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賭坊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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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在秋桂坊西街找到了明源賭坊,兩層高的樓棟,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氣派,只是招牌掛的比街上其他家要大,三扇門只開了當中一扇,外頭垂著油黃色的皮簾子,明明白白寫著一個“賭”字。 余舒一進到里頭,就被迎面撲來的汗酸味熏了下鼻子,大廳里頭烏煙瘴氣,到處都是說話賭點的喧嘩聲,這九月秋天,還有人光著膀子,露出一背膘rou,余舒很是膩味了一下,忍住掉頭退出去的打算,飛快地在大廳里搜尋了一圈,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個正在獨自喝茶,看起來像是管事的男人,避開人群走過去。 臨近了,才看清楚這人臉上臥著一條疤痕,從左額到鼻翼,看上去有些丑陋,但奇怪的是這人面相并不兇蠻,約莫三十上下年紀,很是沉穩(wěn)的樣子,余舒腳步頓了頓,上前去搭話:“請問這位兄臺,在這秋桂坊擺卦攤,交低頭租金要找誰?” 那疤臉男抬頭掃了她一眼,未答,伸手朝別處招了下,很快就有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跑過來,余舒一見,就認出來是昨天砸了她攤子的那個地痞頭子,同是一張臉,昨日兇神惡煞,這會兒卻堆了一臉的笑:“海哥,您什么吩咐?”刀疤男指了下余舒,那地痞頭子就扭頭看,瞧了兩三眼才把余舒認出來,臉上就露了幾分兇色:“海哥您繼續(xù)喝茶,我?guī)н@小子到別處去說。” 刀疤男擺擺手,地痞頭子便朝余舒使了個眼色“跟我過來?!?/br> 余舒先朝那刀疤男道了一聲謝,才同他走,兩人擠到賭坊柜臺邊上,地痞頭子一手支著柜臺,虎著臉沖余舒道:“錢帶來了嗎?” “帶來了”余舒盡管是對這地痞心有余怒,面上卻并沒有記恨,和和氣氣地拿了先前準備好的一錠銀,遞過去。 他掂了兩下,就轉手交給柜臺后面坐的伙計,道:“孫老頭酒館門前那塊地,這半個月的?!?/br> 那伙計接了錢,當即抽紙在上面寫了幾筆,遞給余舒,又拿出一小 碟朱砂放上來,余舒看著寫有“孫記酒館門前九月半五兩”字樣的紙條,不解其意,地痞頭子不耐煩地催促道:“愣著干嘛,簽上名字按手印啊。、, 余舒不解道:“這是做什么的?”這么不明不白,她哪敢隨便就簽字畫押,萬一把人給賣了呢。 “讓你簽就趕緊簽,那么多廢話干什么!” 地痞頭子吼了余舒一句,余舒?zhèn)阮^避過他噴來的口水,暗自冷笑著早晚賞他兩個嘴巴子解氣,又去問那個正在算賬的伙計。 那伙計還算好說話,聽她問,便解釋道:“下頭寫上你名字,再按個手印,那塊街地就租給你了,要有誰搶你地盤,就拿著條子來找咱們長青幫,保管不叫你吃虧,記得下個月準時交租,不然這條子就作廢了?!?/br> 余舒聽過他解釋,頗為意外,她原本以為這保護費是白交的,現在來看,還真有點兒用,起碼不用擔心被別人搶了地盤。 余舒在紙條上簽字畫押后,那地痞頭子就走了,她沒急著離開,而是向那面善的伙計打聽起墻角那個喝茶的疤臉男人,小伙計大概是一大早坐柜臺閑得慌,見有人說話,樂得聊幾句。 余舒從他口里探聽到,原來那疤臉男人來頭不小,正是這長青幫的副幫主、二當家,今日下來巡視,將巧被余舒遇上了,此人姓*,余舒之前聽到地痞頭子喊他海哥,想來大名是叫做曾海,聽這小伙計崇敬的口氣,這曾海習武多年,有一身硬功夫,還是個練家子,難怪她方才觀他坐態(tài)沉穩(wěn),該是習武之人的底氣。 余舒并非是對貍海此人感興趣,而是想了解一下這占地頭的長青幫有幾斤幾兩,大概問的差不多,怕這伙計察覺什么,就轉移了話題。 “小哥,這易區(qū)在哪一塊兒啊,我試試手去?!辈皇撬职W,而是那五兩銀子半個月交的她心疼,敵不過惡勢力,還不行她自給自足把下個月的保護費贏回來么,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那小伙計一聽便笑了“兄弟一看就是京外的人,來沒多長日子,這城南哪里有敢正大光明開局賭易的地方?!?/br> 余舒驚訝道:“怎么這安陵城不許人堵易嗎?” 