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陳彤彤第一個迎上來的,一如既往的親切,笑著牽起于薇的小手輕拍著說:“別怕啊,小穆穆是咱家年輕人里最后一個沒結(jié)婚的了,老人都著急,一聽說小穆穆要帶女朋友回來,就都過來了。小穆穆之前也不知道的,別怪他啊,你也不用緊張,他們就是過來看看而已,啊?!?/br> 小穆穆…… 于薇努力微笑得不僵硬,將禮物遞給陳彤彤后輕道:“不知道長輩們都在,只準(zhǔn)備了您和伯父的禮物,下次再給長輩們備上?!?/br> 一般這情況,老人都會對晚輩笑著說“還帶什么禮物啊不用不用”,但何汝穆的這些長輩卻沒有,而是一本正經(jīng)的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年輕人說話要算數(shù)?!?/br> ……這是逼迫她一定要有下一次的碰面么? “好,我替她應(yīng)下了?!庇谵边€未作反應(yīng),何汝穆就已經(jīng)對幾位老人頷首應(yīng)了下來。 彎腰將鞋柜里的拖鞋遞到她腳底,“換鞋進(jìn)去吧,當(dāng)自己家,不用拘謹(jǐn)?!?/br> 于薇:“……”她不是拘謹(jǐn)好么,她是后悔來了!這是趕鴨子上架么! 于薇撐著何汝穆的彎背,將高跟鞋脫下,換上拖鞋,又等何汝穆將她的高跟鞋放進(jìn)鞋柜里后,倆人才抬頭。 而對面的幾人全部石化了。 爺爺奶奶想,他們的大孫子,什么時(shí)候給女人彎過腰換過鞋啊這是破天荒啊! 姥姥姥爺想,他們的外孫子,居然給這叫于薇的小女朋友彎腰換鞋?這婚肯定能成了吧! 于薇這才感覺到跟何汝穆的互動,可能是讓何汝穆丟了面子,忙又從鞋柜里拿出拖鞋,蹲在地上讓何汝穆?lián)Q上。 何汝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笑著說:“第一次享受這待遇呢?!?/br> 眾人:“……” 于薇的臉,瞬間紅成了西紅柿。 這頓飯吃得氣氛恰好,何正威未曾多說過一句話,并且偶爾在幾位長輩詢問于薇情況的時(shí)候,還和顏悅色的附和了幾句。 于薇不好回答的話,比如她母親的事,何汝穆就會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開話題,這讓于薇大大地松了口氣,也安心了很多,漸漸地也就放松了下來。 “我和他認(rèn)識是因?yàn)殚_始做他導(dǎo)游?!庇谵毙χ卮饚讉€老人好奇的問題。 “他肯定挺氣人的吧?”姥爺樂道。 “還好……”于薇瞥了眼閑懶的何汝穆,抿嘴笑道,“但也把我折騰壞了?!?/br> “嗯,能想到,何汝穆從小就聰明。以前楊沫跟著他屁股后跑的時(shí)候,還沒少被他氣哭?!睜敔斠槐菊?jīng)地推了推眼鏡,點(diǎn)頭道,“以后你們一起生活后,你得治他。” 何汝穆懶洋洋的將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她的頭發(fā),“我愿意讓她治,是她不愿意治呢?!?/br> 陳彤彤聽這話撲哧一聲笑了,佯怒地瞪他,“你就欺負(fù)薇薇吧你!” 于薇也回頭瞪了眼何汝穆,“就是的,你就欺負(fù)我吧!” 何汝穆勾了勾唇,眼里盈滿了笑意。 于薇不曾感受過這樣的溫暖,全身心都放松下來,游刃有余地跟幾位老人插科打諢,逗得他們不停笑。于薇可比何汝穆的情商高多了。 何正威依舊那副高不可攀的冷傲模樣,但也未說一句冷話。 這一面見得如此之好。 就是剛吃完飯,老人還沒有下桌,于薇也不敢動,何汝穆的奶奶和姥姥突然就遞過來了傳家寶。 奶奶不容置喙地說:“薇薇是吧?這是咱們何家的傳家玉,奶奶今天就給你了,記得以后給奶奶生個大胖孫子!”語氣霸道。 姥姥循序漸進(jìn)地說:“聽你婆婆說你家也是搞古董的?薇薇肯定也喜歡古董吧?姥姥以前還和你婆婆說過,如果生女兒的話,這寶貝鎖就給她了。但她沒生女兒,生了個兒子……那你現(xiàn)在也算你婆婆的半個女兒了,姥姥今天就給了吧,嗯?” 于薇突然覺著頭很疼,手伸到背后,重重地捏了一把橫放在她腰上的手。 “奶奶姥姥,東西你們先收好吧,等過些時(shí)間等我們倆確定了再送也不遲?!焙稳昴碌玫桨凳?,玩笑著說,“別把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姑娘嚇跑了?!?/br> 聽了這話,幾位老人才帶著遺憾的把東西收了回去,于薇這才信了何汝穆事先真不知道幾位老人會來。 吃完飯,于薇大大的松了口氣,可這還沒完,陳彤彤又一本正經(jīng)地說:“先去樓上玩會兒吧,晚上下來玩麻將!” 何汝穆推著于薇的腰上樓,“先養(yǎng)精蓄銳吧,跟老人打麻將輸贏都不合適,可累人呢?!?