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好疼啊……

    “蘭斯……”

    “讓她閉嘴！讓她閉嘴！”

    嫩粉色的筋rou落在孩童的口里，guntang的血液滑進老人的喉管里，蒼白的皮rou撕扯進女人的白牙縫隙里，跳動的臟器粉碎進入男人滿是酒rou的胃里。

    不成型的肢體在半空中抽搐，已經(jīng)發(fā)不出半點悲鳴。

    也不需要再有悲鳴。

    畢竟，一直安詳、和平、友善的梅里小鎮(zhèn)，在度過這個被惡魔侵擾的黑夜之后……

    將恢復往日的健康、活力、美好。

    ——《微笑羔羊·牧羊女》

    ……

    ……

    ……

    陸語噥幾乎快要尖叫，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叫出了聲。

    在娜莎最痛苦的時候，情緒波動強烈到成了黑洞，她作為旁觀者的意識直接被卷了進去，除了沒有痛覺，幾乎是親身經(jīng)歷了那段慘烈的酷刑。

    直到從人物書中抽離，她的身體還控制不住地在小床上抽搐。

    無盡的憤怒在心中涌動叫囂著，恨不得淹沒整個小鎮(zhèn)。

    但床前窗邊的修長身影卻強行讓她清醒了過來。

    他沒有戴面具，像是已經(jīng)側(cè)身站著看了她很久，幾縷漆黑的卷發(fā)被挽在耳后，眼周繪著靛藍色的菱形圖案，唇角的猩紅油彩畫了一個夸張的笑臉。

    但那雙一向含笑的蜜金色眼睛此時半分笑意也無，盛滿了驚疑不定，和恐懼。

    ——就好像，看見了什么他認定了不可能、但又卑微期待著能夠發(fā)生的事一樣。

    陸語噥撐著床板迅速坐起來，額角還殘留著因為情緒過于痛苦而留出的冷汗。

    小丑來做什么？他站在這里看了多久？

    三條觸手戒備地環(huán)繞在她身側(cè)，新生的第三條似乎已經(jīng)快進入成熟期，但她現(xiàn)在沒有多余的心思去關(guān)注。

    “復生之后。”他突然開口，“我挖出她的尸骸守候了很久。”

    小丑并沒有靠近，他此刻的身份是蘭斯——自火堆的灰燼與仇恨中復生的惡魔之子。

    陸語噥原本就疑惑既然人物書里的蘭斯已經(jīng)死了，副本里的蘭斯又是怎么出現(xiàn)的？現(xiàn)在也算是找到了答案。

    “她是人類，即使闖入冥河，人類也沒有復生的可能?！?/br>
    即使說著陳述句，蘭斯的語氣卻是飄忽的、遲疑的、像怕吹破了什么夢境。

    “……而你剛剛在喊疼?！?/br>
    好疼啊，蘭斯，好疼好疼啊。

    一聲接一聲，像是要把他帶進十二年前，那個最無力、最痛徹心扉的黑夜里。

    起初他篤定她是披著娜莎皮囊的怪物，現(xiàn)在卻在卑微的期望中游移不定。

    “隨你怎么想，小丑先生，我只是做了一個醒來就忘了的噩夢而已?！?/br>
    陸語噥這次沒有刻意扮演“娜莎”，她慢慢走到他面前，額角的汗水還未擦拭，臉色無比冷淡，看起來有種強撐著的倔強。

    “從頭至尾，都是你自顧自地認定我不懷好意，自顧自地想拉我入局，現(xiàn)在又企圖在我身上寄托你無處安放的……美夢？”

    她搖搖頭：“這是否對我太不公平了一些呢？”

    小丑收斂了神色，他沉默片刻，問：“你想要什么？”

    “一個約定?！标懻Z噥手里舉起那條綠蕾絲發(fā)帶，“或者，一個交易。”

    【——是否確認發(fā)動c級特殊道具：小娜莎的發(fā)帶x1的“約定”效果？】

    【——是】

    “請您與我一起……拼盡全力為娜莎實現(xiàn)心愿吧?！?/br>
    ……

    “嘔——！”

    梅里小鎮(zhèn)牧場的地窖里，陳枝和八眉躺在稻草堆上，一個比一個反應夸張。

    “啊啊嗚嗚嗚放開她啊啊啊……”八眉在夢里哭得像要背過氣去。

    陳枝看起來比他冷靜，但身體反應更大，她正蜷縮著身體一個勁地干嘔，卻因為最近大家食物短缺而吐不出什么來。

    他們并沒有選擇同時開啟人物書——那會把所有人都置于無法應對突發(fā)狀況的無知無覺狀態(tài)，也不知道會持續(xù)多久。

    商議之下，陳枝和八眉先開，等他們醒來之后再換成顧洵和齊星。

    看兩人目前的反應，《微笑羔羊·牧羊女》的內(nèi)容大概不太樂觀。

    又過了十來分鐘，兩人才陸續(xù)醒來，臉上滿是分不清楚現(xiàn)實與過往的恍惚。

    “魔鬼……那些鎮(zhèn)民才是魔鬼啊臥槽?！卑嗣紲喩硖撁摰卮蛑潱蹨I鼻涕糊了滿臉，“他們說十二年前的疫病的時候我居然還同情過他們……”

