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走走。”

    還真是挺隨便的，一出門就給她套上了火紅的小斗篷，然后就這么讓她坐在他肩上，慢悠悠地從側(cè)殿門口經(jīng)過。

    “爾爾？”龍紓嗅到了熟悉的仙氣，當(dāng)即從側(cè)殿里快步出來。

    她先前還在同辛無爭執(zhí)，臉上有未消的怒氣，手里也還捏著長鞭?？梢灰娭鵂枲?，她樂了，鞭子往腰上一塞就笑：“這才多久沒見，你怎的就變成小娃娃了？”

    龍紓魂消魄散的時候，爾爾還好好的，所以她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一臉嚴(yán)肅但任由她的腿亂踢也沒發(fā)怒的離燁，眼里溢出nongnong的羨慕。

    “說來話長?！睜枲柍龜[了擺小手，又好奇地瞧了瞧后頭一臉陰沉的辛無，“你們，吵架了？”

    “哪兒的話?！毙翢o還沒答，龍紓先笑開，“我同他又不熟，哪里用得上吵架這二字，至多是有些沖突。你既然來了，可愿帶我離開此地？”

    辛無：“……”

    ybtd幾千年了，他在龍紓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以往都不用他明說，龍紓就能猜到他的心意并順從他。眼下倒是好，就算他張口說了想與她結(jié)仙侶，這人也不肯從了。

    還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以他的脾氣，她要走，他是不會留的，愛走就走，以后老死不相往來便是。

    可，也不知怎么的了，一想到她是要回去找鐘宿，辛無就氣得緊，哪怕讓她怨，他也想把人困住。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做些極端之舉也是情理之中。

    爾爾看得挺樂呵，但瞧著辛無的神魂好像有些虛弱，她倒也沒真應(yīng)下，只道：“今日恐怕不行，我們還有事?！?/br>
    “有何事？”龍紓垮了眉毛。

    爾爾嘿嘿笑著，一時也沒想到好的借口，小腿蹬來踢去的，踹了踹離燁。

    離燁輕哼，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二人趕著去結(jié)仙侶，沒空做別的。”

    “是啊。”爾爾立馬點頭。

    但這頭點下來之后，她愣住了，僵硬地扭頭看向離燁：“??？”

    他……要跟她結(jié)仙侶？

    她只是個剛復(fù)生的小仙，他這已經(jīng)可以窺得永無的神仙，要與她結(jié)仙侶？

    “你瘋啦？”爾爾瞪圓了眼，“撒謊也好歹換個人家能信的。”

    “我沒撒謊。”離燁平靜地回視她。

    “……”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爾爾哭笑不得，“你若是因為我回來太過高興，那大可不必，我會拖累你。”

    頓了頓，她又認(rèn)真地道：“想分給我修為，也不必，我自己能好好修煉，你說過修仙之事不可走捷徑，如今天下太平，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修。”

    離燁認(rèn)真地聽著，然后翻了個白眼：“哪來那么多彎彎繞繞？我想同你結(jié)仙侶，自然就是我想，無關(guān)修為，也無關(guān)其他?！?/br>
    就是喜歡你而已。

    爾爾怔愣，小臉慢慢變得通紅：“可，可是?！?/br>
    “結(jié)不結(jié)？”他問。

    局促得腳都蜷縮起來，爾爾急得抓了抓臉頰：“我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茲事體大……”

    后半句不想聽了，離燁直接扭頭看向辛無：“她說她愿意，你做個見證?！?/br>
    辛無被這一番打情罵俏看得直翻白眼，瞧著離燁那眼底春風(fēng)，皮笑rou不笑地道：“辛苦上神特意來如此安慰在下一番?！?/br>
    “哪里哪里。”離燁頷首，“滴水之恩，自當(dāng)涌泉相報?！?/br>
    磨了磨牙，辛無沒好氣地道：“多謝上神，不過上神許是忘記了，如今誰都結(jié)不成仙侶?！?/br>
    微微一怔，離燁疑惑：“為何？”

    “您親手毀掉的月老島。”辛無撫掌，“月老廟全塌，姻緣樹枯萎，那結(jié)緣池水少說也要百年才能恢復(fù)清澈——這不都是您的手筆么？”

    “……”

    離燁僵在了原地。

    肩上的人也懵了一瞬，然后扭過小腦袋來，恍然道：“我還真當(dāng)你感情用事了，原來一早就毀了月老島，才來同我說結(jié)仙侶?！?/br>
    “不是?！彪x燁略微慌亂地垂眼，“我不是那么想的?！?/br>
    “無妨。”爾爾又重新笑了起來，“這樣才像你嘛?！?/br>
    第160章

    怎么就像他了？

    他在她心里就是這種冷漠無情陰險狡詐之人？

    離燁氣結(jié)，想解釋都不知從哪里下口，忍不住就掐了她一把。

    爾爾嗷地一嗓子，委屈地捂著自己胳膊：“我都沒怪你，你怎么還惱上我了？”

    盡往壞處想他，可厲害壞她了，不惱她惱誰？離燁張口想斥，又想起自己似乎也沒少做壞事，往壞處想，也怨不得她。

    緩緩閉上嘴，離燁惱怒地別開頭。

    爾爾打眼瞧著他，眸子里盡是笑意，可惜這人忙著生氣，沒發(fā)現(xiàn)，任由她像只偷油成功的耗子，坐在他肩上捂嘴直樂。

    龍紓還站在跟前，怔然地看了他們許久，恍惚間她腦海里似乎掠過一個畫面。

    崩碎的石塊，飛撲而來的紅袍，被人攬入懷的少女，和……和一個血淋淋的自己。

    “爾爾?！彼行┟Ｈ坏亻_口，“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何處？”

