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我一直都想知道,為什么你這么了解我?!?/br> 君離到底是生怕云卿受了寒氣,拉著她進了院子,這個院子是莞皇后生前的居所,據(jù)說莞皇后十分的喜愛梅花,因此慶遠帝專門為她建了這個院落,里面是莞皇后親手種上的數(shù)十種梅花。君離熟門熟路的抹黑進了屋子,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了蠟燭。屋子因為長期沒有人居住微微泛起一絲的潮氣,聞著有些不舒服。不過好在里面的東西都十分的齊全,君離就近點燃了安神的香料,點點光芒從他的指縫間滲透出來,漸漸盈滿了整間屋子。 “母后去世之后這里就一直空著,我有空就時常過來打掃一下。”他看云卿沉默著不說話以為她對院子有所疑惑,因此開口解釋。 云卿尋了個椅子坐下,對這個屋子她同樣的熟悉。她點頭,“我知道?!?/br> 他繼續(xù)方才的話題,做在她的身邊。打開門和她一起淡淡的看著門外的大雪,“我心情不好,或者遇到煩惱的時候都會來這里,除了我的心腹郝叔之外沒有人知曉,可卿兒……”他忽然轉(zhuǎn)頭看她,目光帶著幾分奇異的色彩,“……可卿兒為什么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呢?” 云卿卻微微一愣,她脫口而出,“郝叔?” 他不是君傲之身邊兒的人嗎?當初在江南初初遇到趙赫的時候,郝叔可不就是跟在他的身邊嗎?而且還負責江南金礦的采集,是僅僅巧合的同名同姓,還是…… “別猜了,郝叔是我的人?!彼眯Φ目粗?。 難道她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重點不是在這里嗎?撐著額頭看著她無奈的嘆口氣。 “真的是,那當初我們遇到趙赫還有發(fā)現(xiàn)的金礦……” “全都是我和風藍瑾商量好然后安排的?!?/br> “風藍瑾都知道?”她怎么不知道這兩個男人什么時候達成了一些協(xié)議?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我們現(xiàn)在先不討論這些,卿兒,你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br> 云卿忽然就沉默了下去,她望著門外漫天飄揚的雪花,不知道如果她把前世的事情告訴君離他會不會相信。說起來倒也是十分的驚世駭俗啊。 她滿臉堆笑,仿若開玩笑般,“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前世就認識,你相信嗎?” 她本是抱著玩笑的心思,可誰知君離竟然十分鄭重的點頭。 云卿笑不出來了。 “當初在大街上初遇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似曾相識,我性子十分的冷漠,對人極少上心,可是瞧見你就不由自主的想到許多的事情……”他撫著額頭,似乎為這件事困惑了,眉頭深深的皺起,“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明明感覺仿佛認識你一般,可是讓人去查卻根本查不出與你有任何交集的地方,甚至連一次面都沒有見過!”說到這里他看了云卿一眼。 云卿有些赫然。當初她騙君離,是因為參加宮宴所以才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 “查到的事情我可以不相信,我詢問了我身邊的隱衛(wèi)——你該知道的,像我們這樣的人身邊總有一些死士的……”他解釋道,“我自從出聲之后身邊就有父皇派來的隱衛(wèi)和死士,他們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我吃飯睡覺他們都在暗中看著,不到我遇到生命危險不會現(xiàn)身。我詢問了他們,可是就連他們都告訴我,我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你……”他有些恍惚,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不知道有多么的震驚。 明明感覺十分熟悉的一個人,可事實卻證明自己從未見過! 他明明覺得她十分的熟悉,熟悉到他夢中都會出現(xiàn)她的身影??赡怯白訁s總是隔著一層紗,叫他看不真切。 這一世,他這么強烈的想要抓住一樣東西。 可那便如指間沙一般,越是緊握越是流失的迅速。 若她和風藍瑾一起不幸福,盡管她已經(jīng)嫁做人妻,盡管對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丞相,他都會不折手段! “卿兒……我想知道!” 想知道一直困惑著他的,究竟是什么! 云卿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她裹上紅色的披風,仿佛是在還原當初的那個場景,一步步踩在積雪上,她站在那里,忽然側(cè)首對著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卻苦澀的仿佛昨日蓮花,衰敗而蒼白。 她跪坐在雪地上,雙手仿佛扶著什么東西一般,那動作神態(tài)熟悉的讓君離心中一跳,多少次他夢中朦朦朧朧的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如今竟然還原了。