄙雷塘邊,嘆道:“叵耐1你這業(yè)畜不曉事,不知怎地得罪了老禪師,卻要著落在小僧身上,今夜不得不結(jié)果了你的性命,這就念經(jīng)超度你去往西天極樂世界了……”隨即硬起心腸,將老貓投入潭中溺死,又撈出死貓尸體,埋在了后山密林,這才回轉(zhuǎn)寺廟,向曇真長老復(fù)命。 常言道“入門休問枯榮事,觀看顏色便得知”。曇真長老一看小和尚的神色,就知他已將事辦妥。他見此時天光大亮了,就問小和尚是如何將貓了斷,當時是否天色未明? 掃地的小和尚破了殺戒,心中多是恍恍惚惚的,隱約記得淹死老貓之時,似乎是東方剛動,城門也還未開,當著曇真長老面前,不敢再有什么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曇真長老聽罷,心想“看來此乃天意,人力不可強求了”。此前只因禪機不可明言,難以對掃地小和尚直說,所以不能如實相告。原來佛家講個因果循環(huán),那只滿身癩瘡的老貓雖是墜在畜生道里,但它生來帶有道行。每到鄙雷寺中有僧人焚香誦經(jīng),敲木魚的聲音一響,老貓必定聞聲而至,伏在堂前檐下聆聽經(jīng)文。 曇真長老慧眼相看,知道此貓是一身道骨,成不了佛,但佛道眾生,皆是眷屬,它聽經(jīng)多年,早晚會有一段善果,只不過還要投胎在人間有些作為才能得大道。正值頭天夜里,靈州城有位產(chǎn)婦臨盆,胎兒橫生倒長,產(chǎn)婦性命垂危,眼瞅著就要嗚呼哀哉一尸兩命了。接生婆和乳醫(yī)束手無策,十分焦急。 外人不明就里,只有曇真長老一人清楚,此貓不死,彼婦不產(chǎn)。這才命小和尚與那老貓行個方便,但是沒想到,陰錯陽差地誤了時辰,如今只能看這老貓自己的造化了。 當天早上果然有譚員外家喜得貴子,取名為“百征”。譚家是靈州城中有名的書香門第,到了譚公子這代,已是人丁不旺,千頃地里只有他一根苗。誰知這小公子自生下來起,就全身生瘡,遍求名醫(yī)也難以治愈。好在此人生來聰穎,讀書過目不忘,年輕時有意考取功名,但他學問雖然到了,福氣卻不到,任憑胸中錦繡,筆走龍蛇,總是沒有登科之命,每次皆是名落孫山,好在家產(chǎn)殷厚,不必為生計擔憂。 譚公子有一個怪癖,他平生酷愛養(yǎng)貓,各種《貓經(jīng)》、《貓譜》從不離手,還常常花大價錢,從兩粵之地請人過來相貓。他在功名場上屢試不中,心意漸漸淡薄了,此后更是將全部精神命脈,都傾注在了養(yǎng)貓這一件事上。他散盡家財,整日與群貓為伍。 靈州自古便有老貓能通人言的傳說,譚公子逢貓就問:“汝能言否?”看到屋頂有野貓經(jīng)過,也要追著問:“瓦上郎君留步,你可能通人語?”可不論家貓、野貓,向來沒有一只肯理睬譚公子。他的這些怪異舉止,被鄰居家人看在眼中,也多以為譚公子是失心瘋魔不可救藥了。 有一年譚公子在城郊野外閑走,遇到一只形態(tài)罕見的四耳花貓,正伏在樹杈上呼呼大睡。此貓全身酒氣沖天,似乎是剛從什么地方偷酒喝過,醉臥在此。譚公子擅能相貓,一眼就瞧出此貓絕然非凡,似乎是只脫化來的四耳仙貓,不知何以如此。他看得好奇,就坐在樹下想要看個究竟,直等到夕陽西下,那只四耳貓方才醒了酒,對樹下的譚公子看也不看,打個哈欠溜下樹來,搖搖擺擺地徑自去了。 譚公子跟在四耳貓身后進了深山,這一去就是十幾年,外人都道此人早已死了。誰知譚公子在山里卻有一場奇遇,至于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卻極少有人知道。只知他從山里出來之后,身邊就帶著一只四耳花貓,時常呼朋引類,聚集大群野貓招搖過市,沿街叫賣“貓兒藥”,號稱能治百病。 世人多將他看作瘋子,誰肯吃他的野藥?但也有些行討的乞丐,病入膏肓卻無錢看病,只好拿他的“貓兒藥”來吃,總強過活活等死做了“路倒”。誰知竟然是藥到病除,被他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活人無算,一時間聲名大著,遠近相聞。 那一年靈州城發(fā)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土焦田裂,河港枯竭,不僅河里沒水,水井也多是枯的。百姓們?yōu)榱巳∷?,把井打到十幾丈深,都見不到一絲潮氣,天空上一輪紅日炎炎相照,毒火相逼,不知渴死了多少窮苦人,酷暑更使尸瘟蔓延。原本的富貴盛地、繁華之鄉(xiāng),在旱災(zāi)中幾乎變?yōu)榱艘蛔莱恰?/br> 滿城的官吏百姓,都聚集在龍王廟前祈雨,那廟里雖然供養(yǎng)著五湖四海的行雨龍王,卻沒一個顯靈落雨。