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彧等了半天，也沒換來一記輕吻，似乎有點掛不住，伸手拿起那一份宣傳冊，語氣平淡道：“那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br>
    有時候只有在機會被剝奪時，才會意識到自己有多么渴望它，白露一心想變強，她是真的很想上學(xué)，而且以她了解的這個人，脾氣古怪，很有可能是過了這村就真的沒這個店了。

    于是電光火石間，她當(dāng)機立斷，起身飛快地在他臉上啄一下，卻因為程彧起身，而她動作有點猛，撞到他下巴上。

    白露疼得伸手捂嘴。

    程彧忍俊不禁，拿著那個冊子敲她腦袋一下，“我真不想說你傻，可你……”他笑出聲，“就不能偶爾假裝聰明一點么？”

    ☆、29

    幾天后白露去學(xué)校報道,在某人的美女秘書的陪伴下，招生辦負(fù)責(zé)人接待她們，講了一通規(guī)章制度，語氣客觀而略帶苛刻,但至少在白露聽來沒有特殊待遇之嫌，這讓她心里舒服些。

    末了她還被帶去會議室，做了一套卷子作為摸底測試,兩個小時后白露走出學(xué)校大門,看著冬日難得的大太陽，深深呼吸一口,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開始了一段新的航程。

    稍后便是春節(jié),白露心里有愧,給爸媽買了棉衣和補品讓小天帶回去,以學(xué)習(xí)忙為借口留在這邊。

    二十九那天，那人快天亮才回來，上床后抱她在懷里，狠狠地揉捏，卻沒有進一步動作，白露隱約感覺到他心情不佳。

    次日兩人飛去三亞。

    她知道近些年越來越多人選擇旅行過年，但大年三十還談生意她覺得應(yīng)該是件稀罕事。

    一望無際的綠茵球場上，程彧正跟人打高爾夫，換了一套淺色休閑裝，整個人也換了一種氣質(zhì)，完全是一介儒商的形象，雖然眼睛被墨鏡擋住，但能感覺到昨夜的不良情緒已經(jīng)不見蹤影。

    他的生意伙伴也帶了個姑娘，和白露年齡相仿，兩人在休息區(qū)的陽傘下坐著，都擺弄著手機，那女孩興致勃勃地玩了一陣，扭頭跟白露搭訕，問她玩什么游戲，白露抬起頭，一板一眼答：“財經(jīng)英語詞匯?！?/br>
    女孩露出見了恐龍一樣的表情，然后就悻悻地坐了回去。

    白露其實也不是差這幾分鐘，只是這一路見聞，以及那女孩的打扮舉止，都讓她警惕感叢生，她怕自己有一天會習(xí)慣這種浮華生活，甚至離不開它，她必須做點什么時刻提醒自己別忘了本分。

    看累了時，她舉目遠(yuǎn)眺，那人格外出眾，步態(tài)優(yōu)雅，每一個動作連她這個外行看著都覺得到位得很，她不由在心中嘆息，他到底想把她帶入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談完生意，程彧叫她過去，看來談得順利，心情不錯，居然還要教她打球。白露對這種不屬于自己世界的高級運動心生抵觸，但他說，什么東西都接觸一些，喜歡就玩玩，不喜歡就當(dāng)做一次嘗試。

    他給她講了規(guī)則，從背后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揮桿，這個略顯曖昧的姿勢讓她身體發(fā)僵，他說：“放松?！陛p輕兩字不由勾起不合時宜的聯(lián)想。

    晚上吃西餐，這又是白露人生第一次，好在足夠謹(jǐn)慎細(xì)心并沒出糗。

    回到酒店，程彧將她按在落地窗前親吻，背后是璀璨夜景，遠(yuǎn)方時不時升起一團團煙火，白露想起老家此時，應(yīng)該在煮餃子，孩子們在外面放鞭炮，響聲震天，不禁有些后悔沒有回家過年。

    然后，她的衣服像鞭炮皮般，紛紛剝落，零點鐘聲敲響時，她被折磨得呻/吟尖叫。

    結(jié)束后，程彧從后攬著她靠在寬大舒適的浴缸里，親了下她的耳朵問：“不喜歡？”

    白露不語。

    他的手沿著她的曲線一寸寸移動，慢條斯理道：“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舍生取義，瞧，我竟然找到了一個女圣人?！比缓笥中?，“或者該叫，活化石？”

    白露對他不知是嘲諷還是調(diào)侃的話語依然沒任何回應(yīng)。

    又聽他繼續(xù)道：“抗拒美食，抗拒華服，抗拒高/潮……”聽到那兩個字時她身體微微顫動，身體深處剛才那一波的余韻尚未褪盡。

    程彧總結(jié)：“你的抗拒和你的堅持一樣，只有形式，沒有內(nèi)涵?！?/br>
    白露心中微動，隨即干巴巴道：“你說這些，我不懂。”