    收斂了笑意，爾爾歪著腦袋看向她：“你怎么連這都不記得了？就在兌氏呀。”

    “那。”龍紓?cè)嗔巳嗝夹?，又問，“我?dāng)時是受傷了？”

    辛無聽著不對，終于是抬步上前，擋住了龍紓看向爾爾的視線。他有些煩躁，袖子甩得呼啦作響：“你每回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就頭疼，還沒疼老實？”

    捂著腦袋，龍紓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眼里帶了幾分譏誚地看著他：“我每回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你都很慌?！?/br>
    指尖一僵，辛無別開頭：“我沒有。”

    “那便不要攔著我。”繞開他，龍紓看向爾爾，繼續(xù)等著她的回答。

    看著這個場面，爾爾就算不知道自己死后發(fā)生了什么，也能猜到龍紓是不記得辛無了。她第一反應(yīng)是如此也挺好，畢竟辛無沒帶給她什么好的回憶，過往種種，大多折磨。

    可再一看，龍紓眼里都帶了血絲，正殷切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神仙怎么也這般矛盾啊，痛苦得要忘記，可忘記了又執(zhí)著地想記起。這兩人要是什么天作之合也就罷了，偏生是不合適在一起的。

    輕嘆一口氣，爾爾指了指辛無：“你還是問他吧，他知道得比我清楚。”

    說罷，拽了拽離燁的衣襟。

    “做什么?！彼麤]個好氣。

    輕咳一聲，爾爾含糊地在他耳邊道：“人家兩人的事情，咱們留這兒摻和不合適，快走哇?！?/br>
    “去哪兒？”離燁冷哼，“月老島已經(jīng)沒了?！?/br>
    “那就回我家?！彼蠓降刈ブ氖值?，“請你吃好吃的！”

    龍紓一臉復(fù)雜，張口還想再問，可離燁身形極快，爾爾一開口，他就閃身離開了七色仙山。

    風(fēng)卷過庭院里的楓葉，落在了她的長鞭上。龍紓瞥了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

    九霄上正是爭權(quán)奪勢的好時候，各大仙門都忙著走動。可就這半日，一個消息就在眾神走動之時轟然傳開。

    “當(dāng)真有孩子了？”

    “那還能有假，雷神同我們一并看著的，五六歲的小孩兒，就坐在離燁上神肩上。”

    “這世上除了他自己的孩子，還有誰家孩子有本事坐他肩上？”

    “有道理啊，說來離燁上神也伶仃了幾萬年了，能有個孩子長伴膝下也不錯。但……是哪個女仙生的？”

    “那一位祭天的女仙去得早，沒聽聞留下什么孩子。先前不是還說上神對她一往情深，這怎么轉(zhuǎn)眼……”

    “嗐，男人么，神仙也是男的，說的話有幾句能聽？”

    嘰嘰喳喳，沸沸揚揚，消息永遠(yuǎn)比腳程快，離燁同爾爾剛踩上太和仙門的門檻，里頭都已經(jīng)憤怒半個時辰了。

    于是，離燁跨門進(jìn)去聽見的就是一句：“他都幾萬年的老神仙了，說來也配不上咱們小師妹那年輕貌美的姑娘?！?/br>
    離燁：“……”

    爾爾聽得一個激靈，當(dāng)即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大堂里眾人一愣，孟晚最快抬眸，一眼瞧見她，還有些恍惚：“小師妹？”

    “各位師兄好啊，好久不見?！睜枲栃Σ[瞇地打招呼，余光瞥了一眼大佬那陰沉沉的臉色，當(dāng)即補(bǔ)上一句：“我同他一起回仙門來看看?！?/br>
    這話說得親昵，離燁的臉色好了些許，但眼神還是帶著戾氣。

    眾人察覺到了不對，連忙散開些，只孟晚起身上前，打量她兩眼之后，溫和地問：“身子養(yǎng)出來了？”

    “嗯，師姐在九霄上替我養(yǎng)好的，她讓我順帶給師門帶句話，說她在上頭挺好，讓你們不必太擔(dān)心?！?/br>
    “那便好?！泵贤黼p眸含笑，定定地看著她，“我近日也有些忙，今日是趕巧回來看看師父，能瞧著你安然無恙，倒是了了一樁心事。”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心事呢？離燁一側(cè)身，爾爾就離他遠(yuǎn)了些。

    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孟晚拱手：“見過上神?！?/br>
    離燁沒理他，眼神依舊不太友善。

    爾爾嘿嘿笑著打圓場：“師父呢？”

    “不巧入了心魔，正在后山破關(guān)?！泵贤淼?，“你先下來吧，在仙門里隨意走走，吐納些靈氣也不錯?！?/br>
    爾爾聞言，挪了挪身子，可還沒往下跳呢，離燁就一把按住了她：“我?guī)闳??！?/br>
    孟晚挑眉：“上神，小師妹有腿，為何不能自己走？”

    “她身子還弱。”

    這話說得，可不像當(dāng)初那個冷漠無情的離燁。孟晚想了想，笑了：“當(dāng)初是誰人言，放手不護(hù)著，她反而能更厲害些？”

    “不記得了?！彪x燁絲毫不覺得愧疚，拂袖便往外走。

    “哎?！睜枲枓暝?，“我還沒同他們說完話呢，你怎么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