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外面疏影淡月,看到荼蘼架旁高挑秀逸的身影時林緗綺怔住了。 “相爺何時來的?怎么不喊我一聲?!弊约喝舨皇菬o眠突然起意走出房,他是不是就站一整晚? “我在心里跟自己說,你一定會出來的?!鳖櫤滦忝赖拿纨嬄冻龃猴L(fēng)般的笑容,黑白分明的鳳眸像璀璨的寶石般熠熠生輝。 靜夜里似有嗶嗶聲響起,草木因他的開懷而冒出嫩芽,絢麗的花兒在枝頭蓬蓬勃勃恣意怒放,整個暗夜隨著他的笑容綻放變得明亮燦爛起來。 林緗綺心口有些酸澀有些甜蜜,俏皮一笑,瞟了顧含章寬大的衣袖一眼,問道:“相爺帶笛子了嗎?” “帶了?!鳖櫤聹\笑著從袖袋里摸出白玉笛?!奥犅犖倚伦V的曲子《有所思》?!?/br> ——思佳人,魂飛腸斷幾回望,春風(fēng)不識曲意冷,任容色悴損。寂寥似鷺江水,逐水趕波無歇時,玉顏不見夢空隨,何時得見…… 一曲畢,顧含章傾身向前,輕問道:“喜歡嗎?” 秀致的容顏離得很近,在林緗綺的迷朦的視野中清晰起來,潔白的面容,入鬢的長眉,黑白分明的鳳眸,還有紅潤如桃花般的鮮嫩嘴唇,脈脈含笑的一切那樣生動。 林緗綺怔怔看著,夜風(fēng)拂過帶起一綹發(fā)絲迷了眼睛,腦中因這突如其來的羈絆清醒了些,林緗綺抹開發(fā)絲,笑道:“意惆情縈,相爺譜的這新曲真好聽,若給姑娘家聽到了,恐怕踩相府門檻的媒人更多了?!?/br> “是么?”顧含章定定看著林緗綺,低嘆了口氣,纖長的手指在玉笛上來回摩挲著。 沒有摸到自己,但是,肌膚卻異樣的灼熱,林緗綺嗆了一下,呼吸不能,差點溺斃在他悲傷懾心的神色中。 顧含章盯著林緗綺看了許久收回目光,低低地緩緩道:“夜了,你歇息吧?!?/br> 不是自己多想,成含章真的對自己有不能言說的心事,林緗綺思忖著,天明后梳洗了忙去向顧老夫人請辭?!疚莫毤野l(fā)表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 顧老夫人的委托任務(wù)是要派來的女子能誘得顧含章近身,林緗綺顯然已經(jīng)做到了,顧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盼的是留下林緗綺給年已二十的兒子做媳婦,三仙庵的住持那句母儀天下的斷語讓她微有芥蒂,卻還未能打消念頭。 顧老老夫人裝起病,讓林緗綺幫她打點萬素映認(rèn)親事儀。 萬素映一直在相府住著,相關(guān)事儀給她打點亦可,林緗綺想推托,提點了萬素映幾次便放棄了。萬素映給萬東海寵得像小姑娘,世俗雜事一毫不懂。 面上是認(rèn)回親生女人不是認(rèn)干女兒,稟祖宗合生辰八字等事都不用,只安排送謝禮到萬府,十五那日相府宴客,認(rèn)回女兒這樣的喜事不遜小登科,那一日極是鋪張的,酒水席面還有王公夫人的座席等事不少,林緗綺感念顧老夫人的喜愛,竭力安排打點著。 蘇蔓當(dāng)年投河自盡未遂傷了身,身體極弱,林緗綺十三歲便開始管理打點家事,雖說林家人口簡單,然一理通便百竅明,安排起相府的宴席半分不亂,幾日時間便得到下人的交口稱贊。 “魚娘樣貌好性情好才智好,跟你又投機,章兒,你緊著些來?!鳖櫪戏蛉艘婎櫤聨兹障聛眭r少進內(nèi)堂,似是將林緗綺丟開了,這晚忍不住嘮叨起顧含章。 顧含章靜靜坐著,半晌道:“除了處事為人,娘,我們了解到她什么?