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50
張燕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悄悄往院子后的小屋方向瞟了一眼,隨后向王嫵一瞪:“怎么?某就傳不得口信么?” 王嫵敏銳地正好看見他那飄忽來去的眼神,心中不由微微一動:“你是來找云姜的?” 被王嫵一語揭穿,張燕臉色訕訕,撓了撓頭,又嘆了口氣,神色間甚是為難:“某有要事與她說?!?/br> 王嫵挑了挑眉,云姜的功夫雖然及不上張燕,但除了第一次被當做禮物送進了幽州之外,她似乎再也沒吃過什么虧。就連在劇縣城門口的那一次,張燕明明穩(wěn)占上風,還帶了人,卻還是快馬來找王嫵勸架。 其實張燕只要拉下面子陪個罪,以云姜的性子,難道還真能提劍砍了他不成? 王嫵微微笑了一下,只怕再繼續(xù)問下去,張燕就該惱羞成怒了。 “陳先生這回又出了什么主意?” 見王嫵總算轉(zhuǎn)了話鋒,張燕面色一松,用一個和他那副長相極不相配的姿勢,粗魯?shù)厣焓衷谧约耗X門上拍了拍:“陳先生言,青州亂,則不足以拒曹,而若世族亂,則青州安矣?!?/br> 他說得極慢,幾乎是在一字一頓地叨念,那清秀的五官擰在一團,顯然是并不明白這句話中的含義。 世族亂? 王嫵蹙起眉,陳匡的意思是要她趁著這次酒宴,引得這些來赴宴的世族豪門生隙,互掐一通么?屆時,這些世族大多都世代久居青州,彼此之間的分量想必都了解得清楚,若要分出個上下來,怕是不得不爭相結(jié)交趙云,以壯聲勢。 這是要她出計離間!王嫵不由苦笑著扶額。 她原本還在顧慮,以孔融身為北海郡相,他的兒子平素里難免會結(jié)識一兩個世族子弟,若是在酒宴上遇到了熟人,云姜又該如何蒙混過去? 卻不想陳匡卻又給她出了這么個難題! 王嫵皺著眉想了許久,最終手一揮,酒宴酒宴,還是先備足了酒。酒后失言也好,酒后迷醉也罷,先將這群人灌倒了再說!大不了找?guī)讉€人趁著那些士族子弟喝得差不多了,麻袋一套,狠狠一頓打,再栽贓到旁人身上!她就不信這樣還亂不起來! 而這個時代的酒,又是全由粗米釀制。酒多了,自然要消耗大量的米糧。王嫵自劇縣起如當家一般執(zhí)掌州事,深知亂世多災,人口又流動性大,良田耕地幾乎荒廢了十之八九,倉中儲米不易。 光是之前鄭家的那一場宴飲所耗費的米糧,就不知夠養(yǎng)活多少流離饑民! 她之前放棄大肆cao辦,除了想讓云姜盡可能避開眾人目光的低調(diào)打算之外,也源于此由。 更何況,就算有米,釀酒也需時間,黃縣地處偏遠,近海人少,一時之間,又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酒來?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王嫵當下匆匆趕回縣府,派人飛馬追趕前往青州各家傳信的騎兵。 至于張燕,既然他說有事要和云姜說,正好王嫵人手緊張,就由他代替那幾個護從,留在這里好了。 于是,所有準備出發(fā),或者已經(jīng)走在通往黃縣路上的人先后聽到了出自王嫵之口,卻假借趙云之意的那句話。 “黃縣資薄酒少,不足為席,還請各位自備酒水,以求盡興而歸!” 王嫵料想到那些趾高氣昂的世族大家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會是多么精彩紛呈,之后看他們的眼光又會帶上多少鄙夷自傲。 不過,在府庫倉中實實在在的米糧面前,這種過場面子,實在是像浮云一般。 *** 而她卻沒想到,這浮云竟會走得這么快! 第二年,關(guān)中大旱,顆粒無收。谷價飆漲,一斛至錢五十萬。 王嫵不知道那些因一時顏面,求一晚盡心痛飲的青州世族有沒有為他們年前化作流水的米糧捶胸頓足地痛惜懊惱,她只知道,因這一場天災,青州這些瞻前顧后的“內(nèi)患”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流民四散的歲月里,再多的良田也因無人耕作而荒蕪。趙云獲訊之后當機立斷,和張燕兵分幾路,立刻快馬傳令青州個州縣加派人手,撤回一半城外斥候,城門只開一半,巡城騎兵增三成,防流民簇擁入城避難,為人趁隙生亂。 而就算他們大開城門收納流民,又能讓流民安心耕作,卻也無法一時半會兒地就讓這些荒地有所產(chǎn)出。要是在這期間再遇到這種顆粒無收的天災……不說青州能否在短時間內(nèi)安定下來,連吃都吃不飽,民心嘩變,再演一出黃巾起義都只在朝夕之間! 好在王嫵早在第一天打開青州劇縣的庫房倉門起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她就把算盤打到了這沿海之地所特有的先天優(yōu)勢上來——開辟漁業(yè),自給自足。 青州本自有專事捕魚的漁民,只不過朝綱混亂,黃巾肆虐,做什么都不得安生,百廢難興。 王嫵和云姜也在各州縣之間來回跑,一面用孔融的名義促士族出糧安民,一面將青州原駐之民安頓下來,留荒地于流民耕種。