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jié)
巫佑唐一番猜測說完,玄袍中年男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半晌后才回道:“這樣毫無根據的話,可沒法取悅兩位尊者,你需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來?!?/br> “只要她真有古怪,不怕她不露出馬腳。”巫佑唐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巫家要找一個人,還沒有人能夠成功逃脫——就算是為了她身上的戮仙劍訣,也是要走這一遭的?!?/br> 玄袍中年男子輕輕頷首,算是應下了巫佑唐之言,低嘆了一聲道:“一會兒是找東西,一會兒又是找人的,也不知兩位尊者到底意欲何為,我都不知該怎么做,但愿能有所發(fā)現,叫兩位組著滿意而歸,為我巫家謀取到應得的好處?!?/br> 巫佑唐卻是輕聲道:“大抵是情況發(fā)生了變化,畢竟離著最初降下的法旨已是多年過去,這一次又是兩位尊者親來。橫豎有識靈珠在手,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帶了回來就是?!?/br> “也只能先如此了?!毙壑心昴凶映聊似蹋⒁饬υ俅位氐搅寺鞠蓜ι希骸安焕⑹菢O品靈器,眼看著氣焰越來越盛,這般下去還有誰能降服它?” 巫佑唐、玄袍中年男子默契地沒有再提慕煙華,不管心中如何懷疑,眼下卻是戮仙劍最為重要。 ☆、第328章 荒島 無盡之海。 正是風暴海域跟著平靜海域分界,十數丈之外就是狂風暴雨肆虐、風浪遮天蔽日的區(qū)域,憑著rou眼就能看到一道清晰的分界線,將一半風卷浪擊、一半波平浪靜的奇景盡收眼底。 受到風暴海域的影響,這一片區(qū)域靈氣混亂,物產貧瘠,零星幾座海島皆是面積不大,其上裸|露著嶙峋怪石,鮮少生著植被,叫常年吹刮的海風侵蝕,剝落下來一層層細碎的砂石。偶有海生的妖獸躍出水面,滑翔著再度落回海里,飛濺起丈高的浪花,卻是幾乎不見人跡,根本看不到有修士落腳。 不知從何時開始,以一座方圓不足十里的荒島為中心,仿佛一夜之間衍生出一大片白霧,籠罩了大約百里之地,在廣闊無邊的無盡之海上顯得極為不起眼。 “二角、小靈兒,咱們再去那邊瞧瞧。” 朦朧白霧之中,似乎閃過紅藍色的流光,倏爾又看不見了,只聽得傳來甕聲甕氣的語聲。 “小主人一到這兒就開始研究煉丹之術,咱們可不能有半分疏忽大意,要是讓人不小心打擾了小主人,導致小主人煉丹失敗,浪費藥材不說,也浪費了時間精力,到時萬死難辭其究。” “大角你太小看我了,誰能進來打擾小主人?”一個稚嫩的語聲細聲細氣地響起,帶著一絲兒不被人信任的不高興,“整片白霧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不管哪個人闖進來都逃不過我的感知,如何需要每一日三不五時巡查?” “哼!你是不信我的本事么?” 小小的金紅色球體,頂上兩根金色的觸須,背后生著三對狹長的翅膀,仿佛完全有光影勾勒而成,半透明的血紅色為底,顯出來繁復玄奇的金色圖案,跟著球體內部金色絲線組成的隱約紋路交相呼應,身上氣息飄忽不定,讓人無法清晰感知。 這熟悉中又帶著些陌生的小東西,可不就是早先陷入沉睡,吞噬了四枚上古幻蟲的蟲卵,安然置身玉塔萬靈樹旁的紅靈么? 看它現今的模樣,不止外表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多出了兩對翅膀,更是具備了相當高的靈智,能夠跟著大角、二角一般口吐人言,甚至有了其他新生的能力。 三對狹長的翅膀輕扇,紅靈憑空懸浮在海面之上,下方是體型縮小至拇指粗細,在海水中暢游的大角、二角。 “怎么是不信你呢?不信誰也不能不信小靈兒啊。” 面對紅靈的指控,大角不由地急了,當下忙忙道歉討?zhàn)?,“是我說錯啦,小靈兒稍安勿躁。昨兒我跟二角抓住了一只大烏龜,那家伙是個膽小無用的,不等我與二角說話就大喊饒命,告訴我們它藏著寶貝的地點。