面貌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她什么也不肯同我們說,依孩兒看,明日讓她回去罷?!?/br> “章兒,你要放棄了?”顧老夫人驚叫。 顧含章?lián)u頭,輕聲道:“娘,時機未到?!?/br> “什么時候才時機到?” 什么時候才時機到,自是林緗綺報仇雪恨之后,只是不能說,母親半生坎坷,只想平安度日,若是知林緗綺是西寧人,杜威是她的仇人,母親的態(tài)度定會整個變了?!疚莫毤野l(fā)表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 27.杏花著雨春來急 明日便是十五了,林緗綺不想在相府的宴席上露面,顧老夫人那里不肯放行,她去找顧含章。 “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顧含章微微笑,輕聲道:“相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來去隨你?!?/br> 上一次是悄悄走的,連面別都沒有,原來還真不要面別的好,回頭看著安靜地依著八角亭柱的那個如山澗清泉的出塵身影,林緗綺離去的腳步有些沉重。 苻卿書和窈娘都沒在閬寰閣里,主事的是身為護法的季堅。 苻卿書不在,林緗綺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季堅沒給林緗綺派任務(wù),林緗綺無所事事,更加牽掛著特赦的事。 特赦能成功使紫綺脫去樂籍,卻未必能脫離杜威的魔掌,不知苻卿書有沒有安排好,林緗綺急得上火,每日議事廳和苻卿書的宿處兩頭跑,只盼著苻卿書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苻卿書一直沒有回閬寰閣,十九日下午,他使人傳了一張紙條給林緗綺——萬事妥當(dāng),靜候佳音。 這么說便是他在教坊司那邊已做了安排,林緗綺略略松了口氣,至晚上,心口的弦卻繃得更緊,緊張得坐也坐不住。 從彎月朦朦朧朧升起到殘月消失,沉暗的夜籠罩了整個閬寰閣,明知此時局勢還沒發(fā)動,林緗綺仍難以自禁地來到閬寰閣的門牌樓下,兩眼瞪圓定定地看著一級級越來越小的往山下延伸的臺階。 企盼的目光送去黑夜迎來白天,在林緗綺五指把牌樓柱石掐出深重的血痕時,山下終于出現(xiàn)她奢望了十幾個時辰的身影。 苻卿書一身亮麗的絳色錦袍,光鮮的錦緞卻沒能掩蓋他頹敗發(fā)青的面色,深陷的眼窩使他蒼白的臉龐顯得異常憔悴。 他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似平地突然炸起一道閃電,林緗綺被那道閃電擊中,腦子里轟隆隆悶響著,兩腿軟得站也站不住,心里知自己沒眼花,卻盼著是眼花,眼前沒有苻卿書,她還能繼續(xù)等下去。 是的,定是自己眼花了,苻卿書回山,怎么也是坐馬車不會是從山下步行上山的。 林緗綺輕快地笑了。 “對不起。”低沉短促的三個字敲碎了林緗綺的夢。 怎么可能?他不是說萬事妥當(dāng)嗎? “杜威沒有落進萬東海的圈套,顧含章怕得罪杜威沒請旨特赦?皇帝不準(zhǔn)特赦?” 苻卿書默默搖頭,萬東海安排人引誘杜威買了一塊壽山石做壽禮,那壽山石卻是空心的,萬壽節(jié)上又被杜含章安排的朝臣指了出來。 