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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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爹說,有一天晚上,他跟我爺爺正在火塘邊上閑聊50年前的事情,忽然聽到敲門聲。他覺得有些蹊蹺。爺爺也覺得奇怪。 炎爹調侃道:“不會是小偷吧?敲門有人應就走,沒人應就撬鎖進門?!?/br> 爺爺?shù)溃骸皯摬皇?。如果是小偷,光看我這樣的老房子就知道沒東西可偷了。” 打開門,進來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輕人。 爺爺并不避諱,邀請他進屋一起聊天,也不問他是哪里人,來這里干什么。 兩位老人繼續(xù)聊50年前的事,沒想到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居然知曉一些,有時還能插上一兩句話,幫助兩位老人回憶當時的情形。 炎爹有些驚訝,但是見爺爺面不改色,便忍了下來。 爺爺話鋒突然一轉,談及老皇歷上的星宿值日,陌生人興趣不減反增,口若懸河,說得頭頭是道。 炎爹更加驚訝。年輕人能看懂老皇歷,還能跟爺爺品頭論足的,實在少見。 也許是平時難得遇見熟知老知識的人,爺爺仍舊跟他聊得很開心,炎爹反而插不上嘴。 聊了一個多時辰,那陌生人突然停住,愣了一會兒,喃喃說道:“明天有雨?!?/br> 炎爹目瞪口呆。他知道,爺爺預測天氣,除了掐算和口訣外,還得去外面看看東南西北風向。這已經非常了不得,而這個年輕人卻能脫口而出。他料想爺爺一定也會大吃一驚。 炎爹朝爺爺看去,只見爺爺站起身來,笑呵呵地說道:“巢居的動物知風,xue居的動物知雨??磥磉@位朋友不是狐貍,就是老鼠?!?/br> 爺爺?shù)脑捳f完,陌生人頓時大驚失色,臉上瞬間長出許多粗毛,臉頰飛快消瘦下去,化成了一只狐貍。 還沒等炎爹發(fā)出驚叫,那只狐貍就“嗖”的一下溜走了。 所以炎爹堅持認為我爺爺不可能像棗樹那樣?!澳銧敔敻郧皼]有任何區(qū)別。他不是棗樹,他是一棵不老松?!毖椎闹业募绨蛘f。 炎爹比我矮了將近一頭,拍我肩膀的時候顯得比較吃力。 我剛轉過身,就聽見他輕輕嘆息:“當年的小外孫都長這么高了!” mama和我聊起爺爺時,也是諸多思慮。 “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绷季茫琺ama又說,“舅舅建了新樓房,叫他從老屋里搬出來,他偏不聽。上半年下了一場特別大的雨,接連下了一個星期。老屋的瓦原本就有些漏了,泥磚墻被雨水一洗,就倒了一面墻。差點兒把你爺爺砸死?!?/br> 我聽得心驚rou跳。 在我的記憶里,老屋的泥磚墻是跟土蜂窩結合在一起的。每到了夏天,太陽從瓦的縫隙里照進來,一道道圓巴巴的光打在墻上地上,讓我分不清哪個圓是土蜂洞,哪個圓是漏下來的陽光。 隨著時間推移,我離家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想念那些土蜂和圓形的陽光。 也許,爺爺也舍不得土蜂跟陽光呢。 說完這些,mama拉著我的手,央求道:“亮仔,要不你也去勸勸你爺爺。從小到大他最疼你,也許你說的話比我們有用?!?/br> “嗯。”我點點頭。 可是從舅舅的新樓房里出來,我又拿不定主意了。 青瓦還是我記憶中的青瓦,只不過像被人傷害過的魚鱗,再往前走,就聞到了牛的味道,那是舅舅剛剛給牛喂過水;最后聞到了香煙的味道,那是爺爺伸出熏黃的手指正在撫摸我的腦袋。 我忍不住加快了腳步,跨進門的那一刻,我差點兒喊出來:“奶奶,爺爺,我來了?!?/br> 我張開了嘴,但是沒有發(fā)聲。 奶奶的黑白遺照高高懸掛在堂屋的墻中央。 奶奶在我讀大三的那年就去世了。可是每次走進老屋,我還是以為她會出來接我。 