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51
王嫵向趙云使了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轉(zhuǎn)而問那兵士:“劉備現(xiàn)在還在徐州么?” 那兵士點頭答道:“是,劉備自入徐州起,便一直屯兵小沛。曹cao大軍一到,正是劉備率先振旗擂鼓,調(diào)兵守城?!?/br> 趙云沉思了片刻,不無擔(dān)心:“從青州與袁紹交兵看來,曹孟德善于用兵,若非我們來得正是時候,他那時候以逸待勞,大可輕輕松松拿下青州。徐州牧陶謙年邁體弱,兵少將寡,又值大災(zāi)之際,人心不定,怕不是曹軍的敵手?!?/br> “你想去救劉備?”王嫵挑了挑眉。 趙云抬眼展眉,笑容溫和,眼中篤定自信的光彩卻如耀眼如瀚夜星辰:“劉使君應(yīng)該會派人前來求援……” “他還有臉來!”王嫵語帶譏諷,冷冷一哼。 劇縣被曹軍圍城之時,趙云率眾死守之時,是誰偷偷摸摸從徐州摸進來,打了渾水摸魚的主意,要分一杯羹的?要不是那晚上她急中生智,借著夜色掩護扮作趙云的樣子,天亮后又正逢張燕前來,幾乎就被這滿口仁義的偽君子撿了個大便宜! 相比王嫵的義憤填膺,趙云卻要平靜從容得多,還有閑暇和她玩笑:“張三將軍曾率兵救我于袁軍陣中,這回來的多半應(yīng)該就是他。上次我們打賭,程仲德果然來了幽州,確是你勝,可惜未定賭者何物。不如這回,我們再賭一下?” 王嫵上次和趙云打賭已經(jīng)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且她當(dāng)時本也是隨口一說便拋到了腦后?,F(xiàn)在聽趙云突然提起來,王嫵不由一呆,想了好一會兒,才依稀記得有那么回事,不禁巧然輕笑。 然而,再想起當(dāng)初她疾馳三百里為趙云向劉備借兵的情形,那雙黑亮如墨的眸里,笑意又一點點黯淡下去。 細論起來,趙云還因此欠了劉備一個人情。這次他被曹cao重兵攻圍,沒準(zhǔn)倒還真做得出前來求援這種事來! 尤其是青州之事,他雖在張燕手中吃了個小虧,卻不曾真正與趙云正面撕破臉過。 再說,青徐兩州本就相依相鄰,唇亡齒寒,他們?nèi)羰切涫峙杂^,待到徐州落入曹cao手中,青州不等于被曹cao的勢力夾在了當(dāng)中? 換而言之,徐州若有失,青州也難抽身!劉備派人前來求援,某種程度上來講,反而是給了他們一個出兵抗曹的理由。 這種你好我好面子好,假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外交作秀手段,不正是劉備所擅長的么? 可是,一想到這被趕鴨子似地“出兵抗曹”,王嫵不由心中郁悶。 到底還是避不開和曹cao正面為敵! 見王嫵面色變幻不定,忽而露出嘲諷之色,忽而又轉(zhuǎn)為苦惱茫然,趙云知道她素來不喜劉備,輕聲嘆了口氣,徐徐向她解釋起出兵徐州的必要性來:“曹軍勢大,和主公雖有共盟之名,卻又未嘗不存異心。若得徐州,……” “我知道!”王嫵有些煩躁,“這只是連橫合縱之術(shù),我都知道!只是……” 聯(lián)弱而攻強,聯(lián)徐而定青。相處這些時日,趙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王嫵甚至猶勝男兒的眼界見地,也習(xí)慣了將她放在一個能和他并肩的位置上,事事相商,更是慢慢能從只言片語,甚至她些微的動作神情之中推知她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 王嫵言雖未盡,但看她微微失神的眼色,趙云卻似已經(jīng)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淺笑著道:“我們只需在徐州危機之時,稍稍作勢出兵,拖一拖曹軍的攻勢。