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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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秦無雙遠去的馬車,牧斐徹底傻眼了,忽然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他一回去,便向倪氏房里去了, 滾到倪氏懷里訴苦道:“娘啊,你要救救兒子,那個秦無雙快要將兒子生生給逼死了啊?!?/br> 倪氏忙哄勸道:“兒啊,你消消氣,娘也知道你很難,不如,你先聽那秦無雙的話,乖乖學幾日的書……” 牧斐猛地坐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倪氏,指責道:“現(xiàn)如今連娘也和秦無雙一氣的嗎?都來逼兒子?” 倪氏忙澄清道:“娘怎么會和她一氣,娘永遠和你一氣,你放心,娘這就去找秦無雙評理去?!闭f完,果然帶了人去找秦無雙評理去了。 秦無雙正在房里看書,忽聽見人來報:“夫人來了?!?/br> 秦無雙放了書,起身出門相迎。 倪氏見了秦無雙,忙笑喊道:“無雙啊?!?/br> “夫人來了,請上坐?!鼻責o雙請倪氏坐下,獻了茶,陪坐在下首,問:“夫人來找無雙有何事?” 倪氏扭捏了一番后便開門見山道:“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斐兒讀書的事兒……能不能往后延一些時日?眼下斐兒他對讀書考功名很是抗拒,只怕逼緊了又該犯病了?!?/br> 秦無雙正色道:“不知夫人可曾聽過一句老話兒,叫‘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曾蹉跎’,倘或只是一味的往后拖延,只怕小官人永遠不會用功讀書。再者,明歲就是秋闈了,若是現(xiàn)在用功學習,還來得及趕上秋闈。小官人年歲也不小了,若是一味的拖下去,只怕及了弱冠了也還考不出個舉人來。” 一席話登時說的倪氏無言以對。 秦無雙又故作沉吟道:“……夫人若是覺得無雙逼的緊了,無雙愿意將對牌和扳指都交由夫人掌管,由夫人督促小官人讀書?!?/br> 倪氏聽了,自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攬不起這個瓷器活,萬一傳到老太君耳朵里,指不定又是一場訓斥,便連忙擺手強笑道:“不不,那就不必了,你說的對,說的很對,就是該逼逼斐兒用功讀書。” 倪氏回去只好又勸牧斐,牧斐聽了自是一頓哭天喊地的。 至夜,他再次賭氣出門了。 只是這回,無論他是去花樓,酒肆,客棧皆要求他先把之前記在賬上的銀子,全給結(jié)了才能進去,他身無分文,自然到處吃閉門羹。 他只好打發(fā)安平先回府里要銀子,自己獨自一人在大街上游蕩著。 眼看著天色陰沉了下來,撲面而來的濕風打得他臉頰有些涼,看來是要下雨了,本想找個地兒避雨來著,忽聽身后有人沖他喊道:“牧爺?” 一扭頭,見是興盛賭坊的老板帶著一眾手下笑瞇瞇地沖他跑了來。 牧斐挑眉問:“原來是江老板,找爺有何事啊?” 江老板笑道:“是這樣的,牧爺,您這個月借興盛賭坊的銀子該還了?!?/br> 牧斐蹙眉:“老規(guī)矩啊,拿著借據(jù)去爺府上找管家結(jié)賬,——只是,這好像還沒到月底啊。” 江老板道:“我們已經(jīng)拿著借據(jù)去找過貴府二爺了,二爺說從今往后牧爺欠下的錢牧家一分不認,讓我們自個兒來找牧爺解決?!?/br> 牧斐心中咯噔一下,沒想到現(xiàn)在連二叔也這般狠心了,心里又氣又急,面上只是故作平靜道:“爺現(xiàn)在身上沒有銀子,等到了月底再說?!?/br> 江老板梗著脖子,臉一沉:“那不成,您既然已經(jīng)平了相撲館的債,我們家的自然也得平了?!?/br> 牧斐怒道:“我說江老板,你以后還想不想做爺?shù)纳饫???/br> 江老板道:“貴府二爺說了,牧爺要用功讀書靠功名去,以后恐怕也去不了我們賭坊了,所以牧爺,您還是爽快些把錢給還了?!?/br> 牧斐摔手吼道:“爺現(xiàn)在上哪兒給你們籌銀子去?” 江老板皮笑rou不笑道:“牧爺既然沒有,那就請跟我們回去,我們好吃好喝的款待著,相信牧家肯定會送銀子來贖牧爺?shù)??!?/br> 這些開賭坊的,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兒,此前,他也見識過那些欠了賭坊錢的那些賭徒最后是個什么下場。 