他心中卻是一緊,她的身體跪在雪地上,如何受得了,正要上前去扶起她。 卻瞧見她眸子含淚,虛空扶著東西,他心里猛的一疼,就聽到她宛若夢魘一般輕飄的聲音。 “……當年,你就是這樣死在我懷中的……” 君離身子猛然一震,雙瞳大睜,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云卿就把當年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告訴他,包括他是如何飲下她那一碗帶著劇毒的雪梨湯。她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一點點的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講述著。 那是她心頭的一根永遠的刺,帶著劇毒,她永遠都不敢輕易觸碰,愧疚,自責,傷心……各種負面情緒讓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晦澀。 一個故事說完,大雪已經(jīng)在她的肩頭留下一層細密的雪,她跪坐在地上,只覺得雙膝一陣陣的冰涼,可是卻沒有支撐她從地上起身的力量。 一片死寂。 兩人的呼吸都漸漸可聞。 胳膊上忽然傳來一陣力道,云卿愕然抬眼看去,君離一身白衣面色依舊溫和,他輕柔的扶起她,聲音宛如輕柔的羽毛一般,帶著奇異的安撫人心的效果,他倏然一笑。 “快起來,小心著了涼。” “你……”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罷了,雖然有些出乎意料,可是總算是明白了?!彼σ鉁厝?。 “我……對不起!”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頭宛若做錯事情的小孩子,雙手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 君離輕輕一嘆,含笑搖頭。 他又怎么會怪她,且不說那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哪怕是如今他和風藍瑾勢不兩立,她重蹈覆轍再端來毒藥,他都會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別說傻話了,你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快些回去吧?!?/br> “那你呢?” “放心,我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有想明白,想再這里待一會兒?!鼻浦詭n慮的眼神,他好笑,“沒事的,你快回去,我讓人送你?!?/br> “不用了,這皇宮我還是很熟悉的?!彼芙^他的好意,讓慶遠帝瞧見了他的人送她回去,不知道又會如何想了。 “嗯?!彼矝]有堅持,目送她漸漸離去。 “……咳……咳咳……”一直壓抑的咳嗽聲在她離去之后終于壓制不住,他雙拳抵著唇,咳得面色通紅,雙唇卻依舊慘白。郝叔從暗處閃身而出,他的臉上還帶著萬分的驚愕,動作迅速的從衣襟里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從瓶子里倒出一枚黑色的藥碗讓君離服下,君離吞下藥丸咳嗽稍微止住了一些,“郝叔,扶我進去?!?/br> 郝叔面色微沉,面罩寒霜的扶著他進了屋,眼底都是責怪。 “身體明明不適,卻偏偏要待在大雪里受寒,我看你就是不要命了!” 君離擺擺手坐在方才云卿坐過的椅子上,輕笑道,“沒事的,我這副身體一直這樣茍延殘喘也這么多年了,不一樣沒事嗎。” “胡說八道,什么茍延殘喘!”郝叔最是不能聽到君離用這樣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說這樣的話,“你的身體會好的?!?/br>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君離。 君離也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屋外有寒氣蔓延進來,郝叔不敢大意,從衣櫥里拿出一件月白色的大裘給他披上,屋里溫柔的燭光都不能襯的他臉色好一些,郝叔心中一澀。艱難的轉(zhuǎn)過頭,移開了話題。 “公子,方才云卿說的話,你信?” “信!” “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痹趺磿腥藥е洃浿匦禄钜辉獾?,郝叔喃喃道。 “這世上的事情,亂神怪力只說原本就一直存在,只是這一回親身感觸到了。無緣大師不也是有通天本領,能瞧見前世今生的事情嗎,這又有什么奇怪的。”他原本也十分驚訝,可也僅僅是驚訝而已,他對云卿是一萬分的信任,別說是今日這事情,即使是再如何不切實際的話,只要是她說的。 他就信! “這樣說來,那公子還是被她害死的!”郝叔加重了語氣,有些不悅。 公子既然相信她,就應該防備才是。 他的前世是被她害死的,難保這一世她不會這樣做了。 想到這里,郝叔的眸子里頓時乍現(xiàn)出一抹寒光。 “郝叔!” 他加重了語氣,帶著警告的意味,目光如電的直射郝叔,郝叔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他還能射出這樣凌厲的目光,“別自作主張的動她,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可眼神卻萬分決絕。 