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提前有所準備，總教那聲爆喝還是炸得崔少言腦袋轟鳴。

    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得認命沿著臺階走上去，在總教面前停下。

    臺子還挺高的，一眼看下去全是寸頭腦袋，這種情況下感覺甚至很難分清誰是誰，每個人都像長著同一張臉。

    “叫什么，哪個班的？”總教眼神犀利，像個真正的軍官。

    “崔少言，高二籃球班的?！贝奚傺灾币晫Ψ降馈?/br>
    這樣的場面他見得不少，挨訓(xùn)他最擅長，總教也不可能劈頭蓋臉給他來一拳。

    “高二籃球班，全體出列——”結(jié)果總教猛吹了一聲哨，“許老師，請把你的學(xué)生全部帶出來！”

    人群中間的一支隊伍有了動作，許強勝怒不可遏地盯著崔少言的紅頭發(fā)，帶隊出來。

    總教再吹一聲哨：“遲到，不按規(guī)定理發(fā)，繞田徑場蛙跳二十圈！”

    這聲號令沒人敢違抗，許強勝站在隊伍最前，帶著三十多人雙手后背，蹲下跳了起來。

    “我自己出的錯，關(guān)他們什么事兒？”崔少言完全無法理解，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連坐？

    “我最瞧不起小人物搞英雄主義?！笨偨痰溃按奚傺詡€人再加十圈！”

    許強勝帶著隊已經(jīng)跳到了主席臺對面，起來的瞬間沖崔少言猛吹一聲哨，以示不要再惹總教。

    單人加罰事小，連累全班就不行了。

    崔少言十分暴躁地下去，不就是三十圈，讓他跳就跳！

    田徑場一圈四百米，崔少言雖然過去最多只跳過十圈，但在目前這個憤怒又莫名其妙的時刻，他根本無暇想累不累。

    “剛才我說過，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掉隊！”總教在這期間依然大聲訓(xùn)話，“進了這所學(xué)校，你們就是一個整體！不僅要保持步調(diào)一致，還不允許搞任何的特殊化！”

    崔少言沒兩圈就追上了班上人的進度，蛙跳隊伍拉得很長，圍在中間的學(xué)生看都不敢看他們，生怕被眼尖的總教逮著。

    “校紀校規(guī)擺在那里，班上有一個燙發(fā)染發(fā)的同學(xué)，卻沒有任何人警告提醒！”總教嚴厲道，“你們的眼睛是瞎了嗎！許強勝，眼睛瞎了嗎！”

    許強勝這會兒滿頭是汗，他上周扭到的腰才剛好，這一跳怕是下午又得去趟付老的診所。

    在全班跳夠第六圈的時候，總教總算結(jié)束了訓(xùn)話，換了相較之下和風(fēng)細雨的校長上來主持升旗。

    班里有人趁這間隙朝崔少言豎中指，許強勝狠吹了一聲哨。

    “下面宣讀，市高中男籃比賽，我校出賽名單?！毙ｉL輕咳了兩聲，展開一張紙條，似乎在努力辨認上面寫得歪歪扭扭的字：“今年由陳子康帶隊，隊員有陳國濤、李彬…”

    校長每念一條名字，底下受罰的都正好往前蹦一下。

    “甭宣讀了，回回都是高三的爽。”跟在崔少言后邊跳的小聲嘀咕，“出學(xué)校一周不說，住的地方還高級。”

    “女生多啊別的學(xué)校啦啦隊全是女生！”徐冬邊跳邊嚎，“陳子康女朋友就是去年參賽找的?！?/br>
    “啊，還有一個?！毙ｉL十分艱難地辨別著紙上反復(fù)被劃掉又加上的名字，“翟…不對，崔少言?！?/br>
    “cao？”徐冬差點兒往前摔一跤。

    沒總教鎮(zhèn)壓了，整個cao場的人幾乎同時扭過腦袋，一臉震驚地看著低頭蛙跳的崔少言。

    憑…憑什么?。?/br>
    崔少言這個時候終于快累吐了，可他連一半都還沒跳完，忽然聽見自己名字的時候整個人都不會思考。

    市男籃一年一度，市里每所高中都要派學(xué)生參賽。去年他學(xué)校就想選他去，因為作為一所專注搞學(xué)業(yè)的市重點，整個學(xué)校里真沒太多位能打的。

