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74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黑子,白子,黑子,白子…… 整個棋盤從稀疏變得緊湊,直到最后,張廷玉修長的手指,提起了一枚黑子,高高地捏住了。 那一瞬間,顧懷袖也不知為什么,屏住了呼吸。 而后,張廷玉一聲輕笑,卻沒有跟在石亭中一樣,將那一枚棋子投下。 他當(dāng)時就是下到這里,手指在半空之中游移了許久,沒有下下去。 顧懷袖著急了,回頭撓他:“你趕緊給我下!” 張廷玉悠閑得很,手指摩挲著棋子,搖搖頭:“忘記了,我不該是投子認(rèn)輸?shù)膯幔俊?/br> “你!” 她氣得咬牙,恨不能咬死他,“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困龍之勢應(yīng)該就要成了,你趕緊落子啊!” 困龍之勢,棋局里殺人大龍的一種說法。 張廷玉上下打量她一眼,忽地笑道:“草包顧三?” 顧懷袖無語,索性一把拂亂了棋盤上的棋子,“愛下不下,我不奉陪了!” 她起身,兩步走到桌邊給自己倒茶喝,順順氣兒。 張廷玉翻轉(zhuǎn)著自己手中一枚黑子,隨便將之扔進(jìn)棋盒里,卻道:“我是個半吊子,這困龍之勢還是跟我大哥學(xué)的,你若真感興趣,下次我?guī)湍銌枂?,要不你自己去問也成。學(xué)生請教先生,應(yīng)該的。” 顧懷袖搭著眼皮,沒打算給他好臉色。 她越想越來氣,只覺得這人是故意逗她呢。 她聚精會神地看了那么久,眼看著困龍之勢將成,他卻剎在了最關(guān)鍵的一子上!是真不知道?顧懷袖也不清楚。 反正她是一口氣憋在胸口,宣泄不出來。 喝茶喝茶,喝茶順氣兒。 張廷玉只笑著看她那壓抑怒氣的模樣,似乎頗得其中真趣。娶個媳婦兒回來,時不時撩撥一下,日子似乎立刻就不無聊了。 他看戲,而顧懷袖正在努力安撫自己情緒。 這時候,滿室寂靜,眼看著是要擺晚飯了,青黛卻忽然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一骨碌跪在簾子外面:“二少奶奶,不好了,石方師傅出事了,被四公子罰跪在院子里有一個多時辰了!” 顧懷袖本來正在放手中茶杯,聽見青黛此言頓時一抖,guntang的茶水順著紅漆桌面落下來,空氣里冒著一陣白煙。 她雙目一凜:“罰跪?” 第四十章 就是不講理 寒冬里,風(fēng)正急,雪正猛。 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匝匝地落下來,沒到一個時辰就把這世界給鋪成了銀白的一片。 顧懷袖急匆匆出門的時候,只看到外面眨眼已經(jīng)掌燈了,院子邊暖黃的光照著走廊臺階下一片雪,卻轉(zhuǎn)瞬被踏上了鞋印。 冬天的天黑得特別快,小石方跪下的時候日頭還在,這會兒卻已經(jīng)黑完了。 “二少奶奶,外頭冷,您披個披風(fēng)再走??!” 青黛捉了一條雪藍(lán)色的披風(fēng),趕緊地跟了上去。 可顧懷袖的腳步很快,后面的人攆都攆不上。 顧懷袖臉色不大好,打從聽見小石方名字的時候,就一點(diǎn)也不好了。她印象之中的張廷瑑,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上去天真無邪,很得吳氏的喜愛,平日里應(yīng)該是捧在手心里寵著的??