咱們一道過去看看,要是找不到它說的萬年大珍珠,再去尋它晦氣?!?/br> “昨兒的事?”紅靈仍是不滿意,略略提高了聲音,“我怎么不知道,別是你騙我的吧?” 大角覺得委屈,眼巴巴地望向二角。 二角輕哼了一聲,停頓了一會兒,仍是幫腔道:“確實有這回事,小靈兒你剛醒來不久,又時常跟著小主人呆一塊兒,自然不知道。咱倆都是呆不住的,這大半年來已是將周圍海域全部走遍了,找到了不少小玩意兒,小靈兒要是喜歡,等一下我?guī)闾魩讟油鎯?。?/br> “好哇!小主人叫你們守著小島,你們兩個居然跑出去玩兒,看我告訴小主人去!”紅靈“咯咯”地笑著,像是抓住了大角、二角的痛腳,“讓你們一天到晚見不著人影,昨兒小主人也問起你們,這一下她倘若再問起,我可有話好說了。” 大角、二角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氣,齊齊分辨道:“這話怎么能亂說?咱們也就在周圍轉轉,小主人在小島上落腳,總要將邊上的情況看看清楚,小靈兒你就饒了我們,大不了日后都帶上你,尋到的好東西全部分你一半?!?/br> 紅靈傲嬌地哼了一聲,翅膀一扇飛出老遠:“帶上我是應當的,不過那些東西嘛——我不要,給小主人才是?!?/br> 大角、二角心中大石落地,長尾甩出漂亮的水花,嬉笑道:“小主人那一份早準備好了,保管是最好最稀罕的那一份兒?!?/br> “那還差不多。”紅靈應了一聲,忽然身形一個急停,“有人闖進來了?!?/br> “什么?!真有人敢闖進來!” 大角、二角的第一反應是興奮激動,“在哪里?快、快帶咱們去,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不要命的!” 天可憐見的,自大半年前從中央域忘川崖脫身,萬獸圖憑著這座小島上尚存的傳送陣,帶著慕煙華順利到了此地,慕煙華見這兒荒無人煙,靈氣混亂不適合修士常駐,干脆就暫時安置下來,至今已是大半年近一年的工夫。慕煙華專心在煉丹之術上,只吩咐了他們看好海島,平日里除了它們兩條蛟龍,后來再加上一個紅靈,就再沒有見過其他人了。 當然,周圍那些海生妖獸不算。都是些靈智不高,只知道憑著本能吞吐靈氣修煉的蠢蛋,大角、二角表示不想跟著它們打交道。 有人闖進來,意味著它們有事兒干了,有樂子可尋了,自然是極為高興。 紅靈的想法跟著大角、二角差不多。在玉塔中沉睡許久,一出來就發(fā)現到了這鳥不拉屎之地,這會兒一感覺到有人進了白霧區(qū)域,當下就摩拳擦掌領著大角、二角,化作一道流光往那邊趕去。 “嘖,兩男一女三個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 濃郁的白霧遮住了紅靈的身影,大角、二角又置身水下,三個小家伙速度極快,目標明確地直撲前方。 這大半年以來,大角、二角的修為境界再次有了長足進步,如今已是突破至化神境大圓滿,眼看著不日就要晉升合虛境初期,不過片刻工夫,不用紅靈出聲提醒,大角、二角便有了發(fā)現,看到了在白霧中亂走亂闖的三名年輕修士。 兩名男修一著藍袍,一著黃袍,瞧著皆是二十歲上下年紀,一個眉目清朗,一個俊逸非凡。剩下的那名少女十七八歲模樣,一襲藕粉色的長裙裹著窈窕的身軀,墨黑長發(fā)在兩側挽了小髻,束著兩指寬與衣裙同色的緞帶,多出的發(fā)絲披散在肩頭,五官精致,明眸善睞,嬌美可人。 “香兒,這地方看著有些古怪,誰知藏著什么危險,不如就算了吧?!彼{袍男子面露猶豫之色,終是出聲勸道,“事出反常即為妖,咱們三個實力有限,實不該將自個兒置于險境。明日我?guī)闳ッ缘S蛲鎯嚎珊???/br> 喚作香兒的少女腳步一頓,明顯有些意動。 黃袍男子卻是冷哼了一聲,斜睨了藍袍男子一眼:“我說呂冰,你這膽子也太小了,不就一個啥都沒有的荒島么?這地兒咱們又不是沒來過,忽然之間生出的白霧迷陣,說不定就是寶物出世,你我都可拔得頭籌呢。香兒別理他,他想走便叫他自個兒走,我?guī)闳フ夷亲u?!?/br> “何方德!都是你跟著香兒說些有的沒的,不然她怎會聽了你的挑唆,來這兒看什么白霧迷陣、找什么莫須有的寶物!” 