    可現(xiàn)在這學(xué)校就不同了，隨便抓幾個人組隊都比一般的普高強，崔少言實在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就抓上他了。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今年體校由陳子康帶隊…難道上周陳子康找他就是想說這個？

    崔少言顧自思索的間隙，他們班的人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跳完了二十圈。

    “崔哥加油，籃球賽加油！”一群人累慘了地爬起來，“求您趕緊把頭發(fā)剃了，真他媽不想再跳了！”

    晨會早就散了，偌大的cao場頓時就剩崔少言還在跳，他感覺大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沉，小腿肌rou還有種要抽筋的趨勢。

    “別偷懶啊，跳夠三十圈。”許強勝扶著腰跟在他旁邊，“回頭我再找你算賬的?！?/br>
    崔少言顧不上說話，也根本不想說話，許強勝站了會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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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下來，崔少言一動不動趴課桌上，整個人都麻了。

    上午他真的跳夠了三十圈田徑場，最后兩腿發(fā)軟打顫，蹲在原地二十分鐘都沒能站起來。

    鑒于回寢室要爬六樓，等崔少言半死不活地回了教室，進門還腿軟得差點兒摔一跤。

    得虧班上桌椅擺得亂七八糟，及時給他撐住了。

    “好弱雞啊崔少言，你他媽是不是長了假jj。”班上人嘲笑。

    崔少言冷著臉，拉開椅子了大腿又沉得坐不下去，旁邊同學(xué)手伸過來，在他胸口上摸了好幾下：“我靠也沒胸啊哈哈哈！”

    “滾?！贝奚傺詯汉莺菔忠粧?，隨即撲通一聲坐了下去。

    這也忒酸爽了，他都不敢想到了明天他的腿會怎樣。

    他就這么幾乎不挪窩的趴了一整天，到放學(xué)的時候許強勝扶著腰從后門進來：“能走嗎？”

    許強勝身上一股子中藥味兒，崔少言皺了皺眉。

    “我扶你回寢室，今晚晚自習(xí)可以不用來，回去熱敷一下腿?！痹S強勝伸手。

    “不用，我待會兒自己回去?！贝奚傺哉f，“我已經(jīng)緩得差不多了。”

    “嗯，那你自己小心?！痹S強勝將一小袋東西擱崔少言桌上，“這是付醫(yī)生給你的?！?/br>
    “付醫(yī)生？”崔少言一看，又是一片片的膏藥。

    “啊，是付醫(yī)生的兒子，也算是付醫(yī)生了?！痹S強勝笑了笑，“他說明天你要實在走不動，可以上他那兒扎幾針。”

    崔少言手里拿著膏藥，一臉迷幻。

    “就是針灸，你們這種小年輕肯定沒試過吧?！痹S強勝滔滔不絕道，“不過要找還是找老付醫(yī)生施針，看中醫(yī)還是看老的可靠，我每次腰上舊傷發(fā)了都是找老付醫(yī)生，那叫一個妙手回春…”

    “哦?！贝奚傺越z毫不感興趣道。

    許強勝一臉“你不懂”的樣子，問：“你說好周末去剪頭的呢？又打架去了？”

    崔少言臉上的傷還是挺顯眼的，許強勝問了他就輕輕“嗯”了一聲。

    “我跟總教說了，這兩天你腿不方便?！痹S強勝嘆了口氣，“等你能走了，就立刻馬上去把頭發(fā)推了，知道嗎?！?/br>
    “嗯?！贝奚傺杂种挥靡粋€單音回答了。

    “還是那句話，有什么困難隨時找強哥?！痹S強勝說。

    “你別整得我像要被校園霸凌了似的?！贝奚傺院龆α诵Γ拔乙矝]別的地方可去了，不至于上趕著找人攆我走?！?/br>
    許強勝愣了一會兒，崔少言在這時一鼓作氣起了身，摸過外套就出去。

