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反問他道：“有多少區(qū)別嗎？”

    他說著搖頭嘆息了一聲，“我那哥哥也是蠢得可以，發(fā)現(xiàn)問題之后，就急匆匆把紀仁叫回去了，以為瞞下這件事就能一切太平……他也不想想，紀仁哪是能連根拔起的？”

    顏桐指出一點：“他殺了紀將軍?！?/br>
    蕭王搖頭道：“你應該感謝我哥哥殺了紀仁，我的駱將軍。紀仁如果沒死，你現(xiàn)在根本沒機會活著站在我面前?！?/br>
    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啞然失笑，“……也是，紀仁要是還在，這么幾年，夠他從兩遼打到西京了?！?/br>
    顏桐忽地說道：“當初武秉宗謊報軍功，上面一定有人撐著……那個人是你吧，王爺？要是沒有你，武秉宗根本不敢做這種事?！?/br>
    蕭王踱回竹椅邊，撩起衣袍下擺，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下，“是本王又如何？本王答應了為你平反，自然能做到——事成之后，你就是想給他們追封個什么官兒爵兒的，也不是什么難事?！?/br>
    顏桐指甲陷進了掌心里。

    他不動聲色問：“武秉宗呢？”

    “武秉宗？”蕭王輕輕地哼了一聲，“你想殺就殺。你想他遺臭萬年，本王就不會讓他遺臭九千九百年?！?/br>
    “那，”顏桐深深吸了口氣，抬眼看著蕭王的眼睛，道：“……王爺你自己呢？”

    蕭王對上他的眼神，大概是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幾分橫沖直撞的不甘，失笑道：“我的駱將軍，你想要正名，本王給你名聲；你想要報復，本王讓你報復——還有哪里不合適的？”

    ——哪兒都不合適。

    蕭王精于權術，但是歸根結底不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望向蕭王說道：“那一次，我為了沖出包圍，下令把重傷的和失去戰(zhàn)馬的士兵扔在原地給北蠻人殺?！?/br>
    蕭王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片刻錯愕之后，笑道：“有駱將軍這樣的人在，本王就不愁不能成事了?！?/br>
    顏桐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

    從始至終他想要的都是復仇，是討回自己該有的東西，是用仇人的失敗和鮮血暫時逃離那該死的內心折磨，而不是蕭王的解決問題。

    很早以前他便和沈定文說過——誰他媽稀罕朝廷給的名聲？

    唯有仇恨和鮮血可以祭奠他手下八百多條枉死的魂魄，祭奠他崩塌的理想，還有一生注定求而不得的安寧。

    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一個都不放過。

    諸天神佛為證，他駱紅眉上到九重天下到十八層地獄，刀山火海五馬分尸挫骨揚灰都不會忘記的，從此之后又多了個蕭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給ETS爸爸送錢去惹

    前兩天一直在肝英語試圖送錢不要送得太慘烈

    話說我碼這個世界的時候一直單曲循環(huán)河圖的永定四十年，賊帶感

    第106章 世家神醫(yī)×山賊首領

    算計一切的人和執(zhí)念深重的人是永遠也無法相互理解的——顏桐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 直接問蕭王道：“王爺需要我做什么？”

    “兩遼?！笔捦跛坪跏呛芨吲d他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豎起一根手指, 說道：“我需要有人聯(lián)絡兩遼和青州的兵馬，你是紀仁花大力氣培養(yǎng)的人，又是棋盤寨大頭領——棋盤寨的名聲，我也打聽過, 這件事你來做再合適不過。”

    顏桐反倒怔了一怔, “……將軍提起過我？”

    “沒有?！笔捦踺p輕嘆了口氣, 然后,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唇角第一次浮起了悠遠的、真心實意的笑容，“不過我喜歡駿馬倒是真的，整個西京都知道。紀仁一開始得到骕骦的時候，寶貝得不得了……我向他求了好幾次都不肯給我。”

    他說著轉頭望向窗外——窗外山巒以一道悠遠的曲線在薄霧中起伏著, 湖水波光粼粼, 倒映著秋日單薄的陽光。

    一瞬之間，顏桐在蕭王尊貴優(yōu)美的側臉上, 竟然看到了一種叫做悲傷的東西。

    然后他聽蕭王悠悠說道：

    “……可惜現(xiàn)在馬已經(jīng)老了, 人也不在了。”

    ——聲音依然是幾十年不變的曼麗優(yōu)雅，連語調都是淡薄的，一點兒都無損他王親的身份。

    也對得起紀仁兩遼總帥的身份。

    顏桐走下蕭王的小樓時, 腦子里想的仍然是他最后提及紀仁的幾句話，因此沒注意樓下也有人匆匆地走了上來。

    他猝不及防地和那人打了個照面。

    不巧得很，又是沈定文。

    顏桐跟著張先生學了半個多月, 又經(jīng)常聽方輕詞提起官場上的事，早不是那個只懂打仗的山賊頭子了——他此刻在這兒見著了沈定文，再聯(lián)想一下方輕詞之前與他提過的，沈定文在叛變之前就聯(lián)系上了西京貴人，立刻就得出了結論：

    沈定文當初找的那個人，就是蕭王。

    他微微側身，把沈定文讓了過去，心里又給蕭王記上了一筆，把紀仁的那一點舊情勾了個干干凈凈。

    沈定文顯然也沒料到是他，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顏桐對這人如今真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見沈定文站在樓梯上不動，徑自從他身邊走了下去。

    他走下了四五級臺階，沈定文突然在他背后幽幽地喊了一聲：“……紅眉?！?/br>
    顏桐站定了腳步，卻不回頭。

    他就這樣背對沈定文站著，良久良久之后，久到沈定文險些以為他氣息走岔走火入魔了，才終于聽他說道：

    “叫我駱將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