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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歸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一個書生面相的人穿過小街走了進來,看著春歸笑了笑,把春歸笑的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眼下春歸瞪人,已是爐火純青了。但阿婆今日說不許春歸再瞪人了,開了面鋪,回頭把食客瞪跑了,面鋪就開不下去了。春歸整了整神情,朝書生笑了笑,看他拿起一塊牌子輕輕放到阿婆面前,而后找了個角落坐下,拿出一本書隨手翻看。

    春歸看他與別人不同,想了許久,才想起這是那日沖自己作揖賠罪的人。無鹽鎮(zhèn)就這樣大,許多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春歸端著碗到他面前,說:“十錢?!蹦枪樱贸鍪X銀子,也不似別人一樣扔到桌上,而且放到春歸手心之中,擔(dān)心自己失禮,手指翹了翹。春歸只覺得這人好生奇怪,打量他一眼,便走了。

    轉(zhuǎn)身看到幾位軍爺站在面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打頭的那人春歸見過,是那一日站在宴溪身旁的人。張士舟自然也認得春歸,拿著將軍那么一大袋金元寶,明明可以錦衣玉食了,卻開了面館。

    “不吃?”春歸開口問他。阿婆說,做生意,不能結(jié)仇,要與人為善,何況自己與他,無仇無怨。

    “哦,吃?!睆埵恐劭戳丝瓷砗髱讉€兵,剛剛下了校場,想著去喝頓酒,看到新開的面鋪,想著先填個肚子。后面幾個兵,自然也認識春歸,他們在山中跟著她和大將軍那么些日子,就連那日他們在山洞…思及此,幾個人都有些不自在,直挺挺坐下,不敢造次。

    這幾個兵這樣規(guī)矩,本有心調(diào)戲春歸的小鎮(zhèn)男子,看看那幾位軍爺,又看了看春歸,不自覺收了收姿態(tài)。大家吃過面,放下碗筷,匆匆便走了。坐在角落那位公子,吃過后站起身,朝春歸鞠了一躬:“有勞?!贝簹w沒見過這樣多禮的人,也學(xué)他鞠了一躬:“有幸?!斌H頭不對馬嘴,那公子又笑出了聲,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收住笑。

    他走出面鋪,走進醫(yī)館。薛郎中見他進來,朝他點了點頭:“歐陽先生又來抓藥?”

    歐陽敬一苦笑著點點頭:“家母前些日子抓的藥用完了?!?/br>
    “可有好轉(zhuǎn)?”

    “好些了。多謝郎中救命之恩?!睔W陽年方二十,是無鹽鎮(zhèn)上的教書先生。他身著一身干凈的長衫,下擺處有一個補丁。卻不覺他寒酸,只當(dāng)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落了難,對他不自覺要恭敬幾分。

    “過些日子,該進京趕考了吧?”薛郎中掐指算算,前兩年他便該去了,但因他母親的身體耽擱了。今年,應(yīng)是趕得及。

    敬一沒有作答,看郎中為他抓藥,而后拿出一吊銀錢放到柜臺上。郎中看了看他,隨手拿過一個銅板,其他的推了回去:“今日醫(yī)館行善,來抓藥的人,只收一個銅板?!?/br>
    說完轉(zhuǎn)身去擺弄藥材,不再理他。敬一沖郎中的背影道了聲謝,拎著藥出去了。

    薛郎中回頭看了看他,多好的兒郎,可惜生在那樣的人家。他撐著自己的腰向外走,過了飯口,面鋪吃面的人少了,阿婆正在數(shù)錢,春歸雙手支著下巴看著阿婆。

    “如何?”郎中拍拍衣裳走了進來,瞄了瞄那些錢,這么辛勞一輩子,恐怕也掙不出一個金元寶。

    “甚好?!卑⑵趴粗矍澳且恍《雁~錢,十分欣慰。

    “餓?!贝簹w忙活半天,這會兒閑下來覺得肚子餓的緊,抱歉的看著阿婆。阿婆連忙起身說道:“都忘記給我的女娃娃做碗面了?!?/br>
    片刻功夫三碗面端了出來,三個人一人抱著一個大碗,吸溜溜吃了起來。周郎中吃著吃著念叨了一句:“美的狠!”把阿婆逗笑了。

    春休吃過面站起身,對阿婆說:“帶小鹿,上山?!?/br>
    阿婆點點頭:“快去快回?!?/br>
    話音還沒落,春歸已經(jīng)帶著小鹿跑出了幾米遠。一人一鹿,向城外跑去。小鹿喜歡山里,春歸也喜歡山里,他們每日都要逮著空擋去山腳跑一跑。今日剛要山腳,便見著一人跟在那,朝無鹽鎮(zhèn)的方向望。