藍袍男子狠狠地瞪著黃袍男子,咬牙切齒地怒斥道,“你一個人來就來了,卻還要拉上香兒,要是香兒出個一點意外,你能賠得起么?什么寶貝靈物!我看你是昏了頭了!這般明顯阻人闖入的白霧迷陣,別是有前輩高人在此落腳,咱們貿貿然闖進來,得罪了人不說,即便將咱們全部打殺了也沒處說理!” “休得危言聳聽!這地兒靈氣混亂,連著修為高些的妖獸都不來,哪里會有前輩高人落腳?承認自個兒膽小不是難事,我跟香兒都不會笑你,何必編出這等鬼話誘哄香兒?” 黃袍男子不屑地看著藍袍男子,轉向香兒時又換了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香兒你看,咱們進來這么久了,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不是?你難道就不好奇,那荒島上到底出了何種改變,才使得周圍白霧縈繞,迷陣遍布?香兒放心,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誰要敢傷害你,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br> “好啦,你們兩個別吵了?!毕銉貉诖蕉?,語聲婉轉如鶯啼,“去看看又不打緊,呂冰你說呢?” 藍袍男子面色一黑,踟躕了半晌才點了點頭,正要出聲說話,忽而聽得一個怪聲怪氣的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喲呵!闖了進來還有理了?” 平靜的海面無風起浪,數丈高的海浪洶涌而至,將三名年輕修士圍在了中間。 “小子,你是要保護那女娃兒,不惜犧牲自個兒的性命?既然你已是有了這般覺悟,便予我過來吧!” 席卷的海浪化作兩條匹練,一左一右襲向黃袍男子。 黃袍男子根本反應不及,便被寬大的匹練卷了個正著,瞬間被拖進了海浪里。 ☆、第329章 不請自來 洶涌的海浪遮天蔽日,肆虐著發(fā)出巨大的咆哮之聲,頂上天空都看不見了。 黃袍男子整個被海浪吞沒,沒有了一絲存在過的痕跡。 藍袍男子跟著那喚作香兒的少女嚇壞了,兩個人背靠著背緊貼在一起,雙眸因著害怕略略睜大,面色蒼白如紙,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衣衫發(fā)絲早已濕透了,不住往下滾著水珠。 到底是藍袍男子冷靜一些,反手將香兒攬在懷里,仰頭看著四周,語聲發(fā)飄卻毫不猶豫。 “前輩恕罪!晚輩三人無意闖入,打擾了前輩清靜,萬望前輩看在晚輩三人年少無知,饒恕晚輩們無心之過!”拉著香兒雙膝著地,跪在海面上,“晚輩三人家就在不遠處的海島上,對周圍海域的情況極為了解,知道此地原是一座荒島,并無人常駐,見著外面白霧迷陣,心下好奇才闖了進來,絕不是有意冒犯。求前輩網開一面,饒恕晚輩們這一遭,出去之后定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日后再不敢靠近?!?/br> “你說不靠近就不靠近?我卻不信!要是你們出去亂說,還能有一時半刻清靜么?到時什么人都能進來溜上一圈兒,我這不成了人人來得的后花園了!方才那人是自個兒求死,你二人既然到了此地,也甭想著再回去。” 這一回換了一個稚嫩的童音,細聲細氣聽著沒有半分氣勢,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倒是顯得愈發(fā)奇詭,叫藍袍男子兩人汗毛倒豎,頭皮繃得緊緊的,后心一片冰涼。 別再想著回去?豈不是要將他們的性命留在這兒! 身周咫尺是無風自起的海浪,重如山岳的壓力無處不在,四面八方向著兩人擠壓而來,往日里流轉不息的真元龜縮在丹田之中,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怖之物,死死蜷縮成一團兒,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香兒躲在藍袍男子懷里瑟瑟發(fā)抖,要不是有藍袍男子攬著她,怕是早早癱軟在海面,說不出半句話來。 