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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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窈沒理他,匆匆忙忙往壽寧堂去了,準(zhǔn)備再去告訴老夫人一聲。 謝珣站在原地,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心中慌亂失措。 他顧不得多想,幾步上前追上姜舒窈。 姜舒窈見他臉色不好,茫然道:“你有事?” 謝珣幾欲開口又閉上,最后只是無力地道:“有人來這里鬧事?” “呃?沒有?!苯骜焊H涣?。 “那是誰欺負(fù)你了?” “也沒有?!苯骜嚎粗焐辉负退拈e天,“你有事就直說,沒正事我就先去壽寧堂了?!?/br> 說完見謝珣抿著嘴不知如何開口,干脆就先走了。 謝珣看著她的背影決然遠(yuǎn)去,卻再也邁不開腳步追上。 有些事若是在開端行差踏錯,究竟是難以繼續(xù)走下去。 他悶悶地站在原地。 當(dāng)初姜舒窈以死相逼并且借皇后之勢強(qiáng)嫁給了他,他總是不快的,從她嫁入府中就冷臉相待,家中人雖然不曾刁難她,但是冷遇苛責(zé)也是不少的。 他也說不清對姜氏是什么感覺,聽著她要回娘家心里又悶又堵,這郁氣來得莫名。 大約……因?yàn)樗麄円菜闶桥笥蚜税桑?/br> 他抬頭看向姜舒窈離開的方向。 對啊,是朋友。 若是朋友有難,他怎能干看著? 他突然想通了,瞬間收拾好心情,不顧禮儀飛快地往壽寧堂方向跑去。 若是母親為難她,他總得擋著;若是她想找回場子,他這個做朋友的怎么也得撐腰。 他狂奔著,在壽寧堂門口追上了姜舒窈。 規(guī)整的發(fā)束亂了,鬢角有發(fā)絲垂落,氣息不穩(wěn),不待姜舒窈詢問,便喘氣問道:“你是要回娘家?” 姜舒窈不懂他今天是怎么了,答道:“是啊?!?/br> 見她答得痛快,眉目間全是不耐煩,謝珣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念頭。 “你可是有意——”和離二字在舌尖打轉(zhuǎn),他終究沒說出口,而是換了個詞,“你可是有意離開?” 這不是廢話嗎!姜舒窈管他抽什么風(fēng),推開擋路的他:“是?!?/br> 謝珣的心似乎被捏了一下,酸酸漲漲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難受,被推得踉蹌了一下,見她毫不猶豫往屋內(nèi)走,來不及細(xì)想,想到什么便說出口,大聲道:“放妻書我會給你的?!?/br> 他抬起頭,看著姜舒窈轉(zhuǎn)身,靜下心來,無比認(rèn)真地說道:“我會寫明你與我之間并未……” 這樣她也能覓得稱心佳偶。 愿妻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tài)。 這樣想著,他突然豁然開朗,拋開那些細(xì)細(xì)密密的不快情緒,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走吧,我陪你進(jìn)去?!?/br> 姜舒窈全程就一個字:呆。 “你在說什么呢?”她費(fèi)解,郁悶地叉腰,“什么跟什么,放妻書?你要休了我?” 剛剛露出釋然的笑準(zhǔn)備揮別友人的謝珣臉上一僵,笑容消失,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不是要同我和離嗎?” 姜舒窈鼻腔發(fā)出“哼”的一聲,瞥他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入壽寧堂,拋下一句話:“我娘懷孕了,我回娘家看看她?!?