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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寵物語1》

    作者：童亮

    第一章 二奶奶生前養(yǎng)的狗

    現(xiàn)在爺爺?shù)男木骋呀?jīng)大變，甚至有些怪異了。他早已不愿再用他的方術(shù)。包括從前丟了物什就來找爺爺掐算的人，現(xiàn)在說多少好話都不能讓爺爺抬起長滿趼子的手，給他們預測尋找的方位了。

    雖然爺爺經(jīng)歷過許多怪事，但總能用他的方術(shù)幫人度過劫難?，F(xiàn)在，包括mama在內(nèi)都認為爺爺已經(jīng)力不從心了。

    爺爺不在旁邊的時候，mama偷偷告訴我說：“你從北京回來之前，大概七八天前，二奶奶去世了，在出殯時她生前養(yǎng)的狗突然發(fā)狂，一連咬傷了好幾個人。被咬傷的人都是生前得罪過二奶奶的。”

    二奶奶是常山村的神婆，專門負責村里的土地廟。她性格和藹，心地善良，受人尊敬。且不提土地廟里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靈不靈，村里的姑婆姨嬸大多還是信奉的。我參加高考的那兩天，mama就找到二奶奶，非要在土地廟跪拜整整兩天兩夜。后來我考上重點大學，mama還去土地廟放了兩掛鞭炮道謝。

    雖然考大學不可能依靠神仙保佑，但是土地廟存在的意義還是在這里彰顯了出來。我猜想，也許這正是姑婆姨嬸信奉的緣由。

    mama說：“由于被咬傷的人多，又擔心染上狂犬病病毒，當時很多人建議打死那條狗。二奶奶的兒子很孝順，雖然他知道狗咬人要負責，但是他覺得母親剛故去就打死她生前養(yǎng)的狗多少有些殘忍。他請求大家暫且放過那條狗，等二奶奶過了頭七再說。”

    “那大家答應了嗎？”我急問道。

    mama說：“很多人不答應，尤其是被咬過的。還有些人怕自己家的孩子被咬到，就也贊同立即除掉那條狗。畢竟不弄死它，潛在的危險就一直存在。還有幾個曾經(jīng)得罪過二奶奶，但是因為當時不在場沒有被咬的人更加緊張，他們的立場也更加堅定。”

    “莫非那條狗受二奶奶的靈魂驅(qū)使嗎？”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想。

    “二奶奶的兒子一人說不過眾人，便向你爺爺求救?！?/br>
    “向爺爺求救？”

    “是呀，他希望你爺爺給那條狗驅(qū)邪，讓它不再亂咬人。”

    我悶悶道：“它不是亂咬人?。　?/br>
    mama對我的話不置可否，繼續(xù)說：“如果是以往，你爺爺肯定會幫忙。你是知道你爺爺以前的性格的，再難的事情他也會出手幫忙。何況二奶奶跟我們還是行上親戚?！?/br>
    第二章 狗和鬼的陰寒之氣相同

    想想也是。二奶奶跟我們家是親戚。按照爺爺以前的性格，他是斷不會拒絕的，甚至會不請自來，主動幫忙。

    “可是你爺爺一口拒絕了。毫不留情面。”mama說。此時，就連mama的眼神里都有幾分歉意。以前都是mama拼命勸爺爺不要毫無保留地幫他人。

    我沉默片刻，問道：“后來那條狗被人打死了嗎？”

    “大家得知爺爺不幫忙，就把那條狗活活打死了。二奶奶的兒子也沒法阻止。他們威脅說，如果不把狗打死，他們連二奶奶的葬禮都不幫忙了。吹吹打打，抬棺舉燈都要人，總不能為了那條狗耽誤了出殯。”mama輕嘆了一口氣。

    我腦海里想象出眾人一擁而上打死一條狗的場景。

    因了這件事，mama認為爺爺心腸變硬了，同時認為爺爺確實大不如以前了。mama說：“也許爺爺想過幫幫那條狗，但是他的身體扛不住了?！?/br>
    快吃午飯的時候，爺爺回來了。

    飯菜上桌，爺爺突然掃視一周，然后盯著mama問道：“毛仔呢？”

