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21
白巧娘手很穩(wěn),量了肩膀,又換了兩條手臂,接著是腰,還有身高,她一面忙,一面道:“巧娘聽說京城里頭明相長子納蘭性德的忌辰將到了,爺那邊的信說了,若是大小姐也跟著去,這事兒就不妙了。他想著,三姑娘還是早日找見那扳指,大家都能睡個好覺,不知三姑娘意下如何?” “四爺說的話,自然是都對的?!鳖檻研湔媸且粡埬樁家槠饋?,偏還要做出副無甚大礙的樣子,她也憋得慌,只覺得每次量尺寸都跟上刑一樣,“我找個機會再試探一二吧,巧娘費心了?!?/br> “巧娘也不是為難三姑娘,也就是幫著主子們做事兒,不敢有什么費心不費心的說法,倒是三姑娘要cao的心還多,您一個人,可關(guān)系著這顧府上上下下幾十口呢?!?/br> 白巧娘收了尺,已然將這尺寸記下了,看顧懷袖整理著自己袖口沒說話,又慢慢道:“今年京城里時興粉藍(lán)緞面十二幅的繡裙,回去我為三姑娘制一件出來,還是送到府上?!?/br> “又要勞煩您了,青黛這丫頭也是,怎地還不回來?” 她皺了皺眉,語氣里帶著幾分埋怨,又掩唇一笑,道:“巧娘坐一會兒吧,喝口茶再走。” “不敢了,這會子還忙著呢,三姑娘的好意巧娘心領(lǐng)了,巧娘告辭。” 白巧娘沒多留的意思,說完便福了福身,小步退著到了門口,而后又一禮,這才轉(zhuǎn)身走。 青黛端著茶點進來,卻看到顧懷袖一手按在雕漆桌邊,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頓時大驚,忙放下茶盤:“小姐,您怎么了?” “不礙事,也就是昨日沒睡好,有點恍惚了?!?/br> 顧懷袖擺了擺手,坐下來,閉著眼睛,“中午不吃了,我去睡一會兒,你叫小石方別忙活了?!?/br> 第十八章 張家廷玉 最近鬧所謂“匪患”,別的人倒沒忙活,把個張英忙得暈頭轉(zhuǎn)向。 安徽桐城,春雨連綿,下了小兩日。 張家大宅,后院里張廷玉、張廷璐兄弟倆靠著走廊邊,往外頭走。 張廷璐年紀(jì)小,雖已經(jīng)十七,不過在眾人眼底乃是個沒長大的臭小子,張廷玉看他不長進,只教訓(xùn)他道:“你也緊著點心,那顧家的二公子今年都是個舉人了,你十七,人家十九,莫墮了我張家書香世家的名頭?!?/br> 張廷璐見不得自家二哥這死人臉,只哼哼道:“我見過那顧寒川,不過是個死讀蠹,資質(zhì)平庸的蠢貨,要學(xué)不該學(xué)咱大哥嗎?中個舉人算什么,今年春闈,那顧家二公子不也去了嗎?還不是鎩羽而歸?咱大哥,可是十八年的進士?!?/br> 張廷玉那微微彎著的唇角,就這樣慢慢地拉下來一點,他背著手往前面走,一副老成的模樣:“你就嘴犟吧?!?/br> “我這是大實話。”張廷璐朝天翻了個白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忽然往張廷玉身邊湊了湊,撞了撞張廷玉隔壁,壓低了聲音道,“二哥,我聽說無錫顧家來了信,怕是那邊有消息了,你都不去問問?要不我去娘那里,給你打聽打聽?” “有什么可打聽的?”還不就是那么回事兒,眼見著這一樁婚事怕是不能成了。 當(dāng)初顧貞觀還在張家大宅做客的時候,張廷玉便有了預(yù)感。 張廷璐看張廷玉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癟了癟嘴:“二哥你都對這種事兒都不關(guān)心,真不知天底下有什么能讓你上心?唉,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你說顧家的大姑娘不嫁給你了,那他家三姑娘可怎么辦?” 平白地怎么提到那草包顧三來? 張廷玉一聽見顧三名字,便想起那歪歪斜斜字,頓時連牙都要倒了。不過……三弟這話里,似乎有點奇怪的意思。 他扭過頭,看著張廷璐,也不說話。 “咳……” 張廷璐咳嗽了一聲,看自家二哥這樣直白地看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二哥,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俊?/br> 有點意思了。張廷玉還是沒說話,他知道張廷璐是個心里壓不住事兒的,一旦起了話頭,后面跟倒豆子一樣,要多快有多快。 