    那人身著一身華服,眼睛漆黑漆黑,深潭一般??吹酱簹w帶著小鹿從面前這條小徑跑過來,微微側(cè)了身讓他們過去,待他們放了風(fēng)回來,遠遠的看到那人的背影還是站在那。

    阿婆說不許春歸隨意與人搭話,于是帶著小鹿從林子里繞了過去,快拐進城門下意識回身望了望,那人已經(jīng)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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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溪這一路,快馬加鞭一步不敢耽擱,到了將軍府,直奔父親的書房。

    穆老將軍已年愈古稀,一頭銀發(fā)用玉簪高高束起,白須濃密向下,精神矍鑠。看到宴溪進來,風(fēng)塵未盡,遞他一方帕子讓他擦臉。

    宴溪接過帕子抹了臉,而后開口說道:“朝廷急召回宮,給父親請過安后,還得進宮?!?/br>
    “不必進宮了,是我請皇上給你下詔的。”老將軍說罷從桌上拿起幾張小像遞給宴溪:“開口,哪個順眼,你看好了,明日叫媒婆去提親?!?/br>
    宴溪一聽愣住了。自己當(dāng)初為了逃婚,也為著賭氣,請了旨便去了青丘山。父親倒是學(xué)的快,一道旨又把他召了回來。

    他不好忤逆父親,拿起那沓紙假意端詳起來。京城的名門閨秀,自己都掌過眼,愣是被畫師畫的一個都不認識。

    “這些都是哪家的女子?看著頗順眼。父親看著替兒子選,兒子沒有二話。”說完起身把這沓紙輕輕放到書桌上,面色如常,看不出半分情緒。

    “沒看上?”穆老將軍自是了解自己的兒子,自小打京城圈子里混,眼光高,一般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

    “兒子不敢?!毖缦抢绨蚺c父親打馬虎眼,那些女子自己的確是看不上,平日里說笑玩鬧可以,若是真娶回來,三綱五常的套著你,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請旨去無鹽差點沒了命,還沒有膽量娶個媳婦了?”穆老將軍吹胡子瞪眼,他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絲毫沒有辦法。

    “上次,父親為兒子選的人,著實是嚇人。這次倒好,根本看不出是誰了?!闭f白了,宴溪不想娶妻,他一個人自在慣了。

    “那你看看這個,可心不可心。”穆老將軍把一幅畫拍在桌上,緊緊盯著宴溪的臉。畫上的人宴溪看清了,是清遠公主。之所以叫清遠公主,是因為她母妃不招太后待見,常年在行宮呆著,一年只許中秋后回京,呆到出了年,就得走。是以皇上賜她清遠公主,大抵有一些愧對之意。

    宴溪的臉紅了一紅,從前,他動過求娶清遠公主的念頭。清遠與京城的女子不同,你在她面前,玩鬧不起來,她只肖在你面前一站,你便會把所有的心思偃旗息鼓,只為好好與她說會兒話。

    “那便這個吧?”穆老將軍看宴溪的神色,猜到他大抵動了念頭:“明日我去與皇上說?!?/br>
    “父親再等等?!毖缦鲅詳r住了父親,他在青丘嶺有了一遭露水姻緣,不知為何,這一路心里都不大舒服,總覺得對不住春歸。她懵懵懂懂,自己一走了之,也不知她眼下如何了?!斑^些日子清遠公主就回京了,待她回京后,兒子當(dāng)面問問她。嫁娶之事,還是要從心,不然娶進門,也不會痛快?!?/br>
    穆老將軍看他吐了口,心道好事將近,也不再逼他,于是拉把椅子到桌前,命人沏了壺茶:“你且與我說說,這一次去無鹽,是什么情形?”

    宴溪把青丘山一帶的布防詳細的說給父親聽,又把自己繪制的輿圖拿出來給他看,獨獨沒說自己受傷這一段。他不說,穆老將軍也不問。二人鉆研起行軍打仗,轉(zhuǎn)眼就到了深夜。

    宴溪回到房中,關(guān)上門,聞到自己身上的汗味,猛然想起他抱著春歸,春歸脫口而出的那個臭字。跳進浴桶內(nèi),閉上眼睛。溫?zé)岬乃葜眢w,無比舒適,宴溪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一路風(fēng)塵盡去,還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檔文《春休》求收藏呀~以下是文案:

    琉璃問眼前的林戚:“丞相,容我問你一句,究竟為何是我?”