    “慢慢就會懂了，我教你?！彼穆曇粼谒叺偷晚懫?，似乎帶著某種魅惑。與此同時，在水下，他的手指順著水流進入她腿心。

    她悶哼出聲。

    “別壓抑?！彼f，“想叫就叫?！?/br>
    白露咬住下唇，死死抵御。

    忽然他一口咬在她肩胛骨上，毫無防備的疼痛讓她失聲尖叫，他帶著笑意說：“這樣多好?！?/br>
    為期三天的旅行，讓白露幾乎脫了一層皮，從身體到內(nèi)心都經(jīng)歷了嚴(yán)峻挑戰(zhàn)。每晚的恣意歡/*自不必說，最后一天程彧帶她轉(zhuǎn)戰(zhàn)香港，在中環(huán)的商場，先是收了幾個包讓直接送到酒店，隨后在珠寶專柜前，讓導(dǎo)購小姐把柜子里璀璨奪目的首飾一樣樣往她身上試戴。

    白露暗暗皺眉，心想忍忍就過去了，可轉(zhuǎn)念一想，不行，于是出聲：“我不喜歡。”

    程彧抱著手臂在一旁看戲一樣，聞言揚眉：“那就換別的?！?/br>
    “我不喜歡，都不喜歡?！卑茁短岣咭袅?，“我不喜歡你帶我來這，不喜歡你把我當(dāng)圣誕樹一樣什么都往上面掛，更不喜歡你看耍猴一樣看著我。”

    導(dǎo)購小姐驚得張口結(jié)舌，忘了儀態(tài)，程彧面色如常，只是眼里閃過些許不明含義的笑。

    出來時，他邊走邊情緒難辨地說：“你至少該給我留點面子?！?/br>
    白露發(fā)完脾氣心情舒爽不少，這會兒剛要心虛，一聽這個立即反駁：“你都不考慮我的自尊心，我干嘛要給你留面子？”

    程彧顯然沒料到她忽而“伶牙俐齒”起來，一時無言以對，瞪了她一眼便轉(zhuǎn)過身走自己的。

    白露在他身后小聲嘟囔：“你不是說過，你的面子不是一兩句話能抹掉的嗎?！?/br>
    程彧聽到這句回頭，抬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崩，笑道：“你這腦袋，還真是得敲打敲打才能開竅?！?/br>
    白露捂住頭，不忿地瞪他，又見他抬手叫車：“去帶你見識一下港式小吃。”

    上車前她不忘談條件：“不吃西餐。”

    程彧對她無語，沒好氣道：“港式小吃，不是西式小吃?！?/br>
    次日回到青城，一下飛機便感覺到冷，白露卻覺得踏實，好像這腳下的土地才是真正的地球，她喜歡下雪的地方，雖然景色單調(diào)，略顯蕭條，但她覺得冬天就是該這個樣子，冷，但也讓人清醒。

    幾天不見，露露竟瘦了一小圈，當(dāng)然還是改變不了它是只肥貓的事實。它對這二人大過年的扔下它獨自去狂歡深感委屈，喵聲哀怨，白露抱起它說：“小胖子，想jiejie沒？”

    一旁整理行李箱的程彧手中一頓，接了一句：“它叫我爸爸?！?/br>
    白露奇怪地看他：“你是讓我叫你叔叔嗎？”

    程彧咬咬牙，“找打。”

    過完正月十五，學(xué)校就開始上課。白露這才算正式入學(xué)，雖然是去年秋季開始的班，她少學(xué)了一學(xué)期，但好在有些基礎(chǔ)，而且適應(yīng)能力彪悍，很快便進入了狀態(tài)。這種單純的學(xué)習(xí)生活讓她安心，也很享受。

    程彧明確提出要求，不許熬夜，不許掉rou，總之，不許影響他的x生活質(zhì)量。白露無語，男人一旦不要臉，還真是無下限。

    學(xué)校教學(xué)嚴(yán)謹(jǐn)，每個月都有考試。白露入學(xué)第一個月，就考了個全班最高分。這讓之前對她身份頗有微詞的同學(xué)都對她刮目相看，老師也表示對她寄予厚望。

    她面上平靜，心里卻十分雀躍，這是這一年里，或者說自高中退學(xué)后最大的喜悅。下課立即給小天打電話，小天也替她高興，對于她這半年的遭遇，他一直心存愧疚，如今這樣，算是不幸中的一點補償吧。

    回到家，那人輕易識破她的偽裝，“今天心情不錯？”

    白露語氣平淡地說出成績，那人笑，“還挺爭氣，要什么獎勵？”

    她想了想問，“可不可以不喝藥了？”年后周姐就開始每天幫她熬中藥，雖說對身體好，可是真的很難喝。

    當(dāng)即被拒絕，“你本來就氣血不足，現(xiàn)在體力腦力消耗大，身體是革命本錢……”

