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仙的眼睛剛剛沒有笑?！痹茻o覓解釋道，他直起身，用手指拂過閬仙眉尾，笑著說道，“現(xiàn)在在笑了?！?/br>
    云無覓還有話沒有說完，他看向閬仙的眼睛，不知為何紅了臉，他喉結(jié)滾動，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從這個動作中汲取到了一點力量，對閬仙說道：“我想過了?！彼诎追置鳎弁岷?，和眼白形成了鮮明對比，偶爾看過來時便有些太過冷清?？墒谴藭r他眸光晃動，顯得那微微內(nèi)勾的眼角，過于鋒利的眼尾輪廓，都軟化下來，如劍鋒滿盛月光一泓，漂亮得驚心動魄。

    即使閬仙告訴自己云無覓現(xiàn)在什么都不懂，還是被這目光看的紅了臉。

    云無覓繼續(xù)道：“我也想告訴閬仙，無論我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喜歡閬仙?！边@是之前閬仙告訴他，無論他變成什么樣都喜歡他的回應(yīng)。

    你說我中了毒，和從前不同，我相信你?？墒俏乙蚕嘈抛约海瑹o論我變成什么樣，都會繼續(xù)喜歡你。

    閬仙的嘴唇顫了顫，卻說不出話。他咽下所有曾經(jīng)疑問，對云無覓笑道：“我知道了?！彼捳Z一頓，喉結(jié)滾動，潤了一下干澀喉嚨，才繼續(xù)認(rèn)真說道，“我相信你?！?/br>
    第27章易奴草（壹）

    在國師的住處，閬仙第一次親眼看見了這個國家的帝王。那是一名看上去漂亮而陰沉的青年，身穿一身黑色龍袍，五官艷麗，皮膚蒼白，斜眉飛揚入鬢，鳳眼狹長，鼻梁挺直纖秀，嘴唇鮮紅。他下巴形狀收尖，此刻抬起下顎打量人時便顯得格外高傲。他將胳膊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掌懶怠地?fù)巫∧橆a，交疊雙腿從衣袍下露出，看上去分外撩人。

    閬仙沒有說話，他松開了牽著云無覓的手，站在了云無覓身前。

    “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蹦贻p的帝王開了口，他的嗓音里帶著一股綿軟的沙啞，仿佛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激烈情事，“你把我的皇后帶去了哪里？”

    “我只是送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遍佅善届o道，他目光掠過帝王衣領(lǐng)下的紅痕，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帝王嗤笑了一聲，他對閬仙道:“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會給我?guī)矶啻蟮穆闊俊彼蛄块佅?，仿佛在評估一件貨物幾斤幾兩，目光無理至極。

    “陛下可以解決的。”閬仙道，“且這件事不是正和了陛下心意嗎？您既然有求于我，何必要再自恃身份？”

    帝王面色幾變，知道閬仙已經(jīng)看破自己目的，最后還是放下了他的腿，坐正了身子。從閬仙進來到現(xiàn)在，他從未以朕自稱過。他一整神色，起身對閬仙行了一禮，道：“我確實有事相求于仙師?！?/br>
    他彎下了他作為帝王高傲的背脊，神色間輕浮之氣盡去，對閬仙輕聲說道：“我想請仙師，幫我困住一只妖?！?/br>
    燕國的先皇當(dāng)初生了八個女兒后，年過四十，還是一個兒子都沒有，請大師批命，說他命中無子。先皇當(dāng)然不肯認(rèn)命，遍尋能人異士為其改命，終于在四十六歲那年由先皇后誕下一子。燕國崇尚玄學(xué)之風(fēng)，也是自此而始。這個孩子，就是舒霄，他生來就是太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就連他的母親也比不得他尊貴，誰讓他注定有朝一日要君臨四海。