空心壽是在咀咒皇帝不長壽,杜威再囂張也被打得失措,當(dāng)時忙跪下請罪,顧含章笑著替他求情又順勢請旨特赦天下。 昭帝不想因一件壽禮治杜威的罪,不治又失為帝尊嚴(yán),顧含章之舉既救了杜威又解了皇帝的難題,皇帝當(dāng)即應(yīng)下。 “圣旨下達允了特赦,但是,我們的人沒能帶走紫綺?!?/br> “為什么?走漏消息給杜威知道杜威早有防備?如果那樣,你也有應(yīng)對之策的吧?”林緗綺迫切地反問,還不愿相信紫綺沒能救出來的事實。 “我算漏了一步。”苻卿書扶住林緗綺肩膀,低聲道:“我怕你三妹事先知情露了形跡給杜威發(fā)覺,于是先前沒有知會你三妹,只安排了人在教坊司門口候著,特赦的圣旨下達到教坊司時,安排好的人馬上進去接人,但是……但是你三妹死活不肯跟他們走,她……她堅持要見到我證明是我的人接她的才離開教坊司,后來……” 林緗綺木呆呆地接口道:“后來……杜威在特赦圣旨下后也派人去接紫綺了,紫綺被他的人強行帶走了,是不是?” “是?!避耷鋾纯嗟攸c頭。 “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去見紫綺?” “我當(dāng)時去不了……”他當(dāng)時在宮中赴宴根本脫不了身。 “我相信你為了順利接走紫綺,肯定安排了人阻撓杜威傳遞消息出宮派人接紫綺的,杜威的人肯定過了很久才接到紫綺的,對不對?” “是?!避耷鋾钗丝跉猓蛄嗣虼?,艱難地道:“巳時初下特赦圣旨,申時初杜威的人接走紫綺的?!?/br> 兩個時辰,以閬寰閣的人脈,派人上天都山通知她快馬疾馳去教坊司接紫綺時間也足夠了,林緗綺呆呆地看苻卿書,喃喃問道:“紫綺見到我肯定會跟我走的,你當(dāng)時自己不能去見她,為何不派人通知我去教坊司接她?” 當(dāng)時確實能通知緗綺去教坊司接紫綺,可是,他……他不敢拿林緗綺去冒險。 苻卿書嘴唇蠕動,一個字也說不出。 林緗綺眼光直直看他,身體不停哆嗦著,苻卿書眼神飄忽不敢跟她對視,林緗綺顫抖了許久,忽地大聲尖叫,拳頭雨點似砸向苻卿書:“混蛋!你混蛋!你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去接?紫綺落在杜威手里,比呆在教坊司還不如你明白嗎?” 明白,怎么不明白,在教坊司里他能安排人照應(yīng),在杜威手里,他什么施為都使不上。 林緗綺不停捶打,即便是粉拳秀腿,她懷著恨怒,力道也不小,血絲從苻卿書唇角緩緩流出,順著蒼白的下巴滴到袍領(lǐng)的云紋銀絲繡上。 鮮艷的血滴暈染開,火一樣的色澤,觸目驚心! 熱而毒辣的太陽移至西方,腳下的青灰色地磚熱度卻沒退,甚至更燙了,熱氣和怒氣烤得林緗綺的臉龐一片潮紅?!疚莫毤野l(fā)表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 “告訴我,你為何不派人通知我去接紫綺?”林緗綺再一次質(zhì)問,高大的牌樓似也因林緗綺的怒氣微微發(fā)抖。 “因為……”苻卿書在心里默默地說著,因為在你心里你的meimei重于一切,在我心里你的份量卻勝過你meimei百倍,我不能拿你冒險。 但是他說不出來,今日之事錯在他,他殫精竭慮,沒想到最后卻功虧一簣,甚至弄得局面比以前還糟。 他真的沒料到,流姝照顧了林紫綺那么久,有流姝證明去接的人是他派去的,林紫綺卻連流姝都不相信堅持要見到他本人。 