    林戚眼中的深潭綠了又綠:“只能是你。”身后喜幔垂地,紅燭滴淚。

    琉璃慢慢走至他身前,輕吻他的唇角:“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你我本應(yīng)卸下偽裝,謊言本應(yīng)落幕。為何是我?只因我與丞相的心中明月永壽公主如出一轍,只因丞相想演一出貍貓換太子,用我換回你的永壽?!?/br>
    怒氣聚在林戚的眼中,他欲伸手抓住眼前人,卻忽覺身體無力,倒在她的肩頭。而她,一把短刀毫不猶豫刺進他的胸口,在他耳邊輕笑出聲:“去他媽的母儀天下!去他媽的永壽公主!”再用力,短刀盡數(shù)沒入他胸膛。

    林戚的血與她大紅的嫁衣融為一體,她拔足奔向永夜。

    多年后,淮南的紅樓中,老鴇輕佻的問面前端坐的男子:“這位爺看上了哪位姑娘?”

    淮南王伸手把她拉入懷中:“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不由你

    排雷指南:

    1、女主不是哭哭唧唧小綿羊,男主也不盡然是心狠手辣黑心大灰狼

    2、女主前前后后共殺了男主三次..

    第13章 京城是非地(一)

    宴溪一出府門,便見一個人候在門口,月白的長衫,批了一件鎏金的薄夾襖,一派風(fēng)流倜儻。

    “宋兄?!毖缦肮笆?,來者是武將宋為,太傅之子。明明文采卓越,卻考取了武將。

    宋為亦拱拱手:“清早聽家丁說穆將軍連夜歸來,想來也好久不見,特來邀穆將軍小酌一杯?!?/br>
    在朝堂之上,宋為是宴溪的部下,但私下,二人卻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

    宴溪笑了笑:“早上剛醒,身上的濁氣還未去,眼下怕是喝不動。河邊找個亭子坐上一會兒,喝會兒茶罷!”

    “說到亭子,穆將軍怕是不知,永安河邊上建了一個茶樓,五層樓高,那茶樓里,說書的,唱戲的,雜耍的,應(yīng)有盡有,十分熱鬧。不如今兒個就去那散散心如何?”

    “那感情好。”宴溪笑了笑,跟在他身旁,邊走邊說話。

    京城的深秋,金黃的葉子鋪了一地,女子們頭戴各式頭面,身著各式披風(fēng)走在街上,看到哪個出挑的男子,都敢望上那么一眼。宴溪和宋為二人并排走一起,惹得無數(shù)女子側(cè)目。

    “穆將軍出征數(shù)月,歸來風(fēng)采依舊。”宋為看那些含羞帶笑的女子,打趣宴溪。

    宴溪倒是正派了些,只挑了幾個極好看的看了幾眼:“我看她們似是對宋兄頗有幾分意思?!?/br>
    說著話,新建的茶樓便到了。宴溪抬眼望過去,五層樓的茶樓,果然氣派,大清早就喧鬧異常。

    “這是誰家的產(chǎn)業(yè)?”京城為官的人,家里多少都會開一些鋪子,但大多假借旁人名義,地調(diào)行事。穆府在京城有一些武行,倒是不低調(diào),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穆家的產(chǎn)業(yè),但穆家不欺行不霸市,講求和善,這些年倒也攢下了名聲。

    “你猜?”宋為沖他眨了眨眼,要他猜。

    宴溪抬了抬頭,看這金碧輝煌,地處永安河邊,敢這么大動靜的,只有一人。他手指朝上指了指,宋為拍了拍他肩膀:“聰明!”

    二人進了茶樓,挑了個雅間,看永安河清早的水市。不知何時起,京城學(xué)起了西涼,也搞起了水市。小商販撐著船,把個貨品整整齊齊擺在船頭,自己則帶著蓑笠坐在船尾。逛水市的人在碼頭上租個小船,搖著櫓,晃晃悠悠去趕集。這水市上,聽的最多的不是叫賣聲,而是“你怎么搖船的?”“看我不打你個旱鴨子!”一根船槳扔過去,二人就打起來了。

