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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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爾臉上的笑意淺了些,但依舊在笑。 她知道真的人間遠比這個更慘烈,也知道就算是這份寧靜,也不會再持續(xù)多久。 不管這些人躲在哪里,終究是難以幸免于難。 收回目光,爾爾指了指前頭那片山頭:“咱們在那兒落腳吧?!?/br> 離燁頷首,輕輕一拂袖。 一座宮殿在她所指之處拔地而起。 巍峨的宮墻,漂亮的飛檐,青瓦紅磚,與她九百年前在人間時的居所一模一樣。 爾爾恍惚了一瞬,然后失笑:“你先前還嫌我的法術花里胡哨,凈會變些華而不實的東西?!?/br> “你正經(jīng)法術沒修好,練這些自然是花里胡哨?!彼碇睔鈮训乩湓趯m殿前,“我不一樣?!?/br> 他就算花里胡哨,也是強大的花里胡哨。 爾爾噎住,原地翻了個白眼,然后撒開他就往宮殿里跑。 第147章 青翠的裙擺拂過紅色的門檻,像一抹柳葉似的卷進了前庭。離燁慢吞吞地跟在后頭,覺得這小東西真是容易滿足,一些俗物,她就能開開心心得跳來跳去。 凡間的宮殿華貴有余雅氣不足,但把她放在里頭,倒是十分搭調(diào)。她一路穿過庭院奔向后殿,然后一個飛撲就撲進了貴妃榻上的軟被里,抱著剛曬過的錦枕深吸了一口氣。 “真好哇。”她小腿直蹬,樂了一會兒,扭頭回來看他,“你知道嗎?我打小就有個心愿?!?/br> 離燁跨門進去,抬眼掃了掃四周陳設,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什么心愿?” 咧嘴一笑,爾爾趴在軟被里道:“我想在宮里混吃混喝一輩子,什么也不學,什么也不做,早膳吃羊乳燕窩,午膳吃山珍海味,晚膳吃清粥細面。沒事就找父皇母后撒個嬌,然后討些賞賜回來堆著?!?/br> 離燁聽得眉梢直挑。 不愧是她,心愿都這么不求上進。 “這么一說。”他眼里浮出幾分笑意,“上九霄還真是辛苦你了?!?/br> “可不?”她委屈地扁嘴,“原在仙門也是有好日子的,結(jié)果上了天之后,不是挨天雷就是遇險境,身上新傷壓舊傷,都沒幾天好日子過。你一開始還不喜歡我,老想著要宰了我,害我睡覺都睡不安生,腰都瘦了兩圈?!?/br> 這還怪上他了?離燁輕哼:“九霄上其他神仙,比你辛苦的大有人在?!?/br> “我知道呀,但別人是別人,我是我。”許是環(huán)境太過熟悉,爾爾的公主性子都冒了上來,驕橫地道,“我不愛吃苦,也怕疼?!?/br> 話音軟軟的,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要是別人說這話,離燁肯定一袖子就揮出去了。誰家修仙能不吃苦的?這般嬌氣,不如早些投胎。 可從爾爾嘴里說出來,他就覺得心口軟了一塊,抬步坐去她的軟榻邊,他伸手,想將她身上的傷都抹平。 “誒,現(xiàn)在不用,都好得差不多了?!彼謥頁酰槑Ь蛯⑺氖直нM了懷里,像只貓似的蹭了蹭,又舒一口氣,“有你在就行?!?/br> 胸口微熱,離燁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里抬了抬嘴角。 懶就懶吧,他想,反正他能護得住她,在他這里,她想怎么安逸享樂都行。 小東西白嫩的脖頸同大紅的軟被卷在一起,看起來可口極了。離燁斜眼瞧了好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低頭咬了她一口。 然后這人的脖頸就染上了一層漂亮的緋紅。 