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竟然如此奪目璀璨,仿佛從恢弘華麗的盛大殿堂中走來的尊貴王子,與從前邋里邋遢的悶葫蘆小子判若兩人。 沈致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恍然著,失落著。 還是那句話,他并不自卑,因?yàn)樽员暗那疤崾莾蓚€人有可以比較的余地,而陳北勁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名為沈致亭的驕傲少年,沒有仰望別人的習(xí)慣。 少年笑著走近他,張開手掌,遞給他一個印著一串法文的高級小白禮盒。 “這是什么?”他清楚,這東西將是他無法預(yù)料的貴,但他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不是因?yàn)樗鼉r格高昂,而是因?yàn)檫@是少年送他的第一個禮物。 “一串鑰匙,是套燕京大學(xué)附近的公寓,過幾天他們會帶你去看房,不算大,你跟我說過你的志愿,我記得?!鄙倌晡⑿Φ溃骸暗冗^幾個月你考上大學(xué),搬過去,隨便住。” “好,”他將禮盒揣兜里,隨口道:“謝了?!?/br> “你……”少年忽然走近他,低頭他肩膀處聞了聞,輕輕皺起了眉,說:“你們換新老師了嗎?” 少年的神經(jīng)器官敏感得不似常人,他眼神一閃,往后退了兩步,笑道:“沒,怎么了?” “你身上有股很難聞的煙味兒?!鄙倌曛卑椎卣f。 “你對這味道過敏么?” “不過敏,”少年道:“但是我討厭,所以我家里不會有任何人抽煙?!?/br> 他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哦”了聲算作回復(fù)。 少年察覺到他的異樣,離開前,眼神懷疑的回了下頭,說:“沈致亭,你就算找別人玩兒,也不要和那種混混在一起?!?/br> 書包隨意擱在腳邊,他吊兒郎當(dāng)沒形狀地倚在墻上,笑問:“為什么?” 少年皺皺眉,張嘴張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符合邏輯的原因,于是便說:“因?yàn)槲也幌矚g?!?/br> 他翹翹嘴角,連敷衍都懶得再敷衍了。 心想,一個人怎么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以“我不喜歡”為理由要求來別人做事?一個人怎么可以這么理所當(dāng)然的,將“我”看做宇宙的中心,讓所有人都圍著“我”轉(zhuǎn)? 那輛載著尊貴王子的商務(wù)豪車離去時,沈致亭彎腰提起沾了墻灰的書包,平坦寬闊的大馬路上,他抬頭望一眼那絕塵而去的光芒,隨即明白過來。 那個人,本來就是他自己所在宇宙世界里的中心。 -------------------- 第22章 風(fēng)掠北陽 22 暗戀一個人其實(shí)沒什么了不起的。 只要那個人不會再回來。 父親離世后持續(xù)一個月,臥室書桌上的臺燈就沒關(guān)過。沈致亭沒日沒夜地埋頭在成摞資料前,重拾起被他扔下很久的考研題目。煙沒完沒了地抽著,他雷打不動地坐在位子上,臉色蒼白卻神采奕奕,像個機(jī)器人一樣走著程序發(fā)狠背書,顧不上吃飯顧不上喝水,自然也就顧不上分神去悲傷和埋怨。 他變成了個癮君子,變成了自己曾嗤之以鼻的教科書反面名詞。 事實(shí)上,在父親住院期間他就已經(jīng)上了癮,又怕父母察覺出來為他擔(dān)心,他并非不能承受父母的批評勸告,他只是再擔(dān)負(fù)不起來自家庭的任何道德譴責(zé)。 他不想讓他們看出來他早就壞了,于是他每次抽完煙后就不停的洗澡,以此來沖刷掉他父母心中完美兒子早已被劃破的裂痕。 考試前一天,母親說她要做點(diǎn)兒好吃的,讓他回家來放松放松。 那時是傍晚,他正坐在家中陽臺角落的扶手椅上,兩指夾著煙,膝蓋上放著密密麻麻字跡的筆記,陣陣風(fēng)刮過,紙頁嘩啦翻動,他另一只手拿著電話,視線望著遠(yuǎn)方,看夕陽漸漸隱落在層疊交錯的高樓縫隙中。 那一瞬世界寧靜祥和,忽然之間好像誰都不重要了。大腦無知無覺漸趨麻木,身體感知不到絲毫冬季的冷意,電話里的至親也成了身外之人,曾經(jīng)痛哭過瘋癲過的那個人回不回來也無所謂了。 這個世界真是一點(diǎn)兒意思都沒有。 他想。 但他不能擅自離開。 父親交代過要讓他陪在母親身邊,了無生趣也好,行尸走rou也好,他都得好好的活著。 他聲音溫和地對母親應(yīng)了聲好,然后起身收拾東西,再照例去沖澡。 推門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扔在沙發(fā)上的手機(jī)就瘋狂震動起來,他拿起來,掃了來電顯示,正準(zhǔn)備要接,忽然客廳門外響起密碼解鎖的電子提示音。 條件反射比預(yù)感來得更猛烈,長久灰寂沉悶的心臟在那一刻驟然復(fù)蘇,沈致亭控制不住渾身血液沸騰,霍然轉(zhuǎn)頭朝門口看去。 來人背著鼓囊囊的行李包,一身純黑沖鋒衣裝扮,滿臉寒霜之氣,見了他,眉頭微蹙了一下,推門邁著大步直奔他而來,然后張開長臂緊緊抱住了他。 “沈致亭,我回來了?!?/br> 他被對方身上刺骨的寒氣冰得一個激靈,卻抵不過心中歡喜。短短三四年,物是人非,他真摯地笑著,友好地伸出雙臂,也和對方相擁了一下,半開玩笑:“陳北勁,你是剛從北極回來么?” “今天外面零下十六度,大風(fēng)刮得我發(fā)型都沒了,中午兩點(diǎn)多下的飛機(jī)沒跟任何人說,行李都是自己收拾的?!标惐眲潘上卤嘲?,隨手扔在腳邊,轉(zhuǎn)頭沖他笑:“沈致亭,我沒告訴他們,我要先來你這兒住幾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