如今他們這些人翻臉不認人起來,指不定會怎么收拾他,心里一時滲得慌,只得臉上故作兇狠樣沖他們大吼道:“姓江的,你好大膽子,敢動小爺!” 江老板畢竟不敢真的動牧斐,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這里,只好笑著道:“牧爺這是哪……” 話還沒說話,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牧斐竟然撒腿就跑了。 反應(yīng)過來的江老板立即揮喝眾人:“給我追!” 牧斐滿大街的穿街拐巷,東躲西藏,后面一溜的人緊追著不放。 好容易將人甩開了些,只聽天上轟隆一聲,電閃雷鳴,轉(zhuǎn)瞬間大雨傾盆了下來。 牧斐避之不及,全身上下皆已被雨水淋透,四下里一看,見左手巷子里有一個的臟亂的小窩棚,一時不察,很難發(fā)現(xiàn),——聽著身后的追趕聲越來越近,他只好矮身躲了進去。 待那幫追債的人走遠,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氣,這才嗅見窩棚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臭又腥的。 他忙捏住鼻子準備起身,忽聞耳側(cè)有呼哧呼哧聲,一陣熱浪撲臉而來,牧斐駭然一驚,嚇得一動不敢動。 心想:莫不是鬼? 當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轉(zhuǎn)過頭去,正好與一只呲嘴獠牙垂涎三尺的大黑狗打了個照面。 “??!——” 不一時,慘烈的尖叫聲與黑狗的嚎叫聲響徹在深夜的大街上,牧斐邊拼命的逃,邊扯著嗓門仰天哭喊著:“秦無雙,小爺我與你不共戴天!” 自秦無雙從正店回來,關(guān)神醫(yī)便替朱賬房治療花柳病。 朱賬房起初不太放心,扭扭捏捏的不讓看,怕關(guān)神醫(yī)xiele密,畢竟這種病若是讓他娘子知道了,可有得他受的。直到關(guān)神醫(yī)表示他是受了新東家的囑托才來替他看病,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關(guān)心,朱賬房這才放下心來讓關(guān)神醫(yī)看病。 看了幾日后,病漸漸有些好轉(zhuǎn),下面不再潰爛發(fā)癢了,這才真心服氣關(guān)神醫(yī)的醫(yī)術(shù)。 之后關(guān)神醫(yī)配了一瓶秘方,并囑咐需每日擦至子孫根患處,并且不能穿褲子,平躺在床上通風一個月才能徹底治愈。若是期間動了身體,導(dǎo)致氣血流向患處,則會導(dǎo)致功虧一簣,而且還會傷及根本。 朱賬房一聽,唬得趕緊向秦無雙告假請求回家養(yǎng)病。 秦無雙卻不依了,百般款留朱賬房留下坐鎮(zhèn),只說藥行每日都得補貨,流水的生意鐵打的算盤,這藥行少的了誰也是萬萬少不得他的。 朱賬房聽了,甚是得意。但畢竟子孫根要緊,思索再三,決定還是先把那些藥材的上家和供價單拿出來,有了這些,秦無雙便可以派人依例去補貨?!吘顾c那些藥商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料想她秦無雙一個月內(nèi)也不可能將所有供貨商都拉攏為己用。 朱賬房手里所謂的藥行命脈,便是供應(yīng)這些藥材的上家。 秦無雙先是假意推辭不接,表示自己能力不足,恐會把事情搞砸了,急得朱賬房差點給秦無雙跪了,秦無雙這才勉為其難地接下。 然而,朱賬房怎么也不會想到,他這么回去一躺,遠不是一個月,而是大半年,半年之后,秦家藥行早已被秦無雙掌握住了。 秦無雙自得了藥行的供貨上家后,就開始一個個緊鑼密鼓的暗中調(diào)查:哪家藥才貨真價實,哪家藥才濫竽充數(shù),哪家藥才便宜,哪家藥才貴,哪家藥材各類行價多少,供價多少,明面上給秦家藥行的供價多少,暗地里給朱賬房的報價又是多少…… 是以,整日里頭忙的是暈頭轉(zhuǎn)向的,一時也沒顧上牧斐已經(jīng)有五六日未歸了。 直到倪氏過來哭她的不是,說她太狠心,竟將牧斐丟在外頭不管不問的,——她才不得不找來安喜詢問牧斐的下落,方得知牧斐在忠勤伯府段家。 牧斐翹著二郎腿歪在楠木椅子上,地上跪著一艷婢垂著腿,身后站著一艷婢松著肩,一手執(zhí)壺外在扶手上,一手端盞送至唇邊細啄慢飲,表情陶醉地看著舞池里一群彩衣舞姬新練的霓虹舞。 對面坐著的段逸軒見了,隔著舞姬們勸道:“文湛,我說你這風寒還沒好全乎呢,就又喝起酒來,仔細回頭又該嚴重了?!?/br> 牧斐晃了晃酒盞,微醺道:“無妨,喝酒正好排排寒氣,再不出來透透氣,小爺我都快悶死了?!?