    毛仔是弟弟的乳名。

    mama一愣，回答道：“早上你不是問過一遍嗎？毛仔身體不舒服，你別管他?！?/br>
    我才知道，爺爺?shù)挠洃浟σ查_始不好了。

    “哦，好像問過。他怎么了？”爺爺又問。

    “吃多了狗rou，上火?！眒ama不耐煩了。

    爺爺夾了菜，笑道：“我跟他說過不要吃狗rou，那是只有陰氣極重的人才能吃的。毛仔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本身陽氣也比一般人重，吃了不難受才怪。”

    爺爺?shù)脑捁雌鹆宋业暮闷嫘摹Ｎ颐柕溃骸霸趺淳统圆坏媚?？?/br>
    問這話的同時，我又想起了二奶奶家的那條狗。

    爺爺說道：“狗的情況很怪，它本身屬陰，卻不是陰靈，而是和鬼的陰寒之氣完全相同，所以狗能見鬼知煞，預警能力特別強。但是狗和人的關(guān)系最緊密，所以又帶著很重的人陽。為什么吃狗rou最燥，這跟吃人rou一個道理。那吃的是人陽，不燥才怪哩！”

    我忍不住問道：“二奶奶養(yǎng)的那條狗被打死后，是不是也被人吃掉了？”

    mama苦笑道：“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們村里的狗都很難活過一年。平時小偷小摸的人懶散慣了，快過年的時候就在附近幾個村里轉(zhuǎn)悠，看見有活物就放藥弄倒，或者悶棍打死，要么煙熏了做過年的臘rou，要么當晚就下了火鍋?！?/br>
    “所以二奶奶養(yǎng)的狗當晚就被幾個坐夜的人烤著吃了。”mama說。在我們那個地方，辦葬禮的晚上是要留人在靈堂徹夜燒紙打鑼的。

    第三章 面目如狗的怪人

    “吃了？”我驚訝不已。

    “是啊。那幾個被咬到的人還特意半夜趕過去湊了一餐，開玩笑說狗咬了他們，他們要咬回來?！?/br>
    “那吃過狗rou的人后來怎么樣了？”說這話的時候，我心中有隱隱的期待。

    不過mama的答案讓我大失所望。mama攤手道：“沒怎樣啊?！?/br>
    我頓時垂頭喪氣。

    舅媽揮舞著筷子說：“吃飯吧，菜都涼了?！?/br>
    我剛端起飯碗，就聽見門外響起兇猛的狗吠聲。扭頭去看，不見狗的影子，卻看見一個模樣可怖的人！那人牙齒稀稀落落，卻尖銳如狗！

    更可怕的是，那人滿身疙疙瘩瘩，不論是頭上手上還是脖子上，到處是擁擠在一起的包。真不知他頭上的頭發(fā)是哪個膽大的理發(fā)師剪的。雖然當時已接近正月，但是天氣尚冷，他卻將舌頭伸在唇外，如狗一般呼氣吸氣。

    我自認為沒有密集恐懼癥，但是見那模樣，頓時惡心反胃。

    舅媽馬上臉色變得難看，從兜里掏出幾塊錢的零錢，捏成團扔給那人，斥道：“你快走吧，我們正吃飯呢！”

    舅媽的反應不難理解。幾年前每逢這個時候，會有挨家挨戶唱歌送紙的人來乞討。

    這個丑陋無比的來者，自然也是討錢的。他的成功率顯然比一般乞討者要高很多，手里厚厚一摞鈔票幾乎攥不住了。估計很多人見了不等他進門就給錢了。

    舅媽像打發(fā)瘟神一般驅(qū)走那人，急忙連大門都關(guān)上了。

    “真是瘟神！他身上臭得厲害！”舅媽將手在鼻子前拼命扇動。

    mama若有所思。

    舅舅尷尬道：“哎，別影響我們吃飯啊?，F(xiàn)在的乞丐，想盡辦法讓人厭惡。這樣才能讓你快點兒給錢趕走他們?！?/br>
    mama一拍桌子，恍然大悟說道：“剛才那個人，不就是二奶奶葬禮上吹號的嗎？就是他扒了那條狗的皮，叫別人一起烤了吃呢！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差點兒沒認出來！”

    飯桌邊上的人都瞠目結(jié)舌。

    爺爺?shù)吐暤溃骸半y怪穢氣這么重?！彼幻嬲f，一面將公筷放下，拾起自己的筷子吃飯扒菜。

    爺爺?shù)脑挍]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只有我將每個字都聽進了心里。

    過了一會兒，我放下碗筷，打開門，走到了地坪里。那個人正走向下一戶人家。他剛靠近那戶人家的大門，一只肥碩的狗就沖了出來，像所有的看家狗一樣氣勢洶洶地吠叫。那條狗沖到他腳邊后，卻突然溫柔下來，嗅了嗅他的褲腳，仿佛嘟囔一般哼哼兩下，轉(zhuǎn)身走了。