郝叔有些受傷,也有些欣慰,更多的是難過。 受傷的是他照顧君離這么多年竟然還比不過一個他認識了不到一年的女娃娃,欣慰他這一生終于遇到一個可以放在心上的女子,難過的卻是云卿已經(jīng)嫁為人婦,他的癡心注定得不到回復了。 “抱歉,郝叔!”君離也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傷到了郝叔,可是他必須說明白,“郝叔,那是我活著的動力?!敝灰吹剿腋8吲d,他就感同身受了。 郝叔猛然一震,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半晌,他眸子幾度變化,終于無奈的嘆口氣,“公子,你想怎么做,郝叔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br> 君離的眸子終于松了松,他面色遲疑,目光卻堅決,一字一句道。 “我——要那個位置!” ※※※ 云卿回到大殿中才發(fā)現(xiàn)大殿中的氣氛正是劍拔弩張之時,不知為何,方仁與君莫身邊的武官竟然又對了起來,兩人已經(jīng)全然不顧任何,站起身來怒目而視,慶遠帝面色怒火四溢,就差拍板怒罵了。 “還好嗎?”剛坐下,風藍瑾就把她打量一遍,瞧著她目光沉靜才微微放下了心,眼睛卻在她的膝蓋處微微一凝,她今天穿的是明亮的大紅色,膝蓋處禁了水留下一片暗色,將明亮的大紅色給變成了暗紅,他看了看她的眸子,終于還是輕聲一嘆,沒有詢問什么,拉著她的手,觸手一片冰冷,皺眉道,“怎么這么涼?!?/br> 那個君離是怎么照看她的,不知道她還沒有出月子,不能受寒嗎! “別怪別人!”他不說話云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跟君離沒有關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體質(zhì)偏寒?!?/br> 風藍瑾無奈的看她一眼,單手覆蓋在她的膝蓋上,為她渡過一層層的暖氣,她沒有知覺的雙腿像是被泡在了溫泉里一般,全身的經(jīng)絡都似乎被打通了,十分的暢快。身體也沒有方才那么冷了。膝蓋處的一層暗色也被他用內(nèi)力崔干。 輕輕的推給她一小口酒水,“喝一點下去,能暖身子?!?/br> 云卿執(zhí)起酒杯一口飲盡,一陣暖流直入心肺,果然十分的暖和。 兩人這邊溫馨的緊,大殿中的氣氛卻越發(fā)的緊繃了。 “夠了!”慶遠帝猛的一拍身前的長桌,對著君離和君莫怒目而視,然后目光轉(zhuǎn)到方仁與那武官的身上,冷聲道,“大年夜朕讓你們進宮來過年,不是讓你們一個個都擺出這樣一副死人臉給朕看的?!狈讲攀芰司x刺激,心里窩了一大團的火,如今終于能一下子發(fā)泄出去,他指著方仁,“你,身為堂堂禁衛(wèi)軍首領縱子傷人,你那兒子是什么人朕還不清楚嗎,紈绔不堪,強搶民女,借著你的名聲在外廝混,無惡不作。還有你!”他指著那武官,“蠻橫無理,目中無人。就是方家的兒子行為有不妥之處,也輪不到你教訓!你盡管告訴朕知道,難不成朕還不會為你做主!可你是如何做的,竟然一刀將人給捅死!你身為邊關將領卻如此弒殺嗜血,難不成在邊關守衛(wèi)邊關的時候就是如此蠻橫嗎?在朕的眼前你都敢如此妄為,在邊關的時候是不是只要稍稍有不順心的時候就殺人泄恨!” 皇帝的怒火沒有人敢直面迎上。 方仁和那武官早已沒了氣勢,在慶遠帝的怒火下帶著身邊的女眷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慶遠帝卻沒有就此罷手,他冷冷的從龍椅上起身。 “原本想著過兩日再處理你們的事情,可今日竟然鬧到了朕的跟前,朕萬然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他怒火四溢,一雙鷹眸不帶一絲感情,冷聲道,“曲藝!” 那武官面色強硬而倔強,“臣在!” “你在攬月樓持劍殺人,你可認賬!” “臣沒有!”那武官曲藝倔強的揚起脖子,一臉的憤懣,“陛下,臣是屬于正當防衛(wèi),是那方家小子先動的手,臣才還手的?!?/br> “你放屁!”方仁怒目而視,雙目赤紅,狀若瘋癲,恨不得能撲上前來和曲藝廝打,“我兒子雖然紈绔,可是卻從未練過武功,他膽子不大,又如何會和你一個帶著武器的武官過不去,即使是明里暗里如何厭惡鄙視你,他也頂多只敢在暗地里說說你的壞話,可是若說讓他動手,他決計不會如此!” “你的兒子,你當然向著他說話?!鼻囙椭员恰?/br> “曲藝!你混賬,老子跟你拼了!”方仁實在是受不了這個打擊,兒子死了還要如此被人冤枉,他從地上沖起來就要撲上曲藝,頗有同歸于盡的意思。 “怕你不成!”曲藝也從地上跳起來,擺出了一個進攻的動作。 禁衛(wèi)軍首領又如何,一個常年在京城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禁衛(wèi)軍首領,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里,跟那個方家的小子一樣,同樣的不堪一擊!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要干架,那邊君傲之和君莫瞧著慶遠帝怒紅的雙目,臉色變得相當?shù)碾y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