山袢眨鍪?,偏偏是這張廷瑑牽出來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可若是連自己帶來的人都護(hù)不住,顧懷袖還有什么臉面待在這里? 今兒這一遭,撕破了臉皮也得把小石方給救了回來再說。 這大冷天里,雪花飄著,地面上潑一瓢水都能結(jié)冰,更不要說小石方不過一個身子都還沒長結(jié)實(shí)的少年了。 她當(dāng)初是打京城恒泰酒樓外面路過,那時候也在下雪,顧貞觀的轎子被人抬著,雪地路滑,都走得慢。 達(dá)官貴人們都在燒著暖爐的樓里吃喝宴飲,好不熱鬧。 可偏偏那時候,顧懷袖運(yùn)氣好,打酒樓里跑出來個瘦小子,看著甚至才十來歲,也就是個蘿卜頭。他才剛剛跑了沒兩步,就被人扔出來的一塊切菜的案板砸中了右肩,一下摔進(jìn)酒樓門前厚厚的雪里,阻斷了顧貞觀一家往前的路。 那時候,小石方是跌砸顧瑤芳的轎子前面的,可顧瑤芳只是嫌棄,讓轎夫抬著轎子讓開了。 顧懷袖跟顧瑤芳那時候就不對盤了,顧瑤芳不管的事情,她偏愛插上這么一腳,只讓人停了轎子,問前面情況。 原來是廚房里新買回來的雜役,本來不過負(fù)責(zé)洗菜擇菜,竟然敢偷學(xué)廚房里掌勺大師傅的廚藝,被人看見了,抓住了狠狠地吊起來打。沒料這小子是個初生的牛犢,有一股子狠勁兒,竟然在腕間藏了平時用來刮魚鱗的小片刀的碎片,割斷了繩子,跑了出去。 只可惜,小石方手腳不夠干凈,剛剛出門就被人看見了,這才重新被按在地面上。 沒的說,如今小石方成了顧懷袖的廚子,肯定是被顧懷袖救了的。 只是并非那個時候,顧懷袖不是什么善人,也沒那么多的善心。 她當(dāng)時只是輕輕撩開車簾子看了一眼,道一句:“別擋了我的路?!?/br> 那瘦弱的小子被人按進(jìn)雪里,一張臉都被積雪給埋住,可他卻竭力地抬著頭,不想被人按進(jìn)去。那眼神很漂亮,被顧懷袖看見了。 不過她略一沉吟,還是放了簾子,叫轎夫抬著走了。 轎子剛剛出去一射之地,就聽見后面大喊大叫起來:“那小子又跑了!人呢!” “快追!” 那小子,似乎又跑了。 看著瘦瘦小小的身子,怎么就有跑了呢? 那一天晚上,顧懷袖剛剛從顧貞觀的屋里請安出來,就聽人說,顧家后門口來了個敲門的,是個要飯的小子。 顧懷袖沒搭理,第二天早晨起來給她那還沒去世的娘請安的時候,又聽見人說是個瘦小子。 等到中午,那個瘦小子就暈倒了,顧懷袖心里就有冥冥的預(yù)感,讓人救了他回來。 大冬天,她私底下掏了腰包,找了前院的小廝去藥房里求了人參回來給他吊命,這才活下來的。 打那以后,顧懷袖就有自己的廚子了。 雖然一開始做菜不怎么好吃,老是被顧懷袖罵得狗血淋頭,可漸漸地能挑出來的錯兒是越來越少,顧家三姑娘的嘴也這么越來越刁。 現(xiàn)今想起來,這小子不過才十五六,頂多跟顧寒川差不多的年紀(jì)。 早年小石方就是差點(diǎn)被凍死在大街上的,每到了冬天下雪的晚上他都不出門。 有時候就縮在廚房里做菜,或者守著灶臺燒火,看著明黃的火光,興許也覺得心里面暖起來。 可今兒他不能縮進(jìn)被窩,或者守在灶臺前面了,他跪在前面的雪地里,后面有個小廝一手捏著鞭子,一手端著燙熱的燒酒,“娘的,你說你怎么就不長點(diǎn)眼睛,四公子的話你也敢頂撞?還敢說四公子貼身丫鬟不好,你腦子沒毛病吧?” “唉,你別說他了。”旁邊有個廚子有些露怯地走上來,給小廝換了一壺?zé)?,“石方師傅平日里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