/br> 正說著,聽見下人來報:“小官人,外面有人拜訪您。” 段逸軒問:“什么人?” 下人回:“是三位小娘子.” 段逸軒皺了皺眉,正在想是哪門子小娘子來拜訪他,那邊牧斐忽然站了起來,緊張兮兮地問:“長什么樣的?” 舞姬們見狀,紛紛停了下來。 下人答:“三位長得都很漂亮,對了,最漂亮的那個說她姓秦,還說是從定遠候府來的?!?/br> 牧斐頓時打了個焦雷一般,定在那里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似乎每個熊孩子都得經(jīng)歷一場慘痛收拾方能成長啊,真真兒是cao碎了我這一顆老母親的心啊。 第030章 段逸軒一聽, 大吃一驚, 忙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牧斐:“她她他怎么找到這兒來了?文湛你……” 牧斐重重放下執(zhí)壺與酒杯, 煩躁地揮著手:“不見不見, 就說你家主子沒空見,趕緊讓她們走?!?/br> 下人不敢妄動,回過頭看著段逸軒, 段逸軒想了想, 一揮手道:“就依他的意思去說。” 下人依言下去了, 二人各自歸了坐,舞姬重新起舞,牧斐悶悶地喝著酒。 半盞茶后,忽聞外面?zhèn)鱽硐氯思贝掖业穆曇簦骸叭恍∧镒? 三位小娘子留步啊……” 段逸軒扭頭一瞧, 只見秦無雙帶著蕊朱半夏直接闖了進來,頓時嚇了一大跳, 忙起身相迎。 舞姬們再次停了下來, 面面相覷。 下人苦兮兮地看著段逸軒道:“小官人, 這位小娘子實在厲害, 小的攔不住啊。” 秦無雙的身手段逸軒是見識過的, 他家的小廝要是能攔得住就怪了,連忙沖小廝嫌棄地揮手:“下去下去?!闭f完,轉(zhuǎn)了色,堆笑著對秦無雙拱手,“……秦小娘子大駕光臨, 恕段某有失遠迎?!?/br> 秦無雙客氣回禮:“段小官人?!?/br> 牧斐依舊翹著二郎腿,乜斜了秦無雙一眼,氣哼哼道:“你又來這里作什么?” 段逸軒忙暗地里示意舞姬和艷婢們先退下去,舞姬艷婢會意紛紛低頭退了出去。 秦無雙走到牧斐跟前,心平氣和地對他說:“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也不想親自來一趟,只是我如今在牧家一天,便要盡一天的責,——走罷,跟我回家?!?/br> 牧斐忽然坐直了身體,向地上啐道:“啊呸!你少來這一套,爺死也不回去?!?/br> 秦無雙看著牧斐不說話了,臉上一時卻也看不出什么顏色,二人就這樣僵持著。 氣氛怪異的讓段逸軒全身難安,他只好走到二人中間,做起了和事老:“秦小娘子,那個,既然文湛暫時不想回去,你也就不要再逼他了罷。” 秦無雙扭頭看著段逸軒,抿唇溫柔一笑:“你放心,我不逼他?!?/br> 段逸軒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大口氣,連連點頭笑道:“那就好,那就好?!?/br> 隨即,秦無雙開始四下看了起來,一面感嘆道:“這忠勤伯府看起來就是氣派,無雙見識淺薄,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華麗的鋪陳?!?/br> 牧斐聽了,扯唇冷笑,只以為秦無雙是個沒見識的,照舊坐靠在椅子上,想看秦無雙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段逸軒一聽,忙跟著秦無雙后面,熱情地介紹起自家的建筑風格起來。 秦無雙邊聽邊點頭,一時走到了窗邊的平頭案邊,愛不釋手地摸著案上擺放著的大顆紅珊瑚,一面說:“這是紅珊瑚?……這么大一顆委實少見,應(yīng)該值不少銀子罷?” 段逸軒如遇知音般,大贊道:“秦小娘子好眼力,這顆紅珊瑚出自倭國深海,乃國貢,是官家前兩年剛賞賜的,自然是價值連……” 話猶未了,只聽“咔——”地一聲輕響,秦無雙手下的珊瑚忽然斷了一枝。 “啊!”秦無雙十分歉意地看著段逸軒,“實在抱歉,我不知道這珊瑚這么脆……” 段逸軒咽了咽口水,雙手將那斷枝拿了過來看了一眼,感覺心在滴血,面上猶強笑道:“……無,無礙,我,我找人補上,補上就是了……” 秦無雙繼續(xù)東摸摸西瞧瞧地欣賞著,一面同段逸軒閑聊:“聽說段小官人替我們家小官人平了相撲館的債,足足有一萬多兩?” 段逸軒還在心疼他的珊瑚,正悄悄地拼接斷層,下意識回了句:“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何況我與文湛乃好兄弟,自然應(yīng)當互幫互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