    一想到他們還曾和面包店老板娘、鐵匠、馬車夫等人

    交流過，一想到那滿大街看起來熱情質(zhì)樸的鎮(zhèn)民們曾經(jīng)做過什么垃圾事，他幾乎要忍不住像陳枝一樣吐出來。

    等兩人緩過來之后，他們互相交流了一下人物書的內(nèi)容。

    兩人都選擇跟著娜莎的視角看完全程，所以對下來沒什么大的偏差，副本主線任務里的“小羊羔”應該是指黑羊，“小伙伴”是指蘭斯，黑羊和蘭斯是一體的，而“仇敵”是指梅里小鎮(zhèn)的鎮(zhèn)民。

    但除此之外，人物書有些細枝末節(jié)上八眉和陳枝的選擇不一樣，導致看見的內(nèi)容也不同。

    比如，在娜莎從酒館回來的那個夜晚，黑羊偷溜出地窖的時候，陳枝選擇了留下來陪伴在睡夢中哭泣的娜莎，而八眉選擇了跟著黑羊跑出去。

    也因此，八眉是看見了黑羊如何堵上酒館的大門，如何把油燈叼進酒窖踢翻，如何被倒下的木架子砸傷眼部的。

    ——人物書并不是什么簡單的記憶提取，而是真正記錄了那段塵封的歷史。

    顧洵和齊星：“你們現(xiàn)在說得越詳細越好，等我們開人物書的時候可以去挖掘更多的細節(jié)?！?/br>
    于是八眉和陳枝開始了痛苦的瘋狂回憶，期間又差點吐出來。

    他們還發(fā)現(xiàn)，【靈性】屬性在人物書中似乎并不起效——或者說，進入人物書的玩家都能看見那些不符合常理的畫面。

    比如，八眉沒有也能看見黑羊誘發(fā)疫病時，它背后升起的詭譎黑暗。

    “原來你解鎖【靈性】之后天天要面對的都是這種畫面嗎？”八眉拍拍陳枝的肩膀，沉重道，“真是辛苦你了?！?/br>
    陳枝：“……倒也看得沒那么清晰?！?/br>
    他們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問題是：既然小娜莎已經(jīng)死了，那他們認識的長大版本的娜莎，到底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鬼魂，還是副本為了給他們增加難度而強行搞出來的同名npc？

    ……

    “經(jīng)由方舟系統(tǒng)檢測……”

    系統(tǒng)e-616友善地向陸語噥發(fā)出提醒。

    “已有超過50%的玩家對您的npc身份信任度下降。”

    “請注意，在副本通關(guān)結(jié)算時，若信任您npc身份的玩家數(shù)量低于50%，系統(tǒng)將扣除您的所有任務獎勵?！?/br>
    陸語噥對此有所預料，并不著急：“我想先確認一點，紋章并不屬于任務獎勵的范疇，對嗎？”

    e-616回答道：“是的，宿主與紋章是互利共生關(guān)系，方舟絕不會主動剝奪玩家獲得的紋章?！?/br>
    一個巧妙的話術(shù)——“不會主動”，可不代表沒有其他迂回的手段。

    像是猜到了陸語噥心中所想，e-616補充說明：“在高級副本中，玩家之間可能存在爭奪紋章的情況。”

    “d級與c級的紋章與宿主的共鳴度較低，被剝奪概率較大，而您的紋章稀有度等級已經(jīng)提升到b級，被剝奪概率較小。”

    “此外——雖然和您說這個有些早——s級的紋章必不可被剝奪?！?/br>
    說這個確實有點早，

    但也是一條有用的信息。

    陸語噥想了想又問：“紋章的顏色和稀有度等級有關(guān)嗎？”

    她的黑山羊之觸是猩紅色的，升級之后依然是猩紅色，而蘭斯手背上的紋章是暗金色的。

    e-616優(yōu)雅的紳士音頓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回話，卻不是在回答她的問題：“您是在其他玩家身上見到了紋章嗎？我并沒有在這個副本里探查到有另一枚舊神之卵寄宿成功的波動。一般情況下，新手副本屬于低級副本，不會有超過一枚以上的舊神之卵。”

    玩家？不，不是玩家，而是npc……等等。

    等等，她也是npc，但她也是玩家。

    陸語噥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否認：“并沒有，我只是想了解更多和紋章相關(guān)的信息?！?/br>
    e-616于是友好地回答了上一個問題：“紋章的顏色只與舊神之卵本身的特性相關(guān)聯(lián)，但部分紋章在升級之后可能會發(fā)生特性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紋章的顏色可以發(fā)生轉(zhuǎn)變?！?/br>
    “——這類情報，等您登陸方舟之后，都可以在方舟大廳中找到答案?！?/br>
    這是要結(jié)束話題的意思。

    e-616似乎很忙碌，要在不同的副本間奔波。

    之前陸語噥對此樂見其成，畢竟她厭惡被盯梢的感覺，但現(xiàn)在卻有些舉棋不定的焦躁——蘭斯的手上為什么會有紋章？

    還有，之前蘭斯出現(xiàn)的時機有些太巧了。

    就在她通過人物書得知蘭斯是黑羊且黑羊被燒死的時候，他給出了惡魔之子復生的解釋，又質(zhì)疑她的身份，巧合得簡直刻意。

    “雖然概率很低，但我想提醒您一句。”

    在離開前，e-616又提起了之前的話題。

    “如果您在副本中發(fā)現(xiàn)了被舊神之卵寄生而非吞噬的高危npc，請務必第一時間遠離，并及時上報系統(tǒng)?！?/br>
    “——祝您游戲愉快?！?/br>
    ……

    “噠、噠、噠?！?/br>
    押解羔羊的馬車駛?cè)肓瞬薀糸W亮的小丑雜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