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只是在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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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找到景塵的時候,他正在梅林里一棵樹下坐著睡覺,舒舒早就想問一問他,那么坐著怎么能睡得著,可是今天沒心情開玩笑,還沒走到他跟前,就出聲喚道:“景塵大俠?!?/br> 閉的細長的眼睫輕顫了一下,景塵睜開眼,仰頭看了立在跟前的余舒,站起身,云袖拂過衣擺。 余舒一下子從俯視變得要抬頭看他,暗暗不爽,把手里的包裹遞給他,道:“給,都洗好了。” “多謝,”景塵接過包裹,打開一角,看見里面洗白的顏色,點點頭,“很干凈。” 當然干凈了,她搓了好幾遍,能不干凈么,余舒道:“沒事兒我就走了啊,過兩天再來看你,有臟衣服就留著,回頭我給你洗。” 一回也是洗,兩回也是洗,洗都洗了,也不在乎多洗幾回,就當是還人情了,反正景塵不知道她是個姑娘,他都不會不好意思,她就更不會了。 景塵目送,不作挽留:“去吧?!庇嗍孓D(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甩了甩手,輕“嘶”了一聲,皺著眉舉到眼前,捋開袖子一看,只見整個手腕腫了一圈,暗道一聲倒霉,正要放下袖子,就聽見背后叫道:“小魚” “什么?”她扭頭,見景塵離了那棵睡覺的梅樹,朝她走過來,幾步就到了跟前,低頭看著她還托著的手,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抓向了她的手腕,一提一捏一折,林子里頓時響起了余舒殺豬一樣的叫聲—— “??!” 余舒把爪子從景塵手里抽出來,苦大仇深地盯著他,八字眉怒道:“干什么你?” 景塵把剛才作案的那只手背到身后:“你左腕脫臼,我?guī)湍阏^來,你動一動看?!?/br> 余舒半信半疑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左手,果然沒了方才的刺痛,只剩下酸麻。 “還疼么?” “咦,不疼了?!庇嗍嫒嘀滞?,佩服地瞅著景塵,忘記剛才吼他的那個也是自己,“謝謝啊。” 景塵搖搖頭,下巴抬了抬,“怎么弄的?”余舒正是憋著一肚子火氣沒處撒,聽他問,臉又拉下來,郁悶道:“沒什么,路上抓了個搶東西的,不小心傷到了。” “嗯?” 一個輕飄飄的尾音,帶著幾分探尋,聽在余舒耳朵里,莫名的讓她生出傾訴的欲望,再瞧瞧眼前這個小白道士清澈見底的目光,就覺得和他說說也沒什么,反正這人孤身一人,找不著翻閑話的,于是就領頭往剛才那棵樹下去:“走,我們坐著說。” “嗯”兩個人并排在樹下坐了,中間隔了一尺距離,坐的雖近,但誰也挨不著誰。 “我早上拿了衣服來找你,走了一條小路,在巷子里遇上了個小猴兒——” “猴子?城里也有猴子嗎?”景塵問道,他以為只有山林中才有猴子。 余舒被他逗樂了,哈哈笑道,“不是真的猴子,是土話,就是說搶東西的人,猴子不是最愛搶人東西嗎?” 景塵點頭:“確是如此,我在山中修行時,就曾被猴子奪過干糧,它們很聰明,爪子又鋒利,幾只猴子湊在一起搶東西,更加麻煩,要不傷到它們,又不受傷,只有一個辦法?!?/br> 余舒好奇:“什么辦法?” “把東西給它們啊?!本皦m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余舒腮幫子鼓起來,憋住了笑,要不是景塵的表情太過正經(jīng),她一定當他是故意在講冷笑話。 她扭頭整理了一下表情,伸展了膝蓋,道:“那小猴兒搶了我的包,我就去就追趕他,一追就追出了巷子,到大街上,剛巧就有一輛馬車經(jīng)過,那小猴兒連路都不看,光顧著跑,車子差點就撞到他——”說到這里,余舒陰下臉,沒好氣道:“然后就遇上了一個多管閑事的人,那小孩兒哭哭啼啼說他借機生了病,沒錢治要死了,車里的人就給他相面,是個學易的,說他jiejie死不了,給了他一筆錢叫他回家去給他jiejie看病,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放了他?!?/br> “所以你就放了他?”景塵問道。 “我罵了那猴兒一頓,就走了,”余舒用沒傷到的那只手撥著地上的草,想起來街上那一幕,心里就發(fā)悶,這么大個人,還管不住脾氣,當街罵人,真是有點兒可笑。“你很生氣?” “嗯?!?/br> “為什么?” 余舒沉默,為什么,她也這么問自己,是惱那小搶匪不長眼睛敢搶她的東西嗎?