    白露沒再堅持，因為這藥雖苦但效果也明顯，手也不像以前那樣一到冷天就冰冰涼。

    全日制的學(xué)習(xí)生活對白露來說如同天堂，心無旁騖，穿牛仔褲平底鞋，扎馬尾，每天坐公交車上下學(xué)，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從內(nèi)到外的輕松。

    跟同學(xué)漸漸熟了，雖然她盡量不把時間浪費在交際上，但也會偶爾跟一兩個聊得來的女同學(xué)在課后逛逛路邊小店，給自己買點小發(fā)卡之類的東西。學(xué)校后面有一條小吃街。因為在高校集中地，生意格外好，白露跟同學(xué)去過兩次后，也習(xí)慣了每天下課去那買點小吃打尖兒。

    這一日結(jié)束一天課程，她跟一個女同學(xué)照常光顧小吃街，正在等章魚小丸子時，sao亂毫無預(yù)兆地發(fā)生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伙人拎著家伙過來，二話不說，對著攤位就亂砸一氣。那些小販也不是好惹的，立即抄起手邊工具開始反擊。

    可憐了攤子上的東西，噼里啪啦撒了一地，雞蛋，面餅，烤串，被糟蹋得觸目驚心。更無辜的白露這些行人顧客，大多是年輕學(xué)生，哪見過這場面，頓時尖叫聲四起。那些人打紅了眼，也不管誰是誰，很快就有行人被殃及，場面極度混亂。

    白露和那個女同學(xué)愣了一瞬，就隨著人群開始逃竄。但街道本就狹窄，攤位向來密集，這下前后都鬧起來，躲都沒處躲。

    兩人很快被沖散，有人乘亂暗偷明搶，聽見有女生喊我的包我的手機，白露一手捧著裝小丸子的紙盒，一手小心地捂住自己的包，沒走幾步就被人/流擠到一個炸串?dāng)傋优?，卡在那里?/br>
    攤主也加入混戰(zhàn)，油鍋還熱著，很快就被波及到，油鍋架子被推翻，熱淋淋的油眼看就要潑到白露身上。

    千鈞一發(fā)之際，隨著一聲低喝“小心?！币恢皇掷鹚?，有力地將她往旁邊一帶，油鍋就在身后打翻在地，熱油灑在地上發(fā)出滋啦啦恐怖聲，立即有人慘叫。

    白露心驚rou跳，一抬頭，愣住，救他的人居然是蘇轍。

    他一言未發(fā)，攬著她的肩一路護著從人群中擠過去，躲到安全地方才停下腳步。

    說安全也很勉強，這一帶格局很亂，兩棟平房之間狹窄的胡同里，堆著半人高的垃圾，兩人只得了方圓半米的空隙站定。

    兩具身體間幾乎沒有空隙，呼吸交錯可聞。

    白露不由往旁邊微微挪了下。

    不遠(yuǎn)的身后，男人叫罵、女人尖叫仍不絕于耳。

    “怎么會這樣？”她的心仍突突跳著。

    “幫派搶地盤，滋事挑釁，還有些同行間舊仇新怨的，趁機報復(fù)。”蘇轍視線仍鎖定在街面上，沉聲解釋。

    “幫派？”白露驚訝，難以想象，一個高校附近的小吃街居然跟那些有關(guān)。

    蘇轍點頭，“因為生意好，所以是他們爭搶的一塊肥rou，那些小商小販，其實都不簡單?！?/br>
    “你們不管嗎？”

    “管不了。也不能管?！笔聦嵣线@是他們樂見其成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會死人嗎？”

    蘇轍收回視線，看著她說：“在那之前我們會收網(wǎng)?！?/br>
    白露一愣，“那你們是不是也很危險？”那些人窮兇極惡的樣子，簡直是遇神殺神。

    看到她擔(dān)憂的表情，蘇轍目光微閃，隨即拍了拍腰側(cè)，“我們有準(zhǔn)備?！?/br>
    白露看到他外套下面硬邦邦，隱約是槍的形狀。

    下一秒，就見蘇轍忽然抬起手，伸向她，像是要碰觸她的臉，白露心跳如雷。可他的手卻落到她頭上，隱約牽扯到她一縷發(fā)絲，然后收回手。

    白露看清，他手里捏著一枚發(fā)夾，她的。

    應(yīng)該是剛才慌亂中差點刮掉的。

    他似是想替她別上去，猶豫了下還是交到她手里，手指相碰，白露被燙到一般立即躲開。

    蘇轍似乎也有些尷尬，提起話題：“你在這邊上學(xué)？”

    “嗯?！卑茁兜皖^，不敢再看他。

    “看樣子他對你還不錯。”他聲音里似乎有一絲落寞，“我見過你幾次，我們執(zhí)行任務(wù)時，路過你們學(xué)校，看到你從里面走出來……”

    白露心里泛起一層酸楚，沉默數(shù)秒后，又聽他輕聲問：“去年國慶節(jié)，你給我打過電話？”

    她心里頓時一緊，本/能地想否認(rèn)，轉(zhuǎn)念卻點頭，然后說：“是個女人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