不會吧,她一直都以為稍大點的賭坊都開有易局,義陽城可沒有不許人賭易的規(guī)矩。 伙計道:“不是整個兒安陵,是城南不許,城北許,你要想賭易啊,得到城北去。” 余舒神色奇怪:“這是何到底,為什么城南不許,城北許?” 伙計道:“咱們京要頭有兩句俗話,你想來沒聽說話罷。” 余舒拱拱手:“請教?!?/br> “是說:一條乾元道,破分南與北,三教九流匯城南,榮華富貴聚城北?!?/br> 這話不難理解,余舒頭一回聽說,覺得有趣兒,正想請這伙計再講講這安陵城里的事,就聽背后頭一嗓子吆喝:“小奇你又在偷什么懶呢,趕緊把帳算了! ” 被人抓包,那叫做小齊的伙計沒好意思再和余舒閑扯,一邊假作忙碌,一邊沖她小聲道:“行嘞,我得干活了,你且去忙你的吧,看咱們說這半天話的份兒上,我提點你一句,城南其實不是沒有賭易的地方,但都不在明面兒上,咱們長青幫地下就有個場子,不過沒個百八十兩的,勸你還是別去賭玩,賠的沒有賺的多,悠著點好好過日子吧?!?/br> 余舒聽這好意勸告,沖他道了謝,別過離開1臨走前又看了眼剛才那翟當家坐的墻角卻不見了人影。 且說余舒從明源賭坊出來,一路快走穿過街巷,到了孫記酒館所在的街上,還沒走到跟前,就從人縫里看見了她的小卦攤前圍了好王四個人有男有女,擋住了景塵的身影看不見她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跑過去。 “景塵。” 景塵一聽到余舒聲音就站了起來,看著她一臉擔心地擠開人湊上前,適才的不自在頓時就不見了,沖她搖手示意自己沒事。 攤子前頭那幾個人看到余舒和景塵認識的樣子,便有個長相靈巧的姑娘脆聲問道:“你就是余公子吧,景公子說這是你的卦攤兒,我們幾個等了好半天,你可算是來了,先幫我卜一卜吧。、, 余舒還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聽這姑娘開口說要卜事,難得見到一個客人,心頭一喜,趕緊就笑應道:“行的。 她朝景塵遞了個待會兒再說的眼神繞到攤后頭坐下,和顏悅色道:“姑娘貴姓?” “我姓周?!?/br> “周姑娘,你娶問些什么?” “你給瞧瞧下個月哪一天是好日子,我娘和哥哥要回鄉(xiāng)去?!?/br> 有言道,出門先看黃歷,那是說給近現代的人聽的,古時候的黃歷,是僅供皇帝家族使用的歷法,而尋常老百姓要想挑選吉利的日子行諸事,避開禍兇都要去問卜,譬如搬家、會友、安葬、嫁娶等事體。 “好,你且等等,我這就給掌一掌?!?/br> 余舒排歷并不是很在行,但會的夠用就是了,讓景塵幫著研墨,提筆去算,寫沒仨字,就聽那周姑娘竊笑聲順著她的目光瞥到手邊幾張寫有景塵字體的紙張,再瞧瞧自己那狗爬字,便知她笑什么,卻不著惱而是回笑道:“姑娘莫笑我寫字難看,我這兄弟人長得俊字就寫的漂亮,我人丑些,當然寫字就丑了。” 周姑娘被余舒說中所想,本來窘迫,但聽余舒下頭歪理,就同周圍幾人一樣被她逗笑,抬頭打量了余舒兩眼,是見眼前少年,額圓眉長,鼻挺目亮,觀之可親,哪里好稱丑,只是不及身旁人俊雅罷了。 景塵看著余舒三言兩語就把那小姑娘逗笑,應付自如的樣子,讓他不得不佩服。 余舒只與人家說笑兩句,就認真去排算,大約過去盞茶工夫,才放下筆,對周姑娘道:“下個月初三、初五、十一,都是宜出行探親的好日子,敢問令堂和令兄各是什么屬相?” 周姑娘不知余舒所問為何,卻還是配合著告訴她:“我爹肖牛,我哥肖雞?!?/br> 余舒伸手在紙上一劃…,道:“那就初五吧,初三沖牛煞,十一沖雞,初五宜好。” 周姑娘點點頭,不做旁疑“有勞你,多少錢?” 這還是余舒在秋桂坊擺攤以來頭一次有人開口要給錢,余舒沒傻地再說“算不準不要錢”飛快地比較了市價,便伸手比道:“你是今天頭一個客人,給五十文錢就好?!?/br> 別處算歷都是一角銀一回,到了余舒這里就減半,周姑娘一聽恁的便宜,當即高興地數了半串子銅錢放在桌上,又看了景塵兩眼,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余舒看棄桌上放的錢,差點紅了眼,熬了這么多天,總算是開張,她高興地扭頭瞅著給她攬了頭一筆生意的景塵,心想這家伙倒是招財,看來那計都星的命理也不是真的壞到無可救藥。 突然間,余舒笑容僵住,瞪眼瞧著景塵,猛地想起什么,按著桌子站起來,踮腳看著快要走沒影的周姑娘,丟下一句話,便心急火燎地追出去:“景塵你先看著,我去去就回。” 壞菜了,她今天出門是不是沒帶腦子,全把景塵這禍根的事忘在腦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