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莊看著他神情嚴(yán)肅以為要說什么不得了的事，結(jié)果他一開口就讓對方下不來臺，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

    沈孟莊只好出言緩和一下尷尬地氣氛，輕咳了一聲，說道：“師弟，休得無禮?！?/br>
    周不凡仿佛沒聽見，再湊到另一個人身邊，對著他的頭發(fā)嗅了嗅，隨后五官都揪成一團，還用手扇了扇，捏著鼻子說道：“大大大仙師，我知道你們以享樂為主，但是能不能也注意一下形象，姑娘家看見會笑話的?！?/br>
    這可是好心提醒，于周不凡而言，平生最害怕的就是在姑娘面前丟臉面，尤其是葉蓁蓁。蒼玄派眾弟子中，論臭屁程度，沈孟莊好歹也只是人后臭美，周不凡就不一樣了，自詡蒼玄一枝花，整天跟個孔雀開屏一樣在人前晃悠，那一身素色道袍硬是給他加了一層浮金暗紋，在陽光下隱隱閃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發(fā)帶上也鍍了一層流金，發(fā)帶末尾和袖口都繡了一朵桃葉。發(fā)帶和衿帶每日都不重樣，然而唯獨腰間的香囊倒是多年來都未曾換過。

    不僅自己臭屁，還拉著其余人一起開屏，安虛峰有幾個弟子學(xué)著他的樣子，在道袍上繡各種各樣的花紋，結(jié)果被軒丘一頓臭罵，此后再也不敢在衣服上動手腳，倒是學(xué)起他用桂花油梳頭。

    所以在這個十足十的臭屁精面前，這種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的模樣實在是難以容忍，這要換做是自己門派的師弟，他恨不能將他們拖進水里沖泡十幾天蛻一層皮才給出來。

    那位被嫌棄的紀(jì)源弟子面如土色，嘴角抽動了幾下，笑容凝固在臉上，不知該如何作答。

    陸清遠(yuǎn)走到沈孟莊身邊，看著那幾位紀(jì)源派的人說道：“師兄，他們衣服上的花真好看?！?/br>
    沈孟莊循著他的視線看向?qū)Ψ揭路系幕y，隨后答道：“那是菊花?！?/br>
    陸清遠(yuǎn)突然興奮地笑道：“這個我知道，我聽師兄說過。菊花是高潔之花，花有清香，花是香的，人肯定也是香的?！?/br>
    沈孟莊聞聲看了看他，笑道：“小九說的對，清香悅道心?！?/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眉來眼去，談話間緩和了場面的氣氛，給紀(jì)源派的人一個臺階。

    那紀(jì)源派師兄隨即笑了笑，向陸清遠(yuǎn)拱手作揖，說道：“閣下見微知著能參透本心，在下受教。心存高雅，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返璞歸真乃是最高境界，實在不必貪戀俗物，若人人都能像閣下一聞千悟，想必也不會受紅塵叨擾。”

    那人說著還往周不凡的方向瞄了一眼，言下之意可想而知。

    周不凡見他話里有話，好像是暗里諷刺他，這下?lián)Q他下不來臺。陸清遠(yuǎn)聽他說了一堆，但是都聽不懂，他只是順口夸了花好看而已，主要還是因為那花是前幾日師兄摘給他的，不過順勢討個便宜賣乖而已，這人啰里吧嗦在說些什么呢？

    沈孟莊與那人最后客氣地交談了幾句，眾人便不歡而散。

    周不凡悻悻地跟在后面，看著陸清遠(yuǎn)跟在沈孟莊身邊諂媚地笑，心里就來氣。這小子除了會哄師兄高興還會些什么，除了裝柔弱掉眼淚還能干些什么？平日里怎么不見他有如此慧根，今日看見一朵花倒是悟出來了，擺明了就是在跟他作對，看來做人還是不能太心軟，否則指不定哪天就蹬鼻子上臉撒泡尿。

    “誒，你，給我接點水去！”

    周不凡朝著陸清遠(yuǎn)大喊，指了指身后的泉水。

    陸清遠(yuǎn)聞聲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沈孟莊。

    “怎么，我就不是你師兄了？伺候大師兄可以，伺候我就不可以了？”

    陸清遠(yuǎn)看著沈孟莊說道：“師兄渴了嗎？我去給你接水，等我回來?！?/br>
    周不凡看著陸清遠(yuǎn)拿著水壺屁顛屁顛地跑向泉水邊，也跟著走過去。水邊有一處洞xue，周不凡隱隱聽見里面有呼吸聲，應(yīng)當(dāng)藏著猛獸。

    待陸清遠(yuǎn)接完水路過洞口，突然一道劍光襲來，將他打入山洞。周不凡從旁邊的草叢里鉆出來，拍拍屁股，自言自語譏諷道：“讓你話多，不如跟它們打一架?！?/br>
    陸清遠(yuǎn)整個人撞在石壁上，骨頭咯吱作響，隨后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五官都扭曲，撐著地面才勉強爬起來。

    洞內(nèi)昏暗，只有頭頂有幾塊石頭閃著綠光，陸清遠(yuǎn)仰頭四處看看，卻找不到路，明明方才是從這個地方進來的，怎么突然間就沒有了。

    正當(dāng)他摸著石壁小心前行時，腦袋突然一沉，胸口隱隱發(fā)悶，仿佛被誰打了一拳。耳邊突然想起了各種聲音，斥責(zé)怒罵，譏諷嘲笑，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鉆進耳朵里，揮之不去。

    陸清遠(yuǎn)仔細(xì)聽著耳邊的聲音，那些笑聲和怒罵聲，是那么的，熟悉…仿佛穿過無盡的歲月，喚醒他心底塵封已久的記憶，一遍一遍告訴他。

    “你這個小偷！”

    “是你殺死了娘親！”

    “你是害死了先生！”

    “你是惡人！是魔！人人得而誅之！”

    “是你害死了最愛你的娘親！你不配得到愛護，你不配有人疼愛！”

    ……

    腦海中不愿面對的場景如翻涌而來的浪濤，陸清遠(yuǎn)捂著耳朵拼命搖頭，脖間的死印在肌膚上攀爬，鮮艷的顏色一如他此刻心里的暴戾與狂躁。

    “我不是，我沒有害死娘親！你胡說！”

    陸清遠(yuǎn)抽出利劍不斷砍向石壁，猛烈地震動，引來洞xue深處的烏鴉，一團接著一團，凄厲地慘叫著，盤飛著。緊接著地面顫動，一群猛獸狂奔而來，張著血盆大口沖向陸清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