/br> 然而于薇剛被何汝穆半推著上樓時(shí),沒看到何汝穆悄悄地給他媽遞了個眼神——做得好。 陳彤彤掃了眼她請來的四位老人,得意洋洋的回了個眼神——快點(diǎn)讓我抱上孫子才是正事兒! ……悲催的于薇又被騙了,還是何汝穆聯(lián)合著他媽一起騙的。 方一進(jìn)何汝穆的房間,于薇連打量都沒有打量,就跟虛脫了一樣,哐當(dāng)一聲躺到了床上,揉著腦門唉聲嘆氣:“何汝穆就你家這陣勢,想嫁的都能被搞得不想嫁了,你媽當(dāng)年是不是嫁的也挺不容易的?。俊?/br> “我爸媽是自由戀愛,一切順利?!焙稳昴滦χf,抬起于薇的腦袋瓜,往她腦袋下面墊了個軟枕。 “啊,那時(shí)候還能自由戀愛呢?” “門當(dāng)戶對?!焙稳昴螺p描淡寫地說,又抬頭意味深長地道,“其實(shí)我們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br> 于薇下意識嘲道,“可是你爸好像不這么認(rèn)為的吧?” 倆人正說著何正威時(shí),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于薇,方便跟我談?wù)剢幔俊?/br> 何汝穆開門后,不著痕跡地?fù)踉谟谵鄙砬埃鞍?,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吧?!?/br> 何正威深深地望著于薇,一雙老jian巨猾的眼睛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堅(jiān)定,悠悠反問道:“于薇,你覺著呢?” 那眼神太有威懾力,令于薇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輕輕推開身前的何汝穆,“好。” 何汝穆抓著她的手腕,緩緩蹙起了眉。 于薇笑笑,“該來的總會來的?!北愀诉^去。 書房里,何正威背對于薇而站,背影高大而挺直……何汝穆跟他父親真是有八分相像。 于薇進(jìn)了書房后,何正威遲遲沒有轉(zhuǎn)身開口,于薇便趁機(jī)觀察他的書房。 書香世家的風(fēng)格,紅木桌椅,椅后的書柜兩米高,珍貴古玩不少,但居多的是書,書之間的縫隙大,該是常被翻看導(dǎo)致書頁不整……何正威應(yīng)該常會在書房里看書,學(xué)識淵博。 再兩旁是兩扇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是古墨,應(yīng)該也有了念頭,除此之外,書房里只有一個沙發(fā)椅,其余均是板凳……不會有客人在他書房里常做,并且不喜歡招待客人,孤傲。 板凳后是題字匾上的四字是厚積薄發(fā),看樣子不是何正威自己題的,應(yīng)該是長輩送的,那么最有可能的長輩……何汝穆的姥爺,尊重老人。 于薇沉穩(wěn)地站了半晌后,何正威方才轉(zhuǎn)過身來,目光里帶了些贊賞,“坐。” 于薇卻沒有坐,身體站得直挺挺的,牽著恰到好處的假笑問,“何先生有什么話,可以直接說。” 何正威瞇了瞇眼,一道精光乍現(xiàn),緩聲問,“了解何汝穆多少?” “不多?!?/br> “那你也敢嫁他?” “還不一定會嫁,”于薇不疾不徐地說,“我雖然不夠了解他,但我了解您。兩年前,您就警告過我,甚至給我看何汝穆跟周雨惜喝茶的視頻?,F(xiàn)在我回來了,并且跟何汝穆來往親密,您卻一次都沒有來找過我,今天您也對我和顏悅色,我想是因?yàn)楹稳昴聦δ┝藟喊??我也曾想過兩年前你為什么這么強(qiáng)烈的阻止我,論家世,我父親不至于入不了您的眼,您卻執(zhí)意叫他娶梁芊芮,是因?yàn)榱很奋羌沂枪偌??何汝穆和我說過您以前的身份,可我仍舊覺著不會這么簡單,您所擔(dān)心的,跟梁老爺子威脅何汝穆娶梁芊芮的,該是同一件事吧?” “你很聰明?!焙握届o地望著眼前的姑娘,論資質(zhì),她確實(shí)能配得上他兒子,夠冷靜,夠聰慧。 于薇小幅度地?fù)u頭,秉著要用氣場壓人的準(zhǔn)則,云淡風(fēng)輕地說,“分人,我在何汝穆身邊可以不花任何心思,因?yàn)槲倚湃嗡?,旁人看了可能還會覺著我笨。但面對您,我需要時(shí)刻保證我自身的安全,人們普遍會對具有威脅性的事物保持警覺?!?/br> “何汝穆曾殺過人?!焙握犞谵币徽Z雙關(guān)的話,突然一字一頓地說。 于薇眼角立即一跳。 “你恨殺人犯吧?”何正威繼續(xù)拋著炸彈,“就好比被小偷偷了一百塊錢的人一樣,一旦聽到搶劫犯搶劫行人幾千幾萬時(shí),會憤憤不平。于薇,何汝穆也沒跟你談過這件事吧?” 驚慌之后,于薇很快鎮(zhèn)定下來,“您和我說這話有什么用意?