    “哎！膏藥你不要嗎！”許強勝抓起藥喊，“哪里痛就貼哪里，很有效的！”

    “我不用中老年人的東西。”崔少言手一伸披上外套，“您留著自己用吧。”

    許強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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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中午，崔少言親眼目睹著搶飯大軍呼嘯而去，剩他一個緩慢而艱難地從教學(xué)樓上下來。

    沒想到許強勝還真把整袋膏藥拿走了，半片都沒給他留。

    他今天疼得要死要活的，連走步路都受不了，下個樓花了快十分鐘。

    曾經(jīng)作為個體育生，崔少言一直對自己的身體有信心，但光下來這幾下，就把他折磨得眼睛都要紅了。

    太他媽疼了，只要動就疼。

    干脆讓付靳來扎他幾針得了，他現(xiàn)在都快成廢人了。

    崔少言蹲在樓梯口將手機摸出來，翻半天才翻到和付靳的對話框，聊天記錄里全是付靳發(fā)的，崔少言一次都沒回過。

    “傷口別沾水”、“飯在桌上，按時換藥”、“腹部傷還疼不疼”，來來去去都是這些，到時間了像做任務(wù)似的發(fā)一句，周一開始就沒發(fā)過了，可能是確信了他死不了，不用提醒了。

    雖然都是醫(yī)囑，但人家也是一番好心，崔少言思考再三，給對方回了一個“不”。

    “弱雞，蹲這兒干嘛呢?！崩钊A從樓梯上懶散地走了下來。

    “走不動了?！贝奚傺曰仡^，看見李華心情好了不少。

    李華和他挺合得來，自打先前收留過他一晚，崔少言心里就把他當兄弟看。

    “昨晚沒拿熱水敷敷嗎？”李華走過來看了看他，“陳子康說你周六的時候，還被威哥抓去打了一頓？”

    “是我把他打了一頓?！贝奚傺灾卑櫭迹跋⒍紓鞯侥隳莾毫?？還有多少人知道了？”

    “陳子康剛才跟我說的?！崩钊A隨口道，“你在這兒等我會兒。”

    崔少言還想問陳子康跟他說這個干什么，李華就走了。沒過一會兒，崔少言眼見著他推著個大拖車回來了。

    就是那種開學(xué)了用來運新書的大鐵拖車，拖到近前以后李華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干嘛？”崔少言笑了。

    “坐啊，我推你?！崩钊A說。

    “好智障啊?！贝奚傺杂志芙^又躍躍欲試。

    “上來唄，又沒人看，都去吃飯了。”李華催促道，“我叫了外賣，在人工湖后邊拿，我推你過去拿了回我寢室一塊兒吃?！?/br>
    崔少言這才同意了，為了減少疼痛干脆不起身，直接上肢一伸爬上推車。

    竟然還是擦干凈了的，愛干凈的人干活兒真的好評。

    “謝謝啊?！贝奚傺宰€(wěn)了，回頭。

    “不客氣?！崩钊A一笑，推著車轟轟烈烈往人工湖方向去。

    學(xué)校的人工湖是很久以前挖的，現(xiàn)在里邊根本沒水，又臟又丑。

    “哎我果然還是覺得很智障?！贝奚傺宰谕栖嚿险f。

    “那我背你，你能樂意嗎?！崩钊A想了想說。

    “不?！贝奚傺援敿吹?。

    李華一副“看吧”的模樣，將崔少言和拖車撂在人工湖邊上，自己麻利地跑去拿了外賣回來。

    崔少言挺感興趣地看著他手里那幾個大盒子，李華隨手將它們放在了推車上，和崔少言對上了視線：“哎，崔少言?！?/br>
    “干嘛？”崔少言掀開袋口看了看，里面又是炸雞。

    “你要不搬到我們寢住得了?！崩钊A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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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晚九點繼續(xù)。

    沒想到吧，小少爺?shù)谝淮嗡彳浀米卟涣寺窊u搖欲墜，竟是因為蛙跳。

    付靳：不聽話，又不用我給你開的膏藥，看把你疼哭。

    崔少言：勞資沒哭艸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