這時譚公子帶著群貓來到龍王廟前,告訴眾人,龍王廟大殿梁柱中生有“火蠶”,吸干了地脈中的水氣,若不拆毀廟堂,旱情便不會緩解。 靈州軍民雖是求雨若渴,卻哪敢做此褻瀆神明之舉,譚公子之言觸了眾怒,被逐出城去。當夜,城中龍王廟發(fā)生大火,被燒了個片瓦無存。有人見到是幾只野貓推翻了廟中的燈臺,引起火頭,料來也是出于譚公子的指使,正要將他綁到衙門里問罪,誰知驀地里一聲驚雷,四野陰云聚合,從空中降下一場甘霖。 眾人這才知道旱禍果真起自龍王廟,先前是錯怪好人了,此后更是將譚公子視作活神仙一般。靈州城內(nèi)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人人爭服譚家“貓兒藥”,以求延年益壽、家門平安。除卻行醫(yī)施藥之外,還有人問他休咎禍福,所問之事,無不奇中。又過了數(shù)年,譚公子帶著四耳貓離開靈州城出外云游,最后不知所終。 靈州百姓都說他得道成仙去了,就在城里建造仙祠供養(yǎng)靈州花貓。自打貓仙祠建成后,香火旺盛,數(shù)百年不衰,常常都顯出許多靈異,當?shù)匕葚堉L從此興起,因此留下這段逸事至今。貓仙古跡,真真假假,奇奇怪怪,當世罕聞,各地少見,雖是說來好聽,卻未必都是屬實,傳說中涉及了“釋、道、儒”三教六眾,也是本地民風使然。 老軍鐵忠對此深信不疑,他指著巷子深處說:“槐園老宅就是在龍王廟舊址上所建,向來是處兇宅鬼府。你們前去過夜,務(wù)必多加小心,但盼著貓仙爺顯靈,保佑你等平安無事。我是年老膽薄,不敢再往前邊相送了,咱們就此別過。”說罷,他借了一只燈籠給張小辮兒三人,就佝僂著身子轉(zhuǎn)身離去了。 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都是有些潑皮膽量、潑皮手段的人,滿腦子想著到槐園中發(fā)筆橫財,根本不肯將鐵忠的話放在心上,帶上小鳳和黑貓,提著燈籠放開腳步,徑直來到槐園門前,取出鑰匙開了大鎖。只見里面好大一座園子,門第森嚴,屋宇連綿,雖非天上神仙府,也是人間富貴家。 天黑后的槐園靜夜沉沉,四周皆是悄然無聲,唯見頭頂明月高懸,腳下銀光瀉地,園中的庭廊水榭、樓臺花木,在月影之中看起來顯得分外清冷凄涼。張小辮兒到得此處,心中也自打鼓,林中老鬼只說帶黑貓進這兇宅,就能挖出金山銀山,其余細節(jié)卻未作交代。不知究竟要如何作為才能取了那樁富貴。此行是兇是吉,還要全看張三爺自己的造化。 眼見這座槐園樓閣院落眾多,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只得先打開正堂屋門落腳。但見樓中蛛網(wǎng)閉戶,灰塵滿布,是個久無人登的所在。房里的家具擺設(shè),早被搬了一空,三人找個角落,胡亂收拾掃抹了一番,就在屋中分吃剩下的幾塊干糧,想要先填了肚子,再到園中各處巡視。 白天奔波多時,三人都已餓得很了,此時狼吞虎咽,誰也顧不上說話,正吃著半截,就聽后宅里傳來一陣孩童啼哭之聲??蘼暺鄳K飄忽,時遠時近,那黑貓極是警覺,它原本蜷伏在地,此刻聽到響聲,貓耳朵一動,噌地躥了起來,貓眼充血。它如臨大敵,顯得十分懼怕。 張小辮兒聽得真切,又是出乎意料,不免又驚又奇,險些被嘴里的干糧一口噎死。他翻著白眼好不容易才強咽下去,暗罵一聲作怪了,在這荒園廢宅里,怎會有小孩哭泣? 小鳳被那陣揪人心肺的哭聲所嚇,驚道:“莫非是兇宅里有小鬼作祟?”張小辮兒抱起黑貓來,對小鳳說道:“怕什么?黑貓、白狗專能辟邪??v然是厲鬼,也要懼怕它們幾分。聽這哭聲有異,也說不定是園中埋藏的銀子成精了。” 孫大麻子說:“世上之所以會有鬼魅妖邪之物,多是因為人心不平。所謂一正壓百邪,倘若問心無愧,就算真是鬧鬼又有什么可怕?”說話聲中,他便抄起桿棒在手,壯起一身虎膽,當先循著哭聲找向后院。 后院是片荒廢園林,種有數(shù)百株刺槐,如今這些槐樹多半都已枯死了??輼湓谠鹿庀轮﹁娟獜?,猶如一片片猙獰的鬼影。滿院子全是沒膝深的荒草,草窠墻縫中沒有任何蛙鳴蚓叫之聲。一派死寂中,只有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小孩啼哭聲,不時從草木深處傳來。 早年間曾有許多埋銀化物的傳說,說是大戶人家深宅大院,地下常會藏有隱秘的銀窖,埋下許多金銀財寶,以防后世子孫坐吃山空。但是把銀子埋得年頭太久了,物老生變,就會變化成人形作祟,民間稱之為“銀魄”。張小辮兒財迷心竅,認準了兇宅藏銀、荒園埋寶,思量著那哭聲定是積銀之兆,挑起燈籠,放開腳步撥草折枝,徑向槐樹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