我想您既然已經(jīng)向何汝穆妥協(xié)了,就不會在距離何汝穆只隔著一個房間的書房里,這樣光明正大的逼我離開吧?” “我是想告訴你,既然接受了他,就要做好一切他過去及將來要隱瞞你的事?!焙握蝗徽Z氣變得極為嚴(yán)厲,“我是他父親,我必須要確保這一點(diǎn)。這兩年他都在景德鎮(zhèn)陪你,這點(diǎn)我也清楚,我不想我兒子再因?yàn)槟愕碾x開而尋死覓活?!?/br> “尋死覓活?”于薇垂眼,避重就輕著說,“何先生,您把您兒子說得太弱了吧。” 何正威猛地提高音量,“你一個女人知道什么?知道我兒子為你付出了多少!永遠(yuǎn)任性地纏著他,要放手不放手,早晚有一天他會被你害死!” 于薇一愣,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被何正威寒冷如冰的語氣以及冷冽如箭的目光嚇得。 何正威似乎也覺著自己的語氣重了,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疲憊地?fù)P手道:“算了,反正說了這么多也改變不了現(xiàn)狀,出去吧。” 于薇是低著頭匆匆跑回何汝穆臥室的,一推開門就捂著肚子往洗手間跑,“內(nèi)急……” 何汝穆完全沒有注意到于薇的異常。 于薇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臉,一陣慘白,剛才那一瞬間,她好像感覺到何正威能夠抽出槍來崩了她。 渾身還有些發(fā)抖。 何汝穆在外面等了于薇半晌,也不見她出來,敲了敲浴室的門,“于薇?” 于薇立即坐到馬桶蓋上,抖著聲音說,“干嘛!” “本來在擔(dān)心我爸在和你說什么的?!甭犞谵钡牡秃穑稳昴率Φ?,“拉肚了么?可能吃東西沒吃好?我去給你拿些藥。” “唉別走……”于薇閉了閉眼,許久,再睜開眼時(shí),方才的驚慌失措已然消失,狀似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你爸今天的態(tài)度很好啊,為什么?” 何汝穆沉默了片刻,淡道:“因?yàn)槲掖饝?yīng)了他一件事?!?/br> “什么事?”于薇以防何汝穆又模糊回答,沉聲道,“不準(zhǔn)隱瞞?!?/br> “唔。”何汝穆頭靠在墻上,身材修長,深邃的眼睛變得更加幽深,“我答應(yīng)他不再見周雨惜。” 大概是怕于薇又會不舒服,何汝穆又繼續(xù)道,“我爸知道我一直對周雨惜有愧疚,不想我活在愧疚中,就讓我答應(yīng)他這件事。” “那……當(dāng)年梁老爺子究竟用什么威脅你的?”于薇咬了咬嘴唇,“最后一個問題了,不準(zhǔn)騙我。”她也想知道何正威究竟在擔(dān)心些什么。 何汝穆這一次的沉默持續(xù)了很久,久到于薇已經(jīng)失望地起身,要推門出來時(shí),卻聽到了他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我曾措手殺過人,梁老用東窗事發(fā)來威脅我,如果我不結(jié)婚,就會讓我坐牢。這個對我來說其實(shí)是無所謂的,但他同時(shí)威脅我會讓你家破產(chǎn)。于薇,如果我坐牢了,就不會有人再保護(hù)你了。” “后,后來呢?!庇谵辈豢芍眯诺貑?,“可是你那天逃婚了!” “后來么,”何汝穆忽然緩緩地笑了,“在你走后,我曾拿槍抵著梁老的眉心反威脅他了。” ☆、90調(diào)查 于薇握著洗手間的門把手,渾身僵硬。仿似那邊說話的人突然變得如此陌生,是她從未聽過的聲音,只一道門而已,卻仿似千斤重,百米厚,驀地將距離拉得遙不可及。 她不知道為什么在說這些話的時(shí)候何汝穆還能笑得出來,她的心跳已經(jīng)失速到無法控制,即將跳出心房。 殺人,拿槍威脅人,這是何汝穆嗎?如此冷血。 于薇臉色泛白,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jié)了一般,由心底向外散發(fā)著涼氣與恐懼。 隔著門,于薇的聲音也一片冰冷,額頭撐著門板,一字一頓地低聲問:“何汝穆,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殺人了嗎?” 何汝穆一度數(shù)次有意無意地將這個話題繞開,卻終究擋不了于薇的執(zhí)著。此時(shí)他本是想玩笑話一樣一筆帶過而已,卻不想還是嚇到了她。 何汝穆可以將所有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唯有一個是例外,便是于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