果然,張廷璐也不等張廷玉回話,便道:“自打上回見了那三姑娘,我就老想著,你說這姑娘家怎么就生得那么好看呢?二哥,這是不是就是那誰誰誰說的——食色,性也?” 張廷玉眸光一閃,只繼續(xù)朝前面走,外頭在下雨,順著屋檐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春雨。 三弟對那顧三姑娘有了那么一點意思? 若說那顧三姑娘,也是真漂亮,眉眼皆是雅致,如今回想起來,那一張美人面,便跟籠在這江南十里煙云里一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顧懷袖這樣的呢? 還記得他那一戒尺下去,顧懷袖含著淚瞪視他時,竟有貓兒般楚楚可憐的感覺。 張廷玉心底微微地動了一動,不過轉(zhuǎn)瞬又壓下去。 “你不過是年歲小,見著漂亮姑娘所以——” “二公子,二公子留步,老爺那邊有事兒找您,請您立刻去一趟?!?/br> 一名小廝跑著上來,便在張廷玉身后一拜,喊了這么一嗓子。 張廷玉話沒說完,這會兒也顧不上說了:“你回了父親,我這便去。” 他回頭道:“大哥那邊你先去著吧,父親找我怕是有事情要談,我過去一趟,一會兒就來。” “嗯,我先去給大哥說一聲。”張廷璐應(yīng)聲,不過卻有些好奇,不知張廷玉被叫去,是不是正好談那顧三姑娘的事兒? 張廷玉一路繞過花園前頭的榆葉梅,便回了張英院子,張英妻子吳氏坐在外間,手里正捏著張繡樣慢慢看著,見到張廷玉進來,便手一指里間,道:“你父親在里頭等你,趕緊進去吧?!?/br> “是,母親?!?/br> 張廷玉躬身一禮,這才進去。 張英怕是這么多官員里頭,唯一一個只有一位妻子的,吳氏不見得有多精明,可也賢惠,這么多年來張英也就守著她過日子,沒個三妻四妾,也是難得。 張廷玉揣著事兒進了里間,張英站在堂前那一副燃藜圖下頭,手里捏著一張信紙,像是已經(jīng)思慮良久了。 “來了啊?!睆堄⒉换仡^便能聽見那輕微的腳步聲,年紀(jì)不小,不過耳目聰明,身子骨還算硬朗。 “外頭小廝說父親找孩兒,像是有事?!睆埻⒂癞吂М吘?,低眉斂目,一副寡言少語的模樣。 這話有些難開口,可終究是要說的。 張英早料到有這樣的結(jié)果,回過身,看看自家這兒子一臉的平靜,忍不住一笑:“你是個胸中有見地的,原想著我這話不知怎么開口,不過瞧見你這波瀾不驚的,可是有了想法了?” “聽聞午時有信差從無錫來,孩兒想,當(dāng)是顧家大姑娘的事兒吧?”張廷玉也不遮掩,張英既然問了,自己揣著明白裝糊涂也沒意思,索性爺兒倆攤開說,一家人不必藏著掖著,敞亮些才是一家子。 聽了張廷玉這話,張英又問:“那你知道是個什么結(jié)果了?” “廷玉才疏學(xué)淺,也無甚長處,顧家大姑娘怕有許多為難之處,父親也不必介懷,傷了兩家的感情?!?/br> 好話都被自己兒子給說盡了,張英還能說什么? 他聽著,竟然笑出了聲,手一撫下巴上一撮胡須,張英道:“原是想著兩家能有個喜事的,沒想人家不愿意,這也是沒辦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看得開便好。我這里倒是不打緊的,你爹我跟你顧伯父是多年的至交了,哪兒能為這事兒傷了和氣?只怕你們小輩心里有疙瘩,壞了事。如今看著你豁達(dá),我也就放了心。天下好姑娘多的是,等我復(fù)職回了京城,便為你求一門好親事去?!?/br> 憑著張家的門第,自然是有不少名門淑女愿意嫁進來的,所以對于子女的婚事,張英也不著急。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那信紙塞了回去,想著便要揮手讓張廷玉走,沒料想,張廷玉竟然又說話了。 “父親,對這一門婚事,孩兒有想法。” 他很直接,張英卻很詫異:“你還有個什么想法?難不成還想娶人顧家姑娘?” “正是?!?/br> 面對著張英的疑問,張廷玉垂了眼,兩片薄薄的嘴唇一掀,安靜而平緩地吐出這兩個字來。 正是。 正是? 張英有點暈了:“人家大姑娘不愿意,你還能強娶不成?你爹我,可拉不下這個臉再去求?!?/br> 張廷玉知道顧瑤芳的意思,怎么可能死纏爛打?他想的卻是另一樁了,“孩兒只是說,想娶顧家姑娘,并非顧家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