眼里染上一層暗色,離燁突然覺得人間那些個為美色折腰的君主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情濃之時,誰還會有心思管什么家國天下?外頭就算天塌了也與他沒關系,他就要懷里這幾尺溫熱。 天邊有沉悶的雷聲遠遠傳來,被厚重的雕花紅木窗一擋,也就沒剩多少響動了。綴著珍珠的帷幔從拔步床頂拖曳到地上,如有風拂過的湖面,一波又一波地蕩著漣漪。 有那么一瞬,離燁想,他好像也有心愿了。 他想當個陪她醉生夢死好吃懶做的人。 于是,接下來幾日,爾爾當真是一睜眼就能看見羊乳燕窩,連軟榻都不用下,就有燭臺變成的“宮女”來伺候她洗漱用膳。午膳如她所愿滿眼珍饈,連一向不怎么愛吃凡間食物的離燁都陪著她動了筷子。 到了晚上,漫天星斗璀璨,仿佛就垂在宮殿的飛檐上,兩人在前庭里擺了桌子,一人一碗灑滿蔥花的陽春面。 離燁以為她會驚奇一番,然而沒有,這小東西十分自然地就適應了,好吃懶做這四個字仿佛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一般,渾然天成。 他失笑,開始盤算著就在此處立下結(jié)界。 外頭戰(zhàn)火紛飛,情況日漸嚴峻,鐘沁費了好大的力氣,終于輾轉(zhuǎn)來到了西王母的仙山。 結(jié)果就被眼前即將完工的結(jié)界氣了個夠嗆。 “上神?!彼龎褐鹕锨?,“九霄群龍無首,誰都難以服眾,但您只要露面,定能解決麻煩,您緣何要棄那萬千生靈不顧,獨自躲來此處?” 離燁瞥她一眼,手里仍在設結(jié)界,只漠然地道:“我答應你們的是帶你們上九霄,復仇之后予你們一半以上封地。沒做到?” “……上神已然踐諾。”氣焰小了些,鐘沁看了看他背后的宮殿,還是皺眉,“可您放著上好的九霄之主不當,來這里陪她胡鬧什么?她是凡間的小姑娘,您不同,您是要君臨天下之人,何至于被一捧殘水困住,不見江洋?” 眼里浮出幾抹譏諷,離燁又落下幾塊符磚:“何為殘水,何為江洋,你當真看清楚了?” 九霄上的爭名逐利才是最沒意思的東西。 鐘沁一愣,有些猶疑。但只片刻,她眼神就恢復了清明:“還請上神以大局為重?!?/br> “與我無關?!甭湎伦詈笠粔K磚,離燁封絕了整個七色仙山。 鐘沁被扔了出去,落地之時還是滿臉的不可思議。怎么會有人傻成這樣?眼瞧著大事將成,他竟連送來的掌權(quán)之位都不要。 西王母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鐘沁身后,她伸手接住她踉蹌的身子,輕輕嘆了口氣。 “那里是絕對安全的?!蔽魍跄傅溃八蚨酥饕庖湍切∠梢黄鸨苁??!?/br> “荒唐!”鐘沁急了,“他若避世,天上不知還要你爭我奪到什么時候去,我父王已經(jīng)是性命垂危,兄長也天天疲于奔波……” “爾等?!蔽魍跄篙p聲打斷她,“大可以趁著勝勢重新劃分三界,不必執(zhí)著于九霄?!?/br> 九霄本就不適合鬼魅生存,強行要在那上頭爭個輸贏,那就是自找的苦頭。 鐘沁垂眼,心虛地避開不再談此事,只嘟囔:“那小仙也是害人不淺,這個時候?qū)㈦x燁上神蠱了去,可知道會造成什么后果?” 小仙就是小仙,沒有絲毫大局觀,自私自利。 西王母張口欲言,但她身上仙氣太重,鐘沁離得近了也不太舒坦,便在她開口之前退開幾步,敷衍地拱手:“多有叨擾,我還要回去復命,這便告辭了?!?/br> 第148章 唇瓣合上,西王母收回了勸她的欲望,只略微頷首,便目送她匆匆離去。 若說一開始戰(zhàn)起還是因著離燁想殺天道卦人,那天道卦人死后,戰(zhàn)事本是就該停的,奈何太多人有私欲,打著離燁的旗號鏟除異己,爭奪權(quán)勢。 天將傾,誰人不急?