關(guān)中大災(zāi),曹軍遠行而攻,時日久了,定會糧草不濟,自然退去。若指揮得當(dāng),時機把握得好,我們甚至不用與曹軍正面相抗。主公也才與曹孟德定下同盟之約,我們總不能讓主公做了這率先毀約之人,只需拖住曹軍一時,不令青州直面其兵鋒,有徐州作緩就好。” 他自然而然地認為,王嫵處處不愿與曹cao為敵,是顧及到公孫瓚的信譽。畢竟曹cao現(xiàn)在與公孫瓚是同盟,若是以公孫瓚的名義助劉備,未免有失信背盟之嫌。 這事王嫵也不好解釋,她總不能直接告訴趙云,三國紛爭,最后會曹魏獨大,因而她深覺為了劉備和曹cao杠上,太不值了! 回到城中,縣府門口,王嫵和趙云還沒下馬,就和從大門口匆匆沖出來的張燕撞了個正著。 “回來了回來了!回來得正好!”張燕拉著趙云翻身下馬,轉(zhuǎn)身就往門里走,一邊還不忘回頭向王嫵揮揮手,示意她動作快一點,說話時的嗓門扯開了,唯恐旁人聽不見,“今日有客來!你們猜猜看,誰來了?” “猜對了有什么好處?”王嫵從馬背上跳下來,將充作馬鐙的粗繩隨意甩上馬鞍打了個結(jié),快步趕了上去。 張燕腳步一頓,薄削的唇角微揚,笑道:“你要是猜對了,某給你打一副金的!”他回身指了指那兩條充作馬鐙的粗繩。 王嫵故作驚喜地睜大眼,唇邊卻溢出微微笑意,向門里指了指,輕輕吐出三個字:“張翼德?!?/br> “你怎么知道!”這回換張燕瞪大了眼,幾乎當(dāng)場跳起來,如電的目光四下一掃,“是誰走漏了消息,由得你來戲耍某!” 王嫵和趙云對視一眼,隨即向張燕揮了揮手,目光流轉(zhuǎn):“我父親雖不是一州之主,好歹也是白馬將軍,豈會缺我這點金子?你若認賭服輸,不妨將你的探山小隊送我,若是耍賴不認,那就算了?!?/br> 探山小隊,顧名思義,專為搜尋山野茂林之中不為人知的小路山道而設(shè),更是張燕的黑山軍麾下利用山嶺險峻,神出鬼沒,打探各方消息的根本。 王嫵一句話說完,從張燕手里將趙云拽出來,洋洋灑灑,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徒留張燕一個人在門外呆了好一會兒,旋即跳腳大呼:“你個小女子好大的心,主意居然打到某的探山隊上來了!這分明是早等著要算計某!” 只見王嫵頭也不回地伸手又在空中揮了揮,仿佛在說“耍賴不認就算了”,張燕一噎,一張清秀雅致的臉憋得一陣發(fā)青,幾乎擰成了一團。 跨過門檻時,王嫵壓低了聲音,放慢腳步:“等下見到張飛,聽得我?!?/br> “好!”趙云的聲音清俊明朗,一如高山絕地間一脈傾然而下的山瀑,沒有震耳欲聾的鼓噪喧鬧,卻峻拔清越,亙古不變。 心里再多的急躁不耐也隨著他這一個字安定下來,王嫵做了個深呼吸,暗暗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這不是真的要幫劉備,是戰(zhàn)略需求。挺直了腰背,加快腳步。 張飛端坐于木案前,案上漆盞盛酒,身后隨人垂手而立。 見王嫵和趙云聯(lián)袂跨進門來,他貓兒般的雙眼猛地一亮,飛快地站起來,草草拱了拱手,便上前對著趙云的肩膀一捶:“好你個趙子龍啊,你入主青州,怎的也不想著請俺喝一頓酒?” 趙云不動聲色,含笑還禮:“三將軍若有意,云定當(dāng)奉陪?!?/br> “子龍這話怕是說得晚了。”王嫵拿起木案上的漆盞向趙云舉了舉,似笑非笑,“若非三將軍已經(jīng)戒了酒,又豈會等到酒盞冰冷還一口未飲?” 張飛聞言不由一滯,王嫵卻又笑著續(xù)道:“許是這酒還不夠入三將軍之眼。” “哪里哪里……”雖是在接王嫵的話,張飛看的卻仍是趙云,“俺是一喝酒就犯渾的粗人,等辦好了大哥的囑托,定要好好大醉一場.到時候,子龍你可不許推脫,心疼那點酒!” “三將軍也太小瞧人!”趙云眉心微動,笑容不變,卻又帶了幾分客氣的疏離:“我率白馬義從為主公征戰(zhàn)南北,就憑著這點微勞,喝點酒又算什么!” 此話一出,王嫵不由大樂。