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30
王嫵卻不管他,淚水越來越多,先是無聲地一道道交錯著從臉頰上滑落,壓抑著喉嚨里發(fā)出的嗚咽,最后干脆放聲大哭,涕淚橫流,全無形象。 她剛剛親身參與了一場戰(zhàn)役! 清清楚楚地看著尸山血海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堆積,然后她再縱馬踏著飛濺的血rou。雖然范成一直護(hù)在她身邊,但千軍萬馬之中,總有疏漏的一息半刻。 有曹軍的長刀向她頭頂劈砍而來,有自家的兵士長槍揮舞間險些攔腰將她掃落下馬,王嫵在最后的一刻瘋狂地驅(qū)馬疾行,不知道馬前撞到了誰,不知道馬下又踏過誰的尸體,用盡全身的力氣。 作為一個來自文明社會的現(xiàn)代人,自從來到這個亂世開始,她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模樣。戰(zhàn)爭,流血,每一次橫陳在她眼前,她都盡力地勸說自己這一切都在歷史上切實地發(fā)生過,她只不過是在看一場身臨其境的特效電影。 而這一次,她如此真真切切地意識她自己就是這電影里的一部分,不是冷眼旁觀的觀眾,看得也不是悲歡離合的情節(jié)。甚至和那次在公孫瓚大營里不同,她穿行于腥風(fēng)血雨之間,飛濺的血液和rou沫沾上她的臉頰時,還帶著余溫! 然而這一通眼淚,既不是埋怨連日趕路的委屈,也不全為方才那血腥戰(zhàn)場的恐懼。就連王嫵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了什么,也許是透支了體力之后的片刻脆弱,她哭得用足了全身的力氣,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每一塊緊張過度的肌rou都發(fā)起抖來,哭得幾乎被來不及進(jìn)入肺葉的空氣嗆得滯住呼吸。 等她最終慢慢地,一抽一抽地止住哭聲,伸手抹臉時,抬頭便看到趙云手足無措,又一臉的震驚的模樣。站在她身邊,舉手投足都不自然起來,哪里還有平日里半點少年老成,冷靜自持的模樣? 王嫵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見她終于止住了哭,趙云明顯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又重復(fù)了一下方才的問題:“還有哪里不適?” 王嫵只覺得喉嚨口又干又痛,就指了指他匆匆放在地上的水囊。 趙云會意,將水囊送到她口邊。 王嫵的雙手手掌被馬韁勒破了皮,被厚厚的裹了起來。她剛要撐著榻坐起來,趙云的動作卻更快。一手一欄,從她的臂下反穿過去,矮下身子,手臂一收,王嫵就被他托著仰了起來。 趙云坐到王嫵身后的榻上,讓她能靠著自己的胸膛喝水。 這姿勢…… 王嫵下意識本要推拒,可趙云的動作好像練過了無數(shù)遍,自然而然,毫無半點扭捏遲疑。她自己又是軟綿綿的,真的沒有一絲多余的力氣。而且這種時候,無論說什么,似乎不是徒增尷尬,就難免有些矯情。 于是,王嫵決定裝作不知,就著趙云的手,只用嘴來喝水。 其實,趙云的身上,令王嫵夢中也心悸的血腥味,灰塵,和說不出的污漬混雜在一起,再加上王嫵現(xiàn)在自己身上都是冷汗熱汗不知道出了幾身,這樣兩個人背脊靠著胸膛貼在一起,實在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 只是王嫵喝完了水,剛才用盡力氣痛哭的倦意又泛了上來,全然顧不上這個問題,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趙云笑了笑,俊朗剛毅的臉上,線條柔和。扶著王嫵重新躺下,唇角微動,正要說話。卻冷不防王嫵的臉色猛地一變。 方才痛哭的時候太過投入,王嫵發(fā)覺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知道起身喝水時,才一下子意識到——她大腿內(nèi)側(cè)的磨破皮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了! 突然之間,王嫵想起昏睡恍惚之中那只為她澆滅傷處痛楚的手!她本以為那是痛極了之后,人的大腦產(chǎn)生的自我安慰的幻覺??涩F(xiàn)在…… 她不動聲色地合攏了雙腿。 兩腿之間,分明裹著一層厚厚的繃帶! 王嫵心口猛然一跳,抬頭狐疑地盯著趙云。 “怎么了?”某個被懷疑對象全無知覺。 “那個……”王嫵的臉有些發(fā)熱,問出口的問題,就不由拐了個彎,“我們這次來,帶軍醫(yī)了么?” 若是軍醫(yī),大不了她就當(dāng)自己去做婦科檢查的時候遇到了男醫(yī)生。 趙云聞言一下子又緊張起來:“還有哪里疼?” “不是!”