我想,爺爺也有同樣的感覺吧。 我決定不勸爺爺了。 我將老屋的大門掩上,急忙回到舅舅的新樓房里。 mama見我回來,充滿期待地詢問:“勸你爺爺了嗎?” 我沒答理她,mama見情形不對,沒有再問。所以爺爺?shù)降讜粫脱矍斑@個滿身疙瘩的人,我的確很想知道。 爺爺拉住激動的舅舅,走上前溫和地勸道:“我不會像以前那樣救你,更不會反過來害你。我不可能弄瞎你的眼睛,你心里清楚。你回去吧,我外孫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也請你幫幫我,讓我外孫好好看看他的奶奶,行不?” 那人見爺爺這么說,只好退到一旁,看著我們在奶奶的墳墓上放鞭炮,在墓碑前插香。 舅舅將鞭炮像蛇一樣盤踞在墳頂上,點燃引線之前說:“把你奶奶炸醒,讓她知道你來了,看看你。” mama將三根香插在墓碑前裝有沙子的玻璃罐里,說道:“媽,你外孫看你來了。” 這個時候,我倒想走到那個人身邊,問問他,埋在地下的奶奶是不是真如他們說的那樣能夠知曉我的到來。 我忍不住轉頭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正死死看著我,那眼神讓我心里發(fā)毛。 拜完奶奶,我們要離去時,那人喊:“馬師傅!” 我們停下來,看著他,他卻不再說話,直直地盯著爺爺。 爺爺干笑一下,走到他的面前,問道:“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像一條狗?” 我非常驚訝。爺爺雖然硬下心腸不再幫人,但是不至于到這樣諷刺人的地步——居然羞辱央求他的人為纏人的狗。 mama也覺得爺爺說的話過分了,斜了爺爺一眼,說道:“你怎么這么說別人呢?” 舅舅卻不以為然,對那人哼笑一聲。 “您還真說對了!我感覺自己就是一條狗?!蹦侨嘶卮?。 mama啞口無言。 舅舅目瞪口呆。 爺爺皺眉道:“你是不是一熱就想吐舌頭,一餓就想咬骨頭,平時聞著不好受的東西……” 那人連連點頭。 爺爺擺擺手,繼續(xù)說:“平時聞著不好受的東西……這個時候……變得很好聞了?” 那人露出尷尬的笑,說道:“是啊……就是這樣……您怎么知道的?” 爺爺?shù)溃骸澳氵M我家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那人瞪著眼睛問道。 “我以為是一條狗進來找吃的,可是進來的卻是你?!睜敔斦f著我們聽不懂的話,“對于那些不干凈的東西來說,狗的情況其實和病重要死的人很像,就是個半陰半陽的東西。狗眼能看見不干凈的東西,這也是你能看見它們的原因。” “是不是狗的魂魄附在我身上了?”說這話的時候,那人眼神里沒有恐慌。看來他早已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爺爺?shù)溃骸斑@暫時說不清?!?/br> 那人問道:“如果是這樣,那些不干凈的東西應該避開我才是啊。可是為什么我看見了它們,它們一點兒也不害怕呢?” 爺爺?shù)溃骸肮砥鋵嵅慌鹿?。而狗通了人性之后反而會怕鬼。?/br> 那人反駁道:“常言說狗血辟邪,為什么鬼不怕狗?” 爺爺以前跟我講過,狗血辟邪并不是因為鬼怕狗,而是另有原因。過去的狗多數(shù)是吃屎尿污穢長大的,屎尿的穢氣最重,人陽也最重。但狗活著的時候,穢氣會被人陽壓住,放不出來。但狗一死,人陽就散了,鎮(zhèn)不住了。那狗血里積了一輩子的穢氣就全發(fā)放出來了。邪煞本就最怕穢氣,被狗血一潑那還了得,所以才有狗血辟邪之說。 爺爺將這番話對他復述了一遍。 “你身上這些包,多半是因為壓制穢氣而產生的?!睜敔斦f道。 “那您有方法救我嗎?”那人激動道。 舅舅想伸手去推開他,但是見他滿身疙瘩,不敢接觸他的身體,只好雙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勢,怒道:“你不是說不指望我爹救你嗎?” 