/br> 謝珣再次懵了,見姜舒窈掀簾子進(jìn)屋了,甩了甩一團(tuán)漿糊的腦子,連忙跟上。 不管怎么樣,為友人解難的目的不變,姜舒窈要回娘家,他總得開口相幫吧。 謝珣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姜舒窈總是犯傻,但是對著其他人還是無比清醒的。 他舌綻蓮花,巧言善辯,三兩下把老夫人忽悠得答應(yīng)了姜舒窈回娘家,只是不能長住,兩天足矣。 在屋外侯著的白芷聽到姜舒窈如此說,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謝珣送佛送到西,干脆把姜舒窈送到了襄陽伯府門口,見她下了馬車,轉(zhuǎn)身進(jìn)入襄陽伯府,忍不住叫住她: “兩天后我來接你!” 姜舒窈回頭,皺眉:“嗯?” 謝珣莫名嚇得斂了聲氣,小聲道:“你莫要忘了。”竟然有些委屈的味道,說完又立馬補(bǔ)充道:“那什么,下次我也會幫你說項(xiàng)的,來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br> 姜舒窈突然走向他,謝珣差點(diǎn)沒忍住倒退幾步。 她在他面前站定,視線在他臉上掃了一眼,直看得謝珣心虛不已,也不知道為何心虛。 “你不會是怕吃不到飯了吧?” 謝珣那顆吊起來的心瞬間落地,復(fù)又揪起來:“你怎生認(rèn)為我是那般——”說道這里突然啞了,不是為了吃,那是為什么? 他閉嘴了,任由姜舒窈誤會。 姜舒窈虛著眼睛看他,在他忍不住要躲閃開時,突然抬起手錘了他肩膀一下,笑道:“等我回來吧。”說完利落轉(zhuǎn)身進(jìn)府。 直到襄陽伯府的大門關(guān)上了,謝珣還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歪歪腦袋想了一會兒,什么也沒想明白,最后摸了摸自己肩膀。 奇怪,酥酥麻麻的。 可是她沒怎么用勁兒啊,怎么還能痛麻了? 他想不明白,翻身上馬回府,想著她剛才突然綻放的明艷燦爛的笑,嘴角上揚(yáng)。 他馭馬慢悠悠回府,心情甚好地欣賞著天邊晚霞,余暉溫暖柔和,薄云染上赤紅色,邊緣綻出金光,紅得好似姜氏為他做的魚香rou絲里的胡蘿卜絲…… 等等!姜氏回娘家了,那他豈不是沒熱飯吃了?! 謝珣的笑臉垮了。 * 姜舒窈到了襄陽伯府上,襄陽伯夫人把她念了一通,責(zé)怪她嫁了人還往娘家跑,不受規(guī)矩,但見她回來又甚是歡喜。 “快,叫廚房給你做些吃食,今日剛巧有牛rou,你可是回來對了?!彼盍謴?fù)了幾分,拉著姜舒窈進(jìn)屋,上下將她打量,“怎么胖了這么多?” “娘,這哪叫胖?”原主以前餓得面黃肌瘦的,現(xiàn)在剛剛長了點(diǎn)rou回來,才顯出她本該有的姿色。 林氏欲言又止,最后轉(zhuǎn)化為輕笑:“也是,你嫁了人了,娘也就不管你了。”她拉著姜舒窈的手道,“吃好的,穿好的,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咱們賴定謝國公府了!” 姜舒窈聽她最后一句愣了一下,她可是有想過和離歸家的人,試探道:“謝伯淵又不待見我,萬一休了我可怎么辦?” 林氏得意挑眉:“不會的,娘當(dāng)初為你選中謝國公府不是沒有理由的。娘計謀不足,這輩子心思全花在經(jīng)商上了,過得十分糊涂,但在這事上敢說為你挑了最合適的婆家,你姨母也贊同。”姜舒窈姨母可是過五關(guān)斬六將登上貴妃之位的女人。 姜舒窈聽她話里有意,不待細(xì)想,林氏便出聲打斷她的思路,讓人為姜舒窈做碗牛rou羹。 