看不出平時持重沉穩(wěn)的趙云也有這般辭鋒藏刀的一面!先說了自己所領(lǐng)的是公孫瓚麾下威名赫赫的白馬義從,天下誰人不知白馬義從人數(shù)雖眾,卻是一支只聽公孫瓚號令的親兵?這一句話,不等于是點明了張飛喝多少酒不要緊,但是只要想動用青州的一兵一卒,就非要公孫瓚點頭不可? 張飛顯然也聽出了這點言外之意,不禁先是一愣。就在他以為趙云這是明知他要來求援的婉言推辭之時,余光正好瞥到王嫵又將酒盞放回木案上,腦中突然靈光乍現(xiàn)。 公孫瓚此時遠在冀州和袁紹交鋒對峙,而他的女兒不是還在這里么?雖說目前青州的主事是趙云,但若是要出兵救徐州,沒有王嫵的點頭,怕是日后公孫瓚責(zé)問起來,他也不好交代。 張飛猛地醒悟過來,抬手往自己腦門上一拍,苦笑連連地向王嫵長長一揖,道出由來:“俺大哥劉玄德今在徐州被那曹cao圍困,派俺來此向你們借兵相助。俺酒喝多了就會胡言,昔日縱有得罪之處,先向你們賠個禮了!” 直到此時,才總算得了一個正眼。 作者有話要說:送上門來的報仇機會,好歹討點利息先 ☆、第五十章 王嫵嘴角噙了一絲笑,仿佛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這點輕慢,大大方方還了個禮,好聲好氣地順著他的口風(fēng)往下說:“劉使君與家父素有同窗之義,還是父親親任的平原相,論情論理,我們都應(yīng)該相助?!?/br> 張飛聞言心中大喜,但卻在抬頭看到王嫵微翹的唇角上,那一絲似控制不住而溢出來的微妙笑意之時,心中不由微微一沉。不知為何,竟在這個嬌嬌怯怯的小女子面前,突然莫名地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就像是他在興高采烈地帶兵大殺四方之時,突然發(fā)覺這其實是敵人布下的誘兵之計一樣。 王嫵仿佛全沒看到張飛眼中露出的戒備之色,依舊嫣然巧笑:“只要三將軍將當(dāng)日我們初到青州,苦守劇縣之時,與劉使君隨軍之人都交出來,我們立刻點兵,隨你去救徐州之急?!?/br> 她的笑容云淡風(fēng)輕,說得輕描淡寫,而張飛一雙明亮之極的圓眼瞪得更大,眼中既有幾分早有預(yù)料,又有幾分措手不及,看看趙云,又看看王嫵,張口結(jié)舌。 當(dāng)日趙云于兩方人馬中搶得劇縣,立足未穩(wěn),曹袁兩軍日夜攻城,片刻不歇。而劉備從平原退至徐州,獲曹cao手書,連夜出兵,夜襲劇縣南門,令守城的趙云腹背受敵。若非王嫵扮作趙云的樣子騙了一夜戰(zhàn)機,又得張燕正巧趕到,只怕今日坐領(lǐng)青州的,便是他劉備! 劉備借張飛的口制造傳言的事,既然張飛出面頂了下來賠罪,那王嫵可以看在他帶兵接應(yīng)趙云脫出袁紹大軍的份上不計較,但當(dāng)日這背后來的暗箭…… 王嫵咬牙切齒,目中閃過一絲冷意,此仇今日不報,更待何時! 張飛暗中也咬了咬牙,他自徐州出發(fā)前自然也想到了這件事。 只是那時劉備卻道,趙云宅心仁厚,正直念恩,只要他句句提及舊交,再時不時說起磐水一戰(zhàn),趙云縱然心中對他親近不再,也斷不會坐視曹cao死圍徐州。 等趙云到了徐州與他見了面,他自有說辭。先罪己賠禮,再細言青徐兩州聯(lián)則兩安,分則兩敗之理,不怕趙云心中還存芥蒂。 然而劉備卻沒想到,趙云固然還會念他的情,這事卻是由王嫵提了出來。 張飛又看了一眼趙云,卻見他負手而立,眉峰微皺,似有所思,卻一言不發(fā)。顯然是要將此事全全交由王嫵處置。 “咳咳,”張飛覺得自己頭腦發(fā)脹,不過又沒辦法,只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洪亮的聲音有點底氣不足,“俺大哥言,現(xiàn)在青徐兩州互為依存,過去有什么誤會,不妨等子龍到了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