王嫵不耐地?fù)]了揮手,“你就直接告訴我,我們帶沒帶軍醫(yī)?” 趙云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掃,卻找不出她還有哪里傷了他沒看出來的。 “我們是急行軍,軍中將士個個要驍勇沖陣,哪有閑余保護(hù)軍醫(yī)?更何況,尋常軍醫(yī)又怎么跟得上……” “哈?”他話還沒說完,王嫵的腦中轟的一下炸了開來,發(fā)出了一個類似驚訝,又類似好笑,還包含了無數(shù)趙云無法理解的情緒的氣音。 “那……是誰替我裹的傷?”王嫵抱著最后一線希望。 趙云的臉色猛地一僵,昏暗的火光下,大片暖色從耳后爬上臉頰。 “這……”威猛悍勇,計奪北海的少年將軍搓了搓雙手,好像闖了禍的孩子被父母當(dāng)場抓到,給出的解釋怎么聽,怎么少了幾分中氣,“劇縣幾度易手,民心慌亂,四散躲避。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到醫(yī)匠……” 王嫵覺得她的心臟踩錯了步子似地狠狠連跳了兩下,擠壓出的血液直沖上頭,漲得滿頭滿臉都是! 什么叫實在找不到醫(yī)匠!她睡醒了,或者痛得睡不著了,自然會醒過來自己上藥! 手上的傷口處理過也就算了,那可是兩腿之間啊!趙云可是個男人啊! 雖說事急從權(quán),可是…… 王嫵哀哀一聲嘆,舉起白粽子一樣的手,捂住了臉。 “那個……”趙云一手提了燈,一手拿著水囊,慢慢往屏風(fēng)外退,“累了就再睡一會兒……” 王嫵放下手,看著落荒而逃的男人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苦笑之余,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一天,斜陽余暉下,那個恍若身披金甲,站在云層之巔的身影,可擔(dān)天地。 作者有話要說: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過愛情 誰愿意有勇氣不顧一切付出真心 【一二三,大家跟我一起唱:】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有那么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難以抗拒—— 昨晚上碼這章的時候,不斷循環(huán)這首歌,好貼切的感覺有木有~停也停不下來! ☆、第三十章 橘黃色的火光搖曳,隔著屏風(fēng)拖出一道朦朧的陰影。 王嫵望著那頎長偉岸的身影,心緒如潮。 若是有這樣一個男朋友……年輕有為,剛毅英朗,自有擔(dān)當(dāng)。 她躺回榻上,恢復(fù)了稍許血色的唇淡淡揚(yáng)起一個柔和的弧度??梢幌氲窖矍暗男蝿?這個弧度才彎到一半,就變了味道。 別說是男朋友,就算她匆匆將自己嫁了,公孫瓚也一樣能把她抓回去塞入馬車,吹吹打打送到曹昂的洞房里去。 這一點,王嫵毫不懷疑。這個時代的女子幾乎全無自主的地位,嫁人,改嫁,甚至多嫁,全由人一念而定。就如同一份高貴而精美的禮物,全看哪方能給公孫瓚帶來更大的利益,沒人會計較她究竟嫁了多少次。 總不能全指望別人給她保護(hù)。 就像這一次,公孫瓚帶著大隊人馬離開幽州的那一天起,塢堡里里外外,也不知多了多少親衛(wèi)部曲,若非她見機(jī)快,只怕趙云回來之時,還未必能趕得上她的送親隊伍! 王嫵翻了個身,從那身影上移開了目光,慢慢闔上眼。 好在,有驚無險,總算是到了青州。 想到現(xiàn)在公孫瓚遠(yuǎn)在幽冀之地和曹cao袁紹斗得熱鬧,就算得到了她離家的消息,一時半會兒也無暇顧及。再鑒于這個走路靠腿,傳信靠嘴的年代,等到公孫瓚發(fā)現(xiàn)她在青州……這其中所耗的時間,足夠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為自己找條后路了。 過度的體力消耗令王嫵全身肌rou骨骼都散架似的酸痛不已,累極倦極,方才也睡得不甚安穩(wěn),此時心神漸漸松懈,沒過多久,她就又一次陷入了睡夢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嫵猛然聽到一聲金鐵器物掀翻的巨響,睜眼只見眼前漆黑一片,只一團(tuán)模糊朦朧的光暈隔著屏風(fēng)隱隱約約。幾天來荒野夜行培養(yǎng)出來的警覺心立刻提起,王嫵一個挺身從榻上坐起來,隨手抄起榻邊的小木幾,搖搖晃晃地走到屏風(fēng)邊。 熟悉的側(cè)影沉凝俊挺,就立在屏風(fēng)前的案邊,手里捧著一卷竹簡,腳邊一個銅盆倒撲在地,盆里的水翻濺了一地,將他衣袍的下擺都打濕了,可趙云卻仿佛全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