爺爺扯開舅舅,仍舊溫和地對那人說道:“救的辦法倒是有,就怕你不肯照做。” 那人如獲救命稻草,雙眼一亮,大聲喊道:“只要您說出來,我肯定照做!” 爺爺看了看天,嘆口氣,說道:“狗咬了你,你吃了狗,這算扯平。但是它的怨氣得不到釋放。要想自救,你只有讓它再咬回來。” 等到我們走出半里路了,我才問爺爺,他剛才說的話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爺爺不著邊際地回答道:“他要是真心求我,不論我說什么都還會來找我的。” “可是……那條狗不是已經被他和另外幾個人分著吃了嗎?怎么再咬他呢?”我打破砂鍋問到底。 爺爺?shù)灰恍Γ骸斑@都不是問題?!?/br>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接到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的電話,說是已經到了常山村的荷花塘邊,叫我去接他。 我便提前離開,趕回家里。爸爸mama留在爺爺住的畫眉村吃了晚飯再回來。 到了晚上,mama帶給我一個消息——那人在我走后不久又來找爺爺了。 我急忙詢問具體情況。 mama說,舅舅見那人找來,非常氣憤,千般萬般驅趕他,他就是不走。爺爺本來就不愿答理這些事了,雖然不驅趕他,但也不見他。后來舅舅恐嚇那人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他的頭,那人就耍賴了,一屁股坐在門外,裝模作樣地哭號,引得其他人來圍觀。爺爺只好出來解圍。 “遇到這樣無賴的人真沒辦法?!卑职衷谝慌圆遄斓?。 mama說,爺爺告訴那人,要讓那條狗咬回來并不難,只要找到被他吃剩的狗骨頭,從上頜和下頜各掰一顆狗牙,然后對準它生前咬過的傷口,用狗牙照著原來的痕跡再次將傷口劃開,要見血才好。 我終于理解爺爺說“你只有讓它再咬回來”的意思了。 爸爸不屑道:“這樣就能讓他把身上那么多的疙瘩治好?我才不信。依我看,你爺爺是怕那人糾纏到過年,胡亂編個謊言來敷衍他。讓狗咬回來,這就算讓它咬回來?” mama說,那人千聲謝萬聲謝,總算是走了。 “那能起作用嗎?”我也不太相信。 mama說,我們也問了你爺爺。 “他怎么說?” “你爺爺態(tài)度不明,只是淡淡地說,要自己用狗牙將愈合的傷口再次劃開,還要見血,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還有,狗骨頭不一定找得到?!?/br> 說到這里,mama不自覺說起二奶奶家的狗是多么多么乖,又說起二奶奶以前是多么多么苦。二奶奶為了送兒子讀大學,到處借債,什么都要省吃儉用。兒子大學畢業(yè)后沒有好工作,二奶奶又日日夜夜cao心。終于兒子在外漸漸好轉了吧,她的眼睛又看不清東西了。 mama一說起這類事情就停不住。 好在這時候一個人進來了。我還沒來得及轉頭看她,她就說:“亮啊,你這次回來可要好好陪陪你爺爺啊。他的日子不多啦?!?/br> 聽聲音就知道,來者是二奶奶的兒媳,我叫她做“瑋姨”?,|姨是mama的娘家人,正是mama做媒介紹她嫁給二奶奶兒子的。因為這層關系,她跟我媽關系非比一般,說話直來直去,從不遮遮掩掩。 mama見她來,忙邀她坐下,又去給她泡茶。 “要是茶葉茶,我就不喝了。有糖水茶的話就給我來一盅?!彼幻嬲f一面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你注意到你爺爺家門前那棵棗樹沒有?你小時候多半時候待在畫眉,我讀中專之前也經常去你爺爺家,我記得那棵棗樹呢?!?/br> 她曾經讀過醫(yī)科中專。那時候中專非常吃香,并且包分配工作,她家里為此還大宴賓客。我小時候跟著爺爺去參加過她的升學宴。 “注意到了啊。樹老了?!蔽抑浪酉聛硪f什么,因為炎爹的話,我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