州府取三成,兩成以漁業(yè)作物替換,耕民則自留五成。 這樣,等于是他們?nèi)×宿r(nóng)耕產(chǎn)物的一半產(chǎn)出,再用剩下的,含魚蝦等海產(chǎn)品在內(nèi)的五成收成供養(yǎng)青州駐留百姓。雖然有些緊張,但青州有趙云騎兵衛(wèi)土,還有公孫瓚的幽州在后拱衛(wèi),對于這些流民而言,比起朝不保夕,四處流亡不知好了多少。 更何況,這些流民若是沒有安身之地,隨時會征戰(zhàn)的各路人馬被拉作兵丁押上戰(zhàn)場,到那時候,極有可能父子兄弟,手足血親,身在敵對的陣營之中,知情,或不知情,在督戰(zhàn)營的長刀之下不得不彼此砍殺。 在這個人口是第一生產(chǎn)力的時代,只有有人肯種地,局勢才能安定下來。五成之糧,等于是一比一的比率以民養(yǎng)兵,即使一開始會捉襟見肘,但隨著青州的人口增加,他們所能支持的兵力定然也將隨之增長! 王嫵本來只是紙上談兵,這些念頭多是仗著多出來的一千多年眼界,是否可cao作,如何cao作,頭緒諸多,紛繁復雜。 好在云姜雖是女兒身,身在孔融的郡府中,耳聞目濡之下,政令發(fā)布,耕作時節(jié),谷糧分配,反倒是比王嫵更熟悉一些。 事急逼人,兩個女子四處奔波,又有陳匡在劇縣出謀劃策,雖時不時有暴民或怒沖城門,或街頭強糧的小概率事件發(fā)生,但在趙云和張燕的及時兵力調(diào)度之下,武力和名望雙重施壓,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將一波又一波的流民安頓下來。 天災斷糧,餓殍無數(shù),時疫多發(fā),最忌用兵。這一年,本該兵戈暫歇,諸家罷戰(zhàn),休養(yǎng)生息。 而就在王嫵和趙云難得忙里偷閑,聚于黃縣海濱和精神抖擻的漁民一起將滿滿一船魚裝入壘在岸邊的一排竹筐里時,一騎快馬急報。 曹cao親自提兵三萬,直襲徐州! 作者有話要說:“平靜”的日子要過去了~徐州的劉備開始蹦跶啦~不過這回咱不打仗,換個花樣玩兒~ 天災人禍的時代,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咳咳……男人趁機會拐媳婦! ☆、第四十九章 聽到消息,王嫵不由怔了一下。 手中離了水的活魚許是覺察到了機會,魚尾一甩,突然死命掙扎起來。 王嫵一驚,情急之下反手一扣。不想魚身滑不溜手,越是用力,越是抓不住。一下沒扣住,那條魚已經(jīng)一下子躍了出去。 “啪”地一聲,兩只手掌長的大魚力道十足,從王嫵手里慌不擇路,沒頭沒腦地撞上趙云胸前,生生又彈落回來,落到王嫵腳邊,活蹦亂跳地就是一通撲騰。 而王嫵手上一空,已是被魚尾擺動間飛濺而起的水珠迷了眼,還來不及細看,就只覺得腳踝邊上有什么東西噼噼啪啪地一陣猛拍,嚇得她不由趕緊往邊上讓了一步。 卻不知那魚也到了強弩之末,正翻了個身,無力地撲騰到了那個地方。王嫵一腳,恰恰踩上明晃晃的魚腹…… “小心!”趙云,堪堪在王嫵身子一晃,就要滑倒的時候,伸手在她腰里一抄,將她整個舉了起來。 那條魚被王嫵不輕不重地踏了一腳,轉(zhuǎn)而又失了力道,“嗞遛”一下,滑得老遠,魚鰓仍在一扇一合。 幾個回合,幾乎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王嫵回過神來,半睜開一片水澤迷蒙的眼,她的雙腳騰空,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趙云手中,肩膀正頂在趙云的胸口,一側(cè)發(fā)鬢垂下的碎發(fā)也因距離得太近,而隨著趙云的呼吸輕輕飄起。 王嫵轉(zhuǎn)了一下頭,碎發(fā)自空中飄到趙云臉上,兩人的臉近得幾乎貼到了一起。 趙云的表情如臨大敵,也不知是因為那條魚,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王嫵伸手在他肩膀上撐了一下,趙云便順勢松了手,將王嫵放回到地上。 趙云從出手到放手,其實只有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外人看來,不過是王嫵腳下一滑,趙云伸手一扶而已。 唯有這兩個人自己知道,何為溫香柔韌,何為穩(wěn)如泰山! 王嫵笑容未盡,微微垂頭,伸手將散落的碎發(fā)攏到耳后,臉頰上暈色艷如天邊的紅霞。趙云一手藏入袖中,負于身后,五指緊握,似握住余溫猶存。 見一個漁民急急忙忙繼續(xù)去和那滑到一邊的魚奮斗,王嫵回想了下剛才的情形,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趙云也不禁莞爾。 那傳信的兵士慣于打探消息,不同于淳樸的漁民,隱隱察覺了什么。可見了他們二人相視而笑,再仔細回想一下方才那短短的一瞬,卻又想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