    二人坐在樓上,一盞茶的功夫,看了五起掐架,把他們笑的喝不進茶。

    “你說怪不怪,這水市,明明沒什么生意可做,這些人每日還要圖這樣的辛苦和熱鬧?!彼螢槟笾璞偷酱竭?,對宴溪說道。

    “大概就是因著熱鬧。這世上,有人喜歡冷清,有人偏好熱鬧。人各有一好?!贝簹w和阿婆,就是喜歡冷清。在山上待那么些年,也沒想過下山。

    “無鹽鎮(zhèn)熱鬧嗎?”宋為忽然問他。

    “為何這樣問?”宴溪有些不明所以。

    “西涼這些年不敢大動,但偶爾也會在青丘山一帶鬧一鬧,昨日早朝,皇上想派個人去那邊守著,否則把邊塞要地丟給張士舟一人,難免有些草率。但是要派人,顯然動用穆家的人有些大動干戈,是以,我請戰(zhàn)了?!毖缦K于知道為何宋為一大早就來穆府等他,他要開拔了,總該事先了解那一帶的情況,這點,倒是比自己當(dāng)時負氣請戰(zhàn)好了許多。

    “既是這樣,我把之前畫的圖給你,你早晚有用處。兩日后你來穆府拿,我讓老爺子找人臨摹一份給你?!睂τ趪?,宴溪向來正義,從不遮掩。

    “感謝穆將軍。我出征,但每日需向朝廷遞折子,是遞到穆老將軍那里。換句話說,我遠走他鄉(xiāng),命是在穆家手里。還望穆兄關(guān)照?!彼螢榕e起茶杯,與宴溪的碰了碰,以茶代酒。

    “無鹽鎮(zhèn),是個好地方?!毖缦D了很久,忽然開口說了話:“山好水好人好?!?/br>
    “怎么個好法?”

    “怎么個好法要宋兄自己體會?!毖缦肫鸫簹w那雙無辜懵懂的眼,若說那是一場露水姻緣,那晚再好,這么些日子也早該過去了,然而宴溪卻還沒過去。也不是多留戀,只是覺著自己有些不堪了,羞于對任何人提起。

    宋為的眼望著窗外,有些濡濕:“不瞞穆兄,這次去,我不想回來了。昨日請戰(zhàn),多少也因著如此。”他說的話,宴溪自然懂。太傅是什么人,心狠手辣,生生逼死了宋為的生母,宋為打小想離開他,不想活成他的樣子,他從文,他便從武,他的勢力在京城盤根錯節(jié),他便想逃出去。哪怕把性命交于他人手中,也不愿經(jīng)自己父親的手。

    宴溪無法安慰他。他生在穆府,是父親老來得子,家里人都寵他,沒被寵壞,已經(jīng)是自己定力好了。探過身去拍拍宋為的肩:“不回來便不回來,但每年還是要回來與兄弟喝頓酒的?!?/br>
    宴溪與宋為廝混了一日,到了傍晚,找了個館子喝了頓大酒,二人晃晃悠悠出了館子,迎面而來一頂轎子,看起來似乎不是官家的,互相看了一眼,側(cè)過身,想給轎子讓路,沒成想轎子卻落在了二人之間。

    一只纖細的手打起轎簾,一個女子開口說話,聲音含著水一般好聽:“穆將軍酒量精進了?”

    宴溪頓了頓,這個聲音他識得,清遠公主。

    宋為也聽出了清遠公主的聲音,從另一側(cè)繞過來,彎了彎身子:“給公主請安?!?/br>
    清遠公主的轎簾打的開了些,露出一張艷美絕倫的臉,她的丹鳳眼落在宴溪的衣領(lǐng)上,又向一旁看了看:“轎子坐累了,有勞穆將軍送本公主進宮吧!”說罷轎子停下,清遠公主裊娜下轎。宋為識時務(wù),欠了欠身,告退了。

    宴溪側(cè)身做出請的姿勢,讓清遠公主先走,他依禮跟在身后三步遠的地方。走了片刻,便與下人拉開了距離,清遠公主忽然轉(zhuǎn)過身,緊盯著宴溪。

    宴溪也停下,看著她。

    “穆將軍還記得本公主的本名嗎?”清遠公主忽然開口問他。

    “記得。木柔?!?/br>
    “喚我的名字。”木柔猛然向前踏了一步,宴溪不自覺向后撤了一步,二人都愣住了。

    “你…在躲我?”

    宴溪不知該如何答她,剛剛那一步,在自己意料之外。他喉結(jié)動了動,喚她的名字:“木柔,你是公主,我是臣,你我理應(yīng)三尺遠?!?/br>
    木柔聽他這樣說,笑出了聲音:“何時起,穆將軍講求禮節(jié)了?”她說這話,宴溪自然是懂。那年上元節(jié),是他掀了她的面具,吻了她臉頰。也是那一瞬,動了求娶她的心思。

    但眼下,宴溪有些偃旗息鼓了。他對娶親毫無興致,這些年在外領(lǐng)兵打仗,自在慣了。這些話,自是不能與她說。于是欠了欠身:“公主,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