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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言明的情愫在心頭不斷發(fā)酵,沈孟莊隱約覺出那是什么了,他對陸清遠(yuǎn),對他們之間,思之如狂,寤寐思服,悠悠我心,可惜…… 這世上多的是癡男怨女,而更多的則是不得善終的癡男怨女。一廂情愿也好,兩情相悅也罷,總歸求之不得。世間安得雙全法,何況是他。 所以,為了避免一錯再錯,他只有……及時止損…… 沈孟莊最后看了一眼陸清遠(yuǎn),眼中無限柔情流轉(zhuǎn),卻也只能藏在心里。替他捏了捏被子,隨后起身離去。 屋外烏云密布,雨絲飄浮,似道不完的心事與愁思彌散心頭。 沈孟莊抬頭看了看天邊厚重的黑云,輕嘆一聲,拂袖離去。 若是僅僅只有喜歡便能一往無前,這世間不知要省下許多力氣與麻煩,然而世間從不會讓人如愿。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1] 費了一番功夫,沈孟莊終于摘得靈芝,之后便馬不停蹄趕到藥鋪抓了幾味藥趕回大宅。 行至途中,沈孟莊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被人猛地沖撞,回過頭一看,卻見無前鉆出來躲在他身后,指著前方說道:“沈仙師救我,我被流氓纏上了!” “誰是流氓!無前你有沒有良心,我追求你大半年了,居然還說我是流氓?!” 身前一位年輕男子指著自己叫苦不迭,見眼前是沈孟莊,便恭敬地、人模人樣地拱手作揖,道:“讓沈仙師看笑話了。” 沈孟莊抿嘴輕笑道:“無妨,你們這是……” 無前率先答道:“我要去村里給亡魂超度?!?/br> 那名男子隨即接過話道:“我?guī)退ゴ謇锝o亡魂超度。” “我沒說要你幫。” “我都幫你大半年了,無前,人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的心就算是石頭做的,我這半年光陰也夠水滴石穿了吧,你當(dāng)真一點都不為所動?” 無前別過臉不看他,噘嘴道:“我不是正在……正在考慮嗎?” 男子似乎是終于見到了曙光,興奮得手舞足蹈,笑道:“真的?這可是你說的,我等著,不管結(jié)果是什么,我都等你!” 無前反倒略顯羞澀,抓過男子手里的三清鈴和拂塵,嘴硬道:“你最好不要抱任何希望,沈仙師我先走了!” 說罷便一溜煙跑沒影了。 沈孟莊看了看兩人,這兒女私情他也不便多說什么,只低頭笑而不語。 男子望著早已消失的人影,自言自語道:“跟在她身后當(dāng)牛做馬大半年了,總算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守得云開見月明啊?!?/br> 沈孟莊隨口問道:“喜歡非要在一起嗎?” 男子仿佛聽見什么不得了的驚天之語,一本正經(jīng)、鄭重其事地看向他,答道:“既然喜歡,為何不在一起?” 沈孟莊搖頭道:“這世上有許多事,不是僅憑喜歡便能解決的。比如…江山社稷,天下蒼生之類的,總之難以如愿吧?!?/br> 男子有些不解,撓撓腦袋,凝眉苦思,不以為然道:“我是個粗人,自然比不得沈仙師您心懷天下蒼生,但是像我這樣的人才活得自在。如果連喜歡都不能在一起,那我要這天下蒼生做什么?有心動的人當(dāng)然要大膽追求啊,不然不就白動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沈孟莊心頭一震,仿佛緊閉的心門被輕輕叩開??粗矍暗哪凶?,沉默了許久,思量再三,輕聲問道:“可是……可是若像你這般窮追不舍,她不會厭煩嗎?我是說……” 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詞不達(dá)意。 沈孟莊斟酌片刻,最終說道:“我是說,若你招惹了人家,而她正好也喜歡你,但是你卻因為一些……一些不得不考慮的事情,比如,比如我方才說的天下蒼生之類的無法轉(zhuǎn)圜的阻力,而不得不,額嗯……不得不放棄這段求之不得的情緣,這樣也非要在一起不可么?” 男子愈發(fā)被他說得一頭霧水,蹙眉道:“要我說這都是為自己找借口,既然招惹了人家,那就該負(fù)責(zé)。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喜歡不起么?” 無心之言,沈孟莊卻如當(dāng)頭一棒,會心一擊,仿佛心頭被狠狠打了一拳,整個人失了力氣一般往后一個趔趄。 “沈仙師您怎么了?” 男子扶住渾身發(fā)軟的沈孟莊,“您哪里不舒服嗎?我送您回去?” 沈孟莊推開他,擺擺手輕聲道:“無妨?!?/br> 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大宅,方才的話仿佛被施了魔咒在耳邊回蕩,一字一句。 “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喜歡不起么?” 沈孟莊捂著發(fā)疼的胸口,渾身戰(zhàn)栗。 蒼玄派軒丘親傳大弟子沈孟莊,“蒼玄雙孟”沈孟莊,有匪君子沈孟莊,長者稱贊,晚輩敬仰,這樣一個沈孟莊,不可謂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然而男子漢大丈夫沈孟莊如今卻猶猶豫豫、畏畏縮縮,憑白辜負(fù)一個人的真情,這樣一個沈孟莊,還能稱作頂天立地男子漢么? 穿書成為主角的師兄,護(hù)他負(fù)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扮演一個人渣的角色,這一路走來,何其荒唐的事都做過了,他難道,怕喜歡不起么? 滿腔情愫在翻滾,昏暗的困境中,沈孟莊忽而看見了一抹天光,他像是看到了往生的希望,朝著光的方向跑去,而在光的盡頭,有一位少年正朝他歪頭一笑。 這一笑,明媚如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