姜舒窈回神,觀察林氏,見她面色蒼白,雖然她回來以后她精力恢復(fù)了一些,但也只是強(qiáng)撐著,身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暮氣,似乎僅剩的斗志在嫁出姜舒窈以后就散了。 “娘最近可有好好用膳?” 林氏聞言有些欣慰,摸摸她的臉:“長大了,知道關(guān)心娘了,不似以前那般混不吝的。” 見她避而不談,姜舒窈皺起眉,嚴(yán)肅道:“娘,你本來就身子虛,如今更是懷了身孕,不好好吃飯可不行?!?/br> 徐氏搖頭,嘆道:“什么身孕不身孕的,誰知道這胎……”她扯開話題,“最近胃口不好,就只能入口些酸的,總吃梅子也膩了?!?/br> “做些酸湯呢?” “酸湯可是醋湯?那多難吃?!毙焓舷訔壍?。 姜舒窈“唰”地站起來:“不難吃,我去為您做。女兒親手做的,您總得多吃兩口是不是!” 說完不等林氏答應(yīng)就跑了。 林氏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發(fā)了會兒呆,回過神后,突然笑了一下,復(fù)又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 第28章 姜舒窈來到廚房時, 廚娘正在準(zhǔn)備剁牛rou配豆葉做羹。 在禁令宰殺耕牛的本朝, 牛rou可是奢侈品, 來拿做rou羹太不劃算了。 姜舒窈阻止了廚娘, 道明自己想親手為襄陽伯夫人做晚膳。 廚娘們聞言便誠惶誠恐地收了手, 退到一邊, 眼力見十足地為姜舒窈打下手。 她們是府中老人,知道小姐和夫人自小就關(guān)系不睦, 時時爭吵,如今見姜舒窈親自下廚為夫人做飯,各自心里都有些感慨。 嫁了人,終究是懂事了, 也不知道在謝國公府里過的什么日子,下廚看起來頗為利落。 姜舒窈在數(shù)道欣慰的目光下取過牛rou,現(xiàn)切薄片,比起刨片機(jī)刨出的薄片,她更愛稍厚一些的肥牛片, 氽過以后微微有嚼勁,久煮不爛, 又保留了肥牛本身的軟嫩口感。 酸湯肥牛的關(guān)鍵是酸湯, 酸中帶辣,湯香濃郁,但一是現(xiàn)在缺少野山椒, 用茱萸油替代少了那份獨(dú)特的酸辣味, 二是林氏胃口不佳且懷有身孕, 最好少碰刺激的辛辣物,所以她只用泡姜和蒜來提供酸湯中的辛味。 為保證酸湯的鮮香,油選用鮮味十足的雞油,燒化后往鍋中投入泡姜和蒜,爆香后舀入高湯,濾渣,放調(diào)味料和適量雕花酒,湯汁漸漸濃郁起來時下入肥牛片,稍煮一下便倒入鋪滿擇頭后的豆芽的碗里,濃香的酸湯肥牛就做好了。 不同于一般的酸味,酸湯肥牛的酸少了幾分刺激,多了幾分濃郁綿長的鮮香,光是聞幾下就覺得舌根開始泛口水了。 當(dāng)丫鬟們把酸湯肥牛放在林氏面前時,哪怕她這些時日一直胃口不佳,食欲不振,此刻也忍不住稍稍分泌了些口水。 不只味道誘人,酸湯肥牛的賣相也上佳,金黃色湯底看上去極為濃厚,像是浮在表面上一大片膏子,淺棕色的肥牛薄片堆在金燦燦的湯汁中,連乳白色的肥rou部分也顯得十分可口。 姜舒窈在林氏對面坐下,吩咐丫鬟取了勺來,道:“娘,吃酸湯肥牛還是用調(diào)羹最痛快?!?/br> 說罷為林氏舀了一勺澆在米飯上,白米飯淋上金黃的湯汁,色彩誘人,酸香撲鼻。 林氏看著這一幕,忽然憶起了上一次食欲大動的時刻,舀起那勺裹滿湯汁的白米飯放入口中。 酸湯入口,那股濃郁的酸香味一下子傳到舌根,一下子激活了久久沉寂的味蕾,酸中透著鮮,從舌根到喉嚨,溫暖的湯汁讓胃也蘇醒了,林氏這才感覺自己早已餓得腹中空空。 白米飯蒸得蓬松香軟,顆顆飽滿,吃起來帶著微甜的米香味,配著鮮香的酸湯,滋味美妙極了。 肥牛雖有嚼勁卻不老,極其軟嫩,湯汁入味,咀嚼時口中生香,肥牛被酸湯去腥,只留下鮮極了的rou香,連肥rou嚼起來也是清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