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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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到黃昏,東菁王府的客人們才散盡。 衛(wèi)國夫人盤膝坐在橫榻上,身上厚重的吉服換下,僅著一層柔軟的綿袍,兩名侍婢一前一后,待為她卸下釵環(huán)珠寶,梳通頭發(fā),再伺候她入內(nèi)沐浴更衣。 姜嬅就杵在她眼前,虎著臉道:“為何沒有事先告訴我猜謎的事?怎地將老祖宗的訓(xùn)鞋都帶出來了,我一點都不知道?!?/br> 衛(wèi)國夫人抬手擰掉指頭上的扳指,瞥她一眼,道:“你的小心思,當娘看不見么,我若告訴了你,你一準會提前泄露出去,這是給你哥哥選妻的大事,不是讓你拿來胡鬧的?!?/br> “我沒有胡鬧,”姜嬅不服氣,“您不是答應(yīng)我了,要好好看看我選的人,結(jié)果呢,您早有安排不說,還把哥哥送的鐲子給了別人,也不問我喜不喜歡?!?/br> 看著女兒使小性,衛(wèi)國夫人笑了,道:“不過是只鐲子,又不是真就定了她,至于你說的那位蓮房姑娘,人我也瞧過了,實話說,并沒有你講的那么出色,你看,我給了四道謎題她一道都沒有猜出來,不是嗎?” “我看那是因為人家不愿攀附咱們東菁王府,不像某些勢力女子,一心妄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哼?!狈凑遣幌矚g那個司徒小姐,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看起來就倒胃口。 衛(wèi)國夫人笑得愈歡了,她肩膀一陣輕抖。 “母親!您笑什么,我說的不對嗎?我就是看不上眼那些沖著咱們姜家勢力來的小人?!苯獘萌滩蛔∩锨皵D到衛(wèi)國夫人身邊,抱著她手臂撒嬌。 衛(wèi)國夫人搖著頭,慢慢止住了笑意,輕擦眼角,反問她道:“那你想給你哥哥尋個什么樣的女子,嫉恨富貴,不食人間煙火?華嵐吶,你是咱們姜家的女兒,怎地目光如此短淺,好了,我不說了,此事你不要再摻合,娘心中自有打算,總會找一個你哥哥肯定中意的好姑娘——” 頓了頓,她輕戳姜嬅鼻尖,戲謔道:“也是個不敢欺負你的好嫂嫂?!?/br> 姜嬅眼見說不動她娘,心中懊惱,卻沒有再胡攪蠻纏下去,只是她是否聽進去衛(wèi)國夫人的話,就另說了。 薛睿將薛二嬸和薛瑾尋分別送回府中,換了一身輕裝,騎馬又出了門。 余舒和他約在城東的市集上見面,薛府和余府一個就在皇城腳邊,一個則在寶昌街上,離得稍遠,是以兩人都回家換了衣裳,再到碰頭,已經(jīng)是晚上。 九月的城北是沒有宵禁的,南北大街上關(guān)門的就那么幾家小店,酒樓食肆、舞坊樂館,正是一天當中生意最好的時候。 華燈初上,余舒和薛睿牽著馬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偶爾招人回頭顧盼,卻不認他們是誰。 “衛(wèi)國夫人出了四道謎題,謎底都是一樣物品,誰猜出來就送給誰,當中還有一樣姜家的傳家寶物,你猜是什么東西?”余舒滿以為這個不好猜,又給了他幾個提示: “有一塊玉,一柄匕首,一雙鞋,還有一盒糖?!?/br> 誰知薛睿想也沒想便答道:“是鞋子吧?!?/br> “喲,”余舒驚訝,一臉懷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聽你二嬸說了的?” 薛睿搖搖頭,他護送女眷回府并未停歇,怕她等得久了,哪有工夫細問這些。 “姜家的傳家之物是一雙鞋,這我早就知道?!彼π?,沒告訴余舒,這事兒還是有一回姜懷贏找他拼酒,喝醉了說漏的。 余舒想到他與那位東菁王“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也就沒有多問。 倒是薛睿,有些在意地問她:“那四個謎題你猜了哪幾個?”心說千萬別是她猜中了那雙鞋,不然樂子就大了。 “我一個都沒去猜。”余舒聳肩道。 薛睿暗松了口氣,接著便有心情調(diào)侃她:“什么樣的謎面這么難猜,你都猜不著嗎?” 他記得她十分擅長謎語,忘機樓開張那天,正逢元宵佳節(jié),前面有客人找茬,最后是余舒出題難倒了人家。 余舒平白道:“也不是猜不著,不想當那個出頭鳥而已,”她嘀咕道:“我總覺得今天這場壽宴沒那么簡單?!?/br> 好像來的年輕小姐有點兒多了,最后那個猜謎的環(huán)節(jié),來的有些突兀,好端端地把傳家寶都捧了出來,要說沒什么貓膩,她才不信。 “你說,衛(wèi)國夫人是不是在打著主意,在給他們姜家相看兒媳?”余舒不是憑空猜測,東菁王年過三十仍是個光棍,之前有傳言說皇上有意把湘王之女息雯郡主遠嫁到東北,盡管后來不了了之,但這東菁王妃的位置可一直懸著呢。 薛睿眼皮跳了跳,扭頭看她,不知該答是答非。 余舒捕捉到他眼梢動靜,一看就是有鬼,當即停下腳步,不悅道:“真是我想的那樣,看來你早就有數(shù),為何不和我通一聲氣?” 薛睿眼見瞞不了她,便坦白從寬:“我先前是想,左右這里頭沒你什么事情,不過是你上門拜壽吃一回酒席,過后便罷,沒必要說出來讓你煩惱,惹你誤會?!?/br> 余舒今兒打從見了姜嬅就一直奇怪呢,想不通為什么她待自己特別的熱情,一見面就把她往衛(wèi)國夫人跟前領(lǐng),聽到薛睿這么一解釋,瞬間繞過彎兒來。 合著姜嬅是把她劃拉到她大嫂人選的后備軍里了!這個姜嬅,春葳郡主,真是好樣的,枉費她欣賞過她的真性情,原來也是一肚子的鬼算計。 虧了薛睿還以為這里頭沒她什么事情,一點不攔著她給人送上門。 “我煩惱什么?”她瞇起眼睛看他,壓著一股邪火,“你倒說說看,怕我誤會什么?” 薛睿察覺到她怒氣,卻不知從何而來,因在街頭不好說話,只得拉住她衣袖,逆著人群將她帶到旁邊一條小巷里。 “阿舒,莫要生氣,我哪里說錯了話,你告訴我便是?!彼诺土寺曇簦桓敝e就改的模樣。 余舒氣悶道:“你不如去問問你那好義妹?!?/br> 破命人事發(fā)后,她與景塵鬧崩了,從此最恨別人不顧她意愿,妄想擺布她的人生。姜嬅此舉,可謂是犯了她的大忌。 多虧她留了個心眼,沒有在衛(wèi)國夫人壽宴上搶人風頭,不過即便是如此,姜嬅那樣故作親密地待她,落在有心人眼里,也已經(jīng)給她惹了麻煩。 薛睿何其聰明,聽她畫外之音,轉(zhuǎn)瞬就想通了關(guān)鍵,頓時臉也黑了,沉聲道:“你是說,姜嬅她請你去赴宴,不單是找你作陪?” 余舒不吭聲,但她臉上惱色分明告訴了薛睿答案。 薛睿心頭火光,想得出依照姜嬅不管不顧的性格,很是做得出這種自作主張的事情,八成余舒的姓名來歷,這會兒已經(jīng)擺在衛(wèi)國夫人案頭了。 余舒見他沉默,抬頭去看,望見他黑幽幽的眼中隱隱跳動的火星,顯是怒氣,心中一悸,便覺得剛才遷怒他好沒道理,憑他對她的珍惜,若是發(fā)覺姜嬅打的什么鬼主意,恐怕就連今天這場壽宴都不會讓她去。 心軟下來,她動了動被他握緊的手指,道:“好啦,你別不高興了,我這不是沒怎么嘛,我看衛(wèi)國夫人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喜歡我這種女孩子,那四道謎題我一個沒猜,料想我入不了人家的眼睛。你看,我既沒家世,人長得又不美,宴上多得是聰明漂亮出身好的小姐,我哪里排的上號啊?!?/br> 她生氣,不過是因為姜嬅一聲不吭地算計,倒不是真就以為衛(wèi)國夫人看得上她。再說了,就算衛(wèi)國夫人和姜嬅一樣腦抽筋相中了她,她們也要有本事拿下她啊。 皇帝會讓她這個攸關(guān)社稷的破命人去給他所忌憚的姜家做兒媳,別逗了。 薛睿聽著她自虧,不知不覺消下了火氣,一手按在她肩頭,若不是礙于這里隨時會有人路過,只怕會忍不住將她抱在懷里,好叫她知道,她口中的自己,在他眼里心里,卻是這世上最最稱心如意的好姑娘。 “那你不怪我了嗎?” “怪你什么,這事又不賴你,”余舒白他一眼,捶了他胸膛一記,道:“頂多我以后不搭理那姜嬅就是。” 薛睿想了想,道:“姜嬅這人執(zhí)拗的很,雖不知她為何盯上了你,但要想她罷休,單是你不理她,只怕她不會輕易放棄?!?/br> “她能奈我何?”余舒不以為然,今日之前,她當姜嬅是她朋友,愿意給她面子,今日之后,那丫頭又算老幾? 薛睿笑著嘆了口氣,耐心說給她聽:“之前在崔家大賭坊你也見識到了,姜嬅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脾氣,她慣愛生事,旁人若是順著她還好,若是不順著她,她便要攪個天翻地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依我看,你先不忙和她翻臉,明日我便當面和她說個清楚,讓她不要打你的主意?!?/br> 余舒聽他這樣細數(shù)姜嬅脾性,一副了解很深的樣子,雖有些不爽,卻沒往心里去,只問他: “你要怎么和她說,她如果不聽呢?” 薛睿兩眼輕瞇,俊俏的臉龐在昏黃的街燈下煥著柔光,他捏著她柔韌的肩膀,道:“她如果不聽,我便想法子將她送回寧冬城,讓她在京城待不下去。阿舒,你不信我么?” 余舒在他含情脈脈的目光注視下,興不起丁點反駁的心思,咕噥了一聲,道: “就照你說的吧?!眗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