是不爽馬車上的人多管閑事嗎?還是因為拉了那小孩兒一把,倒霉地傷到手? 她心里清楚的很,這些都不是讓她當街發(fā)火的原因,讓她驚怒的,是那個孩子莽撞草率差點丟胳膊斷腿兒掉了小命的舉動。 錢財乃是身外物,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你很善良?!?/br> 余舒莫名其妙地轉(zhuǎn)過頭,神情詭異地看著邊上這個夸贊她的年輕道士,伸手指著鼻子,“說我?” 景塵點點頭。“噗——哈哈哈,”余舒拍了一下大腿,爆笑出聲,前仰后合,樂不可支。 說她善良,上一世活了半輩子,連于磊都沒敢用這個詞兒夸過她,真要笑死她了,怎么瞧她都和這個詞兒沾不上多大邊兒吧,虧得他能想出來。 景塵眼里有些困惑,不知他說了什么讓她這么高興,但見身邊這少年眉眼都彎起來,臉上一派晴朗,缺失沒有了方才的郁色。 “哈,咳咳,”余舒喘了幾口氣平復下來,扭頭看著景塵看她的目光,始覺得剛才是得意忘形了,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羞怯道:“謝謝啊?!?/br> “謝什么?”景塵依然不解。 “你剛才夸我唄?!?/br> “我只是在說實話?!本皦m不覺得自己有夸過她。 余舒簡直都要臉紅了,生怕景塵再有什么驚人之言,會叫她再笑抽一回,趕緊立起膝蓋從地上站起來,后退兩步,朝他擺擺手:“我走了啊,過兩天再來看你?!?/br> 每回道別,她都是這兩句話。 景塵依然毫不留戀:“去吧?!?/br> 余舒溜著步子高高興興地走了,來時的煩悶早不知飛到了哪兒。 …就在余舒在河岸上溜達時,城東紀家又是一副景象。 正房大院里,紀老太君坐上,紀家老大,老二都在座,老三缺席,這些長輩面前,紀家三少爺紀崇澤低頭立著,時不時抬眼看一看座上正在看信的祖母。 “唰啦”紀老太君將手中幾張信紙放下,沉吟了一會兒。 老二紀孝春先坐不住,憂聲問道:“母親,出什么事了,父親信上怎么說的?” 急老太君看了一眼門口,貼身的丫鬟識相地出去把家丁都攆了,掩上門,守在外面,不讓人靠近。 “薛家相中了星璇,有意和我們家結(jié)親?!?/br> 紀孝春一愣,“薛家?京城的薛家?”紀老太君點點頭,“是薛尚書的長孫,比星璇虛長幾歲,因早年求學,至今未娶,薛尚書有意從太史書苑挑人,星璇有一次巧遇,就得了他青眼,薛尚書不久前先你爹提了出來?!?/br> 紀孝春咧開嘴,驚奇地笑道:“母親,這、這是好事?。⊙铱墒蔷┏且坏纫坏娜思?,您看城中劉家,不就是攀上了薛家這門親,才在我們?nèi)颐媲白猿指咭坏龋氰羰羌藿o薛尚書的長孫,這——” 紀老太君抬手打斷他的話,招了紀崇澤上前:“崇澤,你在京城讀書,星璇的事,你最知道,你來說。” 紀崇澤恭聲答了是,面向紀孝春,輕聲道,“父親,四妹因同息雯郡主交好,平日和七皇子,十二皇子多有交集,我也得以有幸見過兩位殿下,上個月十五,七皇子悄悄送了四妹一把玉如意。” “啪!”紀孝春手里的茶杯摔落在地上,邊上的紀孝寒亦是打了個激靈,兩人同時扭臉去看紀老太君臉色。 玉如意!據(jù)傳當年寧真皇后冊封時,安武帝便打造了一把紫金玉如意給她,后來這件事流傳下來,就成了大安朝貴族間一項風俗,凡男子中意女子,有意求娶之前,便會先送玉如意試探。 如今這七皇子送了一把玉如意出來,是個什么意思!“母、母親。”紀孝春的聲音都有點變調(diào)了,想到自己的女兒有可能攀上皇親,眼睛都要紅了。 紀老太君見他失態(tài),冷哼一聲,道:“你當這是好事嗎,京城傳,七皇子為人風流,他送給星璇玉如意,許是一時起興,誰能說準,娘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七皇子日后能得——若他不是呢?現(xiàn)在薛家等著你爹回復,若拒了他們,必是會惹上這一門親貴,將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去哪里后悔?” 紀孝春被紀老太君一席話,說的沒了笑,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來,側(cè)頭看看他大哥,也是一臉凝重。 同薛家攀親,有可能丟掉了一步登天的機會,拒了薛家,有可能竹籃打水,這原本一樁好事,竟成進退兩難之局! 紀老太君拍拍茶幾,嘆氣道:“你們父親暫先同薛尚書周旋了,把這件事按了下來,但總壓不住多久,事關我們紀家日后,你們兄弟兩個回去好好想想主意吧。” “對了,這事莫在我璇兒面前亂說,擾了她心神,她還不知薛家求娶的事,一個七皇子就夠她為難的了,還要躲回家里來小住,都出去吧,我也靜一靜,想想對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