藍袍男子也害怕,眸底閃著明顯的懼意,目光卻十分清亮,這會兒反而平靜下來,口齒清楚地據理力爭。大約他亦看出來了,“前輩”弄出這么個大場面來,并沒有第一時間取了他們性命,說明事情還有轉圜余地,尚有一線生機。 “晚輩們可以發(fā)下心誓,絕對不敢欺瞞前輩?!?/br> 有心不管那黃袍男子,想著這事兒本是因他而起,不由地心下暗恨,但如今對著身份性情不明的“前輩”,根本不敢多說什么,只能模棱兩可蒙混過關。他沒有落井下石,自然更不會為黃袍男子求情,至于那人最終是生是死,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或者前輩有什么吩咐,盡可告知晚輩,晚輩定當全力以赴、竭盡所能——只要能得前輩寬恕,讓晚輩做什么都可以?!?/br> “你倒是有些擔當,可惜行事著實不聰明?!庇质且粋€悶著嗓子的陌生語聲,明明感覺年紀不大,偏偏做出來老氣縱橫的模樣,“我要是你,剛剛就一巴掌拍飛那不知所謂的蠢蛋,帶著心上人遠走高飛,能跑多遠跑多遠,叫那蠢蛋來闖這白霧迷陣,讓他陷在里面才好?!?/br> “嘖,心上人是什么鬼東西?不知道別亂說,顯得你無知沒文化!你知道心上人是啥意思不?”是第一次聽到的那個怪聲怪氣的語聲。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稚嫩童音帶著歡喜,像是忘記了藍袍男子跟著香兒兩人,“心上人就是放在心上之人,就像我對小主人,我時時刻刻將小主人放在心上,所以小主人是我的心上人?!?/br> “這么說,小主人也是我心上人?” “胡說八道!小主人就是小主人,扯什么心上人!”三個語聲自顧自說起話來,將藍袍男子與香兒撇在了一邊,“不過我倒是知道小主人的心上人是誰?!?/br> 悶著嗓子的語聲很是得意,香兒這會兒也不抖了,頭埋在藍袍男子懷里,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藍袍男子低垂著頭,恨不得塞進海水里去,努力減小著自己的存在感,竟是暗自擔心聽到這般秘聞,會不會被那所謂的小主人滅口。 有心想不聽,那聲音鍥而不舍往耳朵里鉆,心底又是駭怕又是好奇,卻不敢有半點輕舉妄動。 “小主人的心上人?是誰?我怎么不知道!小主人喜新厭舊始亂終棄啦!” “嚎什么?小主人的心上人——不就是那蕭什么?小靈兒在塔里那么長時間,也知道的是不是?” “我不信!大角你說謊!” “二、二角,大概、可能、也許,大角說得對。” “小靈兒,怎么連你也……” “大角、二角、紅靈,你們幾個做什么呢?”清潤的語聲如沐春風,叫人從心底里生出好感來,“既是有客人前來拜訪,怎么不領他們上島一敘,反倒跟著客人玩鬧起來?讓人看了笑話?!?/br> 席卷肆虐的海浪平息下去,“隆隆”的轟鳴之聲瞬間消失不見,若非耳朵還有些暫時性失聰,身上衣袍濕噠噠貼著皮膚,藍袍男子跟著香兒幾乎要以為方才那般遭遇只是幻覺。 濃郁的白霧向著兩邊散開,露出來一條可供兩人并行的水道,可以看到遠處那座小島的輪廓。 “兩位過來吧?!?/br> 清澈干凈的聲線很是柔和,輕而易舉讓藍袍男子兩人放下心來。香兒更是從藍袍男子懷里探出頭,臉紅紅的站到了一邊,手卻是不自覺地挽著藍袍男子的胳膊。 “大角、二角,將剩下那位也帶過來?!?/br> 藍袍男子、香兒兩人來不及看清,只見一道金紅色流光快如閃電,已是從他們眼前掠過,朝著前方小島的方向直射而去。 在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一紅一藍兩條拇指粗細的小蛇在大海中徜徉,只露出圓溜溜的腦袋在上面,頂上生著兩只尖尖的小角,瞧著竟是極為可愛。 角?! 藍袍男子、香兒兩人瞪大了眼睛。 冰火雙蛟? 早先被海浪吞沒的黃袍男子仰面懸浮在海面上,雙目緊閉陷入了昏迷之中,紅色蛟龍細長的尾巴勾著他的褲腰帶,免了他被沉入海底的命運。正在細微起伏的胸膛,清晰存在的生命特征,無不顯示著黃袍男子安然無恙,縱然受了些損傷,卻是不曾有性命之憂。 “小主人請你們過去,兩位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