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_分節(jié)閱讀_102
在兵工廠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尤其是火工。全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fā)生幾起安全事故。但在那個年代,人們安全意識薄弱,信息也相對閉塞,絕大多數(shù)人只知道當火工工資高,也光榮,很少想到生命得不到保障。 事故發(fā)生的時候,劉少友不在核心地帶,沒有立即喪命。 但活著,不比死去輕松。 他全身燒傷面積高達96%,多個器官衰竭,在兵工廠自己的醫(yī)院里掙扎了半個月,最終沒能挺過來。 劉忠貴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村人,被兵工廠的領導們耍得團團轉(zhuǎn),不知道好端端的兒子為什么說沒就沒了,最后還是洛大校方出面,才為他討到了一千塊撫恤金。 在當年,一千塊不是小數(shù)目。 但一條鮮活的命,絕不止一千塊。 沒了兒子,生活也沒了盼頭,劉忠貴時常在工作上出錯,有時忘了按時鎖宿舍的門,有時誤將學生當做兒子,被投訴了幾回。 校方可憐他,讓他繼續(xù)留在學校當宿管,并通過學生會,將他的遭遇告知當時的學生。 聞者無不神傷,更有學法律的學生想要為他討回公道。 但一個失去全部希望的農(nóng)村老人和幾名羽翼未豐的窮學生,哪里斗得過勢力盤根錯節(jié)的兵工廠。 這事后來不了了之。當知情的學生都畢了業(yè),便沒有人再提及。 時間也許扶平了傷口,劉忠貴很少再犯錯,漸漸地,新來的學生不再知道他背負的傷害,只有后勤部的同事還記得。 強鳴比劉少友大幾歲,剛被分配到洛大時,經(jīng)常受劉忠貴照顧,空閑時還與劉少友打過幾場籃球。 劉少友去世后,正是他在后勤部牽頭,強烈要求校方出面與兵工廠交涉。這些年下來,也是他明里暗里幫扶著劉忠貴。 上了年紀后,劉忠貴精神出了些問題。平時看上去與正常人沒有兩樣,但偶爾忘記兒子早已不在的事。 他還琢磨著給兒子討個老婆,不清醒時逢人便說——我兒子生得可俊了,個兒高高的,又有出息又孝順,還在兵工廠工作吶,一個月工資有600多塊! “老劉在農(nóng)村的老家已經(jīng)沒人了,我們不能讓他老無所依,就在新北區(qū)給他分了套房,他平時住在那邊,幫忙管理一下小區(qū)。”強鳴說:“他犯糊涂,成了嫌疑人的幫兇,的確有錯,但請你們別太為難他。他……他可能是將嫌疑人看成少友了?!?/br> 派出所,劉忠貴坐在角落,渾濁的眼中已然有了淚。 二十一年前的檔案證明,他的獨子劉少友,的確早已離世,個中細節(jié)與強鳴所言幾無差別。 花崇靠在走廊的墻上,手上夾著一根未點燃的煙。 對刑警來說,查一個案子卻撞上另一樁毫無關聯(lián)的悲劇是常態(tài)。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件禍事說不定會牽連出一件喜事,一件喜事時常鉤沉出一件慘劇。 但見得再多,還是會唏噓動容。 劉忠貴已經(jīng)在醫(yī)生的安撫和藥物作用下清醒過來,他睜著哀傷的眼望著柳至秦,干裂的唇張開,半天沒說出話。 “老人家?!绷燎囟自谒媲?,想說“我們會為你討回公道”,又開不了口。 兵工廠早已倒閉,當初警方未能追責,如今就更是沒有辦法。 片刻,劉忠貴搖了搖頭,眼中唯一的光也淡了去,啞聲道:“我認錯人了,我?guī)土藘词?,對不起?!?/br> 劉忠貴斷斷續(xù)續(xù)講完9號晚上發(fā)生的事。 和盧慶一樣,他也看到了兇手從平臺離開的背影。老眼昏花,隔得又太遠,他以為那是他的兒子。在盧慶驚慌跑向3單元后,他才追上去,但茫茫夜色里,只有一輛被丟棄的推車。 日思夜想,他開始頻繁地夢到劉少友。后來聽說洛大校園里出了命案,當晚他便夢到兒子對他說:爸爸,我回來了,我死得太慘,那些傷害我的人卻沒有得到懲罰,您也老無所依,我來報復那些惡人的孩子。 夢醒,他的神智愈發(fā)不清,一會兒明白兒子已經(jīng)離世,一會兒以為兒子還在,害怕兒子當真殺了人,不敢讓旁人知道兒子回來了這件事。 于是,他想到抹去兒子留在平臺上的足跡,并將推車藏起來,卻不知道指紋一樣會留下痕跡。 “不過我們起碼有一點收獲?!被ǔ缯f:“劉忠貴會看錯,說明兇手的背影與劉少友很像。劉少友1米86,符合我們最初的側(cè)寫。” 柳至秦點頭,忽然道:“鄭奇被萬喬地產(chǎn)辭退,實習期間得罪了萬喬的高層。” 花崇回過頭,“嗯?” “我記得你那位在萬喬工作的朋友,身高目測在1米86左右?!绷燎氐溃骸肮さ厣系娜私兴B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