    第四章 狗魂附身？

    “進去吃飯吧?！?/br>
    爺爺?shù)穆曇敉蝗辉谖叶呿懫穑瑖樜乙惶?/br>
    原來爺爺也出來了。

    “爺爺，你看，那狗不驅(qū)趕他呢。俗話說，狗眼看人低。越是穿得破爛的人，狗對他越兇?？墒悄枪烦鰜淼臅r候挺兇，走到他面前就突然變了態(tài)度?！蔽也唤?。

    那戶人家跟舅媽一樣，不等他跨進門就慌忙將錢扔了出來，馬上關(guān)上門。

    爺爺掏出煙盒捏了捏，然后抽出僅剩的一根煙點上，看著那個滿身是包的人，說道：“那狗開始以為他是乞丐，走到面前一嗅才知道是同類，所以不管他啰。”

    吃完飯，我想去奶奶的墳上看看，告訴她我回來了。

    舅媽要收拾家里，沒有一同去。舅舅和mama還有爺爺帶我去山上看奶奶。

    山路非常難走。我們幾個人走出一身汗，終于來到奶奶的墳前?？墒俏覀儎偟侥抢铮涂匆娨粋€身影蜷縮在奶奶的墓碑旁邊。

    舅舅吼了一嗓子：“嘿！”

    那個身影微微哆嗦，但是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爺爺吸了吸鼻子，輕聲問道：“你是午飯前討錢的那位吧？”

    那個身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立即轉(zhuǎn)過身來，驚喜道：“啊，我終于等到您啦！我來了四五次，都沒有碰到您?！彼f話的時候讓人感覺呼吸非常困難，每個字都好像是憋著氣說出來的。

    果然是之前乞討的那個疙疙瘩瘩的人?？匆娝?，我又一陣惡心。但是我很奇怪，他為什么要待在我奶奶的墳旁邊？

    那人左看右看，說道：“我在這里等馬師傅。我聽人說，他的外孫回來了，他會帶外孫來這里看他奶奶。所以我上午在附近乞討，下午就在這里等著。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五天啦。”

    爺爺問道：“你找我干什么？”

    那人討好地朝我瞥了一眼，對爺爺說道：“上次袁娭毑的狗咬了好幾個人，后來那狗被我們吃了。我現(xiàn)在懷疑那條狗的魂附上我的身了，不然我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嚇人的模樣。我求您幫幫我?！北任掖笠惠叺娜硕冀卸棠虨樵瑠謿?。

    舅舅厭煩地揮手道：“那就要讓你失望了。我爹已經(jīng)不管這些事了?！?/br>
    那人“卟咚”一聲跪下，那人伸出手來前后左右亂指，痛苦道：“我只求您把我眼睛弄瞎了，讓我看不見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呀……”

    在這四周，不只有奶奶的墳，還有散落在不遠處的其他幾座墳墓。

    “不曉得怎么了，我吃了那狗rou后，以前看不見的東西，現(xiàn)在看得清清楚楚?！蹦侨祟^搗蒜似的磕頭。我望向爺爺，不知爺爺打算怎么做？

    第五章 雙眼所及皆陰靈

    爺爺蒼老的面龐在陽光下顯得溫和，連帶著我的記憶也如一張張畫卷展開。

    爺爺家門前有一棵生長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棗樹，前年春天，它再也沒能發(fā)出一個綠色的芽來。輕輕一敲，枝干就會非常干脆地斷裂。

    過年前我去看他，左鄰右舍的人偷偷告訴我，你爺爺恐怕是不行了。我細問緣由，人家將嘴巴一努，說：“看看那棵棗樹就知道了?！?/br>
    我知道棗樹不行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獙敔數(shù)纳眢w狀況跟棗樹聯(lián)系起來。

    我再問他們，他們卻神秘兮兮地擺手不語，好像這是公認的秘密，不需要言語解釋。

    但是有一個人除外。

    那個人是炎爹。

    炎爹跟爺爺年紀不相上下。白天他們各忙各的事，到了晚上，不是爺爺去他家烤火，就是他到爺爺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