只是離燁并無救世之心,結(jié)界一立,誰也沒闖進去的本事。 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那結(jié)界上浮現(xiàn)著的金烏花紋,西王母長嘆了一口氣。 清風吹過去,遇見七色山的結(jié)界,都繞了一個彎。 沒有任何人打擾,爾爾的日子過得滋潤極了,離燁每每側(cè)頭,都能瞧見她那張笑得格外燦爛的小臉。 她好像什么煩惱都沒有,吃了睡,睡了吃,時不時撲在他懷里撒嬌,絮絮叨叨地同他說著情話。 “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般好看的神仙,就因著是第一個,老天爺才格外偏心不成?” “你原先多兇啊,恨不得讓雷劈死我。要不是實在喜歡你,我早跑了?!?/br> 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她的發(fā)絲,離燁輕哼,垂著的眼眸里盡是笑意:“你當真是因著喜歡我,不是怕死?” 懷里的人一頓,聲音霎時小了些:“都占了點?!?/br> 他低頭,毫不留情地咬了她一口。 爾爾痛呼,捂著唇瓣委屈兮兮的:“那你也不瞧瞧你當時有多可怕,稍微不如意就要殺人似的,我已經(jīng)是膽子最大的小仙了,換做別人,早收拾包袱下凡啦?!?/br> “換做別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彼m正。 嚶地一聲,爾爾將腦袋埋進他懷里:“你這人,就不能夸夸我嘛,夸膽子大也行,聰明也行啊?!?/br> 像只貓,不滿地在他懷里撒嬌。 離燁莞爾,摸了摸她的腦袋,沉思片刻,認真地夸她:“有眼光?!?/br> 爾爾:“……” 果然因著是第一個神仙,不但五官得天獨厚,臉皮也是得天獨厚。 宮燈變的宮女端了雞湯上來,爾爾歡喜地撒開他,扭頭就去端。 離燁手里被塞了一碗,他有點嫌棄,卻還是捏著湯勺嘗了一口。 嗯,變出來的宮女也很厲害,湯熬得同爾爾那師姐差不多。 只是,旁邊這小東西剛喝了一口,就頓住了。 離燁有所察覺,側(cè)眼去看她,卻見她臉上一絲憂愁都沒有,只齜牙咧嘴地吐出一塊雞骨頭來,然后感嘆地道:“好好喝哦!” 笑得彎彎的眉眼,亮亮的眼眸,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但離燁瞧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好像再沒提過自己的仙門了。 太和死后,孟晚獨力支撐仙門,可惜后來人間大亂,四季不調(diào),很多門人死于瘟疫,加上龍族趁機回去找麻煩,整個仙門都覆滅在了一場洪水里。 等他知道的時候,太和仙門所在的仙山都已經(jīng)夷為了平地。 離燁嘗試過去救一些人,但盯著他一舉一動的眼睛太多,他救一個,死更多個,到最后顏茶也死在了不知名的仙山上。 尸體送到他眼前的時候,離燁有點慌。 他知道這小東西有多喜歡顏茶。 所以第一反應,他讓人封鎖了這個消息,連帶著整個太和仙門一起,都被籠進了結(jié)界里。 他以為這樣她就不會知道了,看她每日這么開開心心,離燁也覺得開心。 只是,方才那一瞬,離燁突然覺得,她好像是知道的。 心里沉了沉,離燁放下碗,將人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 “嗯?”爾爾正咬著雞腿,突然被挪動,只愣了愣,就重新適應地在他腿上坐好,口齒不清地問:“腫么了?” 離燁定定地看著她,突然道:“你若是想你師姐了,我可以請她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