    他的生命中從來只有索取和得到，沒有任何人任何事逆過他的心意，即使暫時有某些事的發(fā)展不盡如他意，最后也總是被他改變成自己喜歡的情況。

    這樣養(yǎng)出來的太子，性格自尊而唯我，獨斷而專行。

    直到他遇見了易奴。

    那一年他十四歲，剛剛開始接觸政務(wù)，在朝中歷練。正逢春耕時節(jié)，政事繁忙，他被那群老古板們吵得心煩，從政事堂中偷溜出來，在宮內(nèi)亂逛，在接近冷宮的地方遇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這座都城內(nèi)有天下最珍貴的珠寶、最稀奇的異獸、和最漂亮的美人，但是在舒霄的人生中，無論是那日之前還是以后，他再沒有見過誰比易奴更好看。他的人生仿佛一幅空白畫卷，在那之前的日子被一刀割斷，所有艷麗痕跡都是在那日之后才被人涂抹上空白宣紙。

    舒霄第一眼看見的是易奴的背影。那人身形消瘦修長，背脊挺直，肩寬腰瘦，站在樹下像是一株從山野間誤入此地的蘭草，清貴而驕矜。

    “喂！”舒霄從背后喊他，被喊的人卻一動不動。

    他挑了下眉，走過去抬手拍上了那人的肩，問道：“我之前喚你，你為何不回過頭來？”

    易奴這才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這時的舒霄只剛剛到他的肩頭，甚至還要差一點，只能仰頭看向易奴，剛好撞上了易奴看過來的眼睛。像是將冰塊丟入guntang熱酒，在尚未融化時便混合澆上舒霄心頭，發(fā)出沸騰聲響。他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滿興趣，不等易奴回答自己的問題，直接道：“不管你是誰，從今天開始，你屬于我了?！?/br>
    易奴面上漾開了奇怪笑意，他眉眼間的輪廓其實跟舒霄有三分相似，但是易奴膚色要更白，也要更精致。他低聲問舒霄：“你看的見我？”

    舒霄奇怪地打量他，覺得這個美人可能是因為腦子不好才淪落到這里，但他對自己心愛之物一向很有耐心，便點了點頭。

    易奴又揚眉笑了一下，他的眉形如柳葉，眉峰細(xì)長上挑，原本是清秀形狀，但是現(xiàn)在一笑，眉目間便有遮也遮不住的戾氣透露出來，像是從劍鞘中脫出的寒光閃閃的寶劍。他對舒霄道：“你個浪蕩子，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也敢來打我的主意嗎？”

    話音落下，舒霄眼睜睜地看見這人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剛剛還扶住某人肩頭的手掌下空空如也，仿佛他只是做了場荒唐夢境。

    可是他將自己手掌放到鼻下，聞到了一絲清淡草葉香味。手掌遮住了舒霄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雙笑意彎彎的眼睛。

    只有一絲痕跡也沒關(guān)系，只要這不是夢，他總能找到那個人。

    當(dāng)夜，舒霄夢見了一場歡暢情事。

    舒霄身份貴重，皇后一向不肯讓他太早碰女人，害怕他種種壞名聲中再多出一項貪花好色。他也好像天生對這些不太上心，十四歲了，一個女人也沒碰過。直到他做了那個夢，醒來后看著濕掉一塊的被褥面色不定。之后在去向皇后請安時，太子首次找他的母后要了恩典，讓皇后送給了他一個清秀宮女。他將女人帶回宮后，揮退了其他下人，命令宮女在他面前脫掉衣服。

    宮女無意違抗他，更不敢違抗他，于是絲綢制成的裙衫一件件剝落，露出原本被包裹在內(nèi)的女人光裸的軀體。

    女人走進時，舒霄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再遇見他？

    他身邊有一批人，是專門幫他做這些事的。昨天他就已經(jīng)傳下尋人的命令，按理說人就在皇宮之內(nèi)，并不難找，或許一兩日后就會有結(jié)果。但舒霄此時心中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開始暗自猜測對方身份，性格如此狂傲，難道是宮里他父皇養(yǎng)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