他派的人尊重林紫綺,未能像杜威派去的人那樣強行架林紫綺離開教坊司,他讓手下強行帶林紫綺離開的命令又因被昭帝拉住談話下達得遲了。 林緗綺死死地盯著苻卿書,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氣。 苻卿書還在想著怎么解釋陪情時,林緗綺兩眼一閉暈倒過去。 苻卿書知林緗綺報仇心切腦子里那根弦繃得太緊,他極力想讓那根弦放松下來,不料卻使那根弦咔一下繃斷了。 蘇醒過來后,林緗綺不哭不罵了,只怔呆呆躺著,眼睛睜得很大。 苻卿書默默地坐在床沿,靜靜地陪著她。 晚膳端進房又撤走,林緗綺一動也不動。 夜深了,窈娘再一次送飯菜進來時,像是無知無覺的林緗綺突然坐了起來,開口道:“窈娘,上次那酒我喝著很好,煩你送一瓶酒給我?!?/br> 那酒后勁甚烈,不過,愿意開口說話就好,窈娘看了苻卿書一眼,忙不迭去拿酒來,又加了鳳爪酥豆兩樣下酒菜。 “宗主,緗綺向你賠罪,下午太莽撞了?!绷志|綺給苻卿書倒上酒,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廣袖輕展舉杯致意先干了。 “宗主,緗綺自入閬寰閣,多得你照顧,緗綺在此謝過?!庇质菨M滿的一杯干了。 像是找喝酒借口似的,林緗綺敬了一杯又一杯,一瓶酒苻卿書一滴未沾,已給她喝了大半瓶。 苻卿書開始靜靜陪著,久而便皺起眉,在林緗綺連喝幾杯酒后恍然大悟,不由得怒火橫生。 “不要喝了?!避耷鋾鴧柡龋瑠Z了林緗綺手里的酒杯狠狠摜到地上,把她自椅上拖起,一雙手鐵鉗似的扣住她肩膀,卡得林緗綺肩胛骨格格輕響。 很痛!林緗綺微微咬唇。 “林緗綺。”苻卿書冷冷叫著,一字一句道:“林緗綺,不想你涉險的是我,你別又把事情盡往自己身上攬,有氣沖著我來。” 沖他發(fā)?他有什么錯?他只不過和她看重的不一樣。 他只不過是關(guān)心她不想她落進杜威手里。 怒意勃發(fā)的他隱著雷霆之威,鐵血剛戾掩蓋了漠然冷淡,莫名的讓人心動。 下午生氣失心瘋了似的,把他打得流血了,不知傷得重不重。心里負疚再加上酒意上頭,林緗綺的腦子有些不清醒,伸了手就去撩苻卿書的衣領(lǐng)。 她要做什么?知她此時不清醒,怕她又是在使詐勾引自己過后又把自己棄如敝履,可是林緗綺的指尖從他喉結(jié)上輕輕撫劃過時,苻卿書還是打心尖發(fā)顫亂了方寸。 白皙的胸膛清瘦卻不纖弱,指尖過處,觸感緊繃厚實,林緗綺隨意亂摸,久久不停。 苻卿書沒有阻止那雙不規(guī)矩的小手,任她摸弄著,只伸手把她垂到臉頰的鬢發(fā)撩到耳后,摸捏著她的耳垂上,反復(fù)摩挲著,低叫道:“緗綺,你以后別讓人這么cao心好不好?” 他是真的關(guān)心自己,林緗綺看著苻卿書笑了,笑得眼睛都彎了,水意霧氣氤氳更顯旖旎多情。 苻卿書蒼白的面龐在她的注視下漸漸泛紅,幽深眸子緩緩泛起欲望的火焰。 “緗綺,你真好看,教人很想親你。” “你的模樣也很好看,我也很想親你?!?/br> 林緗綺的手來回摸索,然后,捻住凸起的一個小點。 苻卿書腦門充血,怎么也沒料到林緗綺會對他做出這種事,錦袍下的肌膚很快被激動的汗水潤濕。 “yingying呢!”林緗綺低喃,苻卿書微燙的肌膚和氣息令得她渾身躁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