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
“曲公子?葉姑娘?”馬車外傳來駱翼的聲音。 “真是被猜著了,你們果然是走的這條路。顧五公子,沒想到你也在?!笔乔艔?fù)的聲音。 李衡透過車窗的縫隙見到路邊是一家茶棚,曲九復(fù)和葉斕剛剛在這里歇腳。 “公子呢?也不出聲?”曲九復(fù)說著就朝馬車走來。 顧小寒立即的伸臂擋在前面:“李公子他身子病弱畏寒,不能著風(fēng)吹,曲公子還是別過去了,待……待到前面城內(nèi)尋了住處你再面見?!?/br> “病弱?怎么回事?”曲九復(fù)緊張,詢問的看向一旁的駱翼和方添。 駱翼朝茶棚內(nèi)的幾名歇腳客瞥了眼,壓低幾分聲音:“這兒說話不方便?!?/br> 曲九復(fù)與葉斕相視一眼:“嚴重嗎?” “很嚴重!”顧小寒立即的搶過話,推了把曲九復(fù),“別耽誤了,趕緊上馬趕路?!?/br> 李衡回頭朝宛葭月看了眼,臉頰的紅暈已散去,正雙手交疊托著下巴,貝齒輕咬著粉唇,眼神迷離恍惚。 他笑了下,對車外道:“小寒,你就詛咒我病弱病重是嗎?” 顧小寒聞聲一愣,語氣平緩,如平常一般無絲毫異樣,回頭朝馬車看了眼,車簾被撩開,李衡面色如常,他意識到自己瞎想了,歉意的傻笑了兩聲。 李衡朝走過來的葉斕望去,一身干凈利索的男兒裝,披著雪青色斗篷。幾年未見,面容依舊,沒有歲月痕跡,但目光和氣質(zhì)沉穩(wěn)許多。 葉斕拱手施了一禮,眉間微皺,目光幾分心疼:“公子清減了?!?/br> “無妨?!彼π?。 曲九復(fù)道:“我才離開一個多月,你怎么就成這樣了?病怏怏的?!?/br> “已經(jīng)好多了,這不是說話的地兒,先啟程吧!” 曲九復(fù)應(yīng)了聲,眾人上馬。 顧小寒鉆進馬車內(nèi),瞧見宛葭月坐在一旁雙手托著下巴似乎在想什么,湊到李衡的跟前問:“那位葉姑娘,我怎么瞧著像東越春風(fēng)化雨樓的縹玉姑娘,哥,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李衡質(zhì)疑:“你怎么認識春風(fēng)化雨樓的姑娘?” “我……我偶然在街上見到,聽別人說的?!彼⒓凑谘?。 “你是不是去過春風(fēng)化雨樓?” “沒有!”言辭鑿鑿的否定,“我怎么可能去那種地方,讓大哥知道了還不打殘我。” “說實話?!?/br> “我親眼瞧見他從里面出來過?!蓖疠缭略谝慌孕χ辶艘痪?,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顧小寒狠狠的瞪她:“鬼扯!” 李衡抓起旁邊的書敲他的頭教訓(xùn):“你才多大就朝那種地方跑,真該讓大公子打殘你才對?!?/br> 顧小寒捂著頭躲到車門處:“我就是一時好奇去看看,我可什么都沒做,人沒碰,酒沒喝,純屬溜一圈出來,總共待了不到兩刻?!?/br> 說完忽然沖著宛葭月怒問:“你一個姑娘去那種地方做什么?” 李衡也立即質(zhì)疑的望過去。 宛葭月聳聳肩,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神情:“我也好奇啊,而且誰說那種地方姑娘不能去的?我去聽曲賞舞去了?!?/br> “你是去找俊美公子吧?” 宛葭月不屑冷笑:“去那種地方找俊美公子?找到的還不都是曲公子那樣的?甚至還不如?!?/br> 車窗忽然從外面打開,車簾嘩啦被撩開。曲九復(fù)探著頭看進來:“宛姑娘,你怎么可以背后罵人?” “誰背后罵你了?”宛葭月不服氣,“我若是罵你肯定當(dāng)著面罵。” “我怎么又得罪你了?” “你以前得罪的,我記仇不行嗎?” 曲九復(fù)竟然一時語塞,想不出反擊的話,指著她“你”了好幾聲后氣憤甩手,轉(zhuǎn)身去和葉斕說話。葉斕笑語嫣然。 宛葭月又嘩啦將車簾拉上,回頭見到李衡眉眼帶笑一副沉醉的表情看著她。 “很好看?” 李衡微微點頭。宛葭月與別人斗嘴,從來沒輸過,他不禁在想,若是以后他們之間斗嘴是什么樣,估計他也只有輸?shù)姆萘恕?/br> 到了前方的城池落腳,曲九復(fù)和葉斕先將東越那邊的事情向李衡稟報,隨后詢問他身體虧損原因。 聽到可能是陳王所為,曲九復(fù)憤怒的將陳王罵了一通,覺得不解氣,又將夏桐罵一頓。 氣出完了,才問及他北上有什么計劃。 “你現(xiàn)在的身份去西北,便是坐實了長平侯的罪名,甚至連累整個西北軍背上謀反之罪?!鼻艔?fù)擔(dān)憂的道。 “我知道。”李衡長嘆一聲,“所以這段時間陳王派來刺殺我的人才銷聲匿跡,一路上才會順順利利,他就是等著我去西北。但如今的局勢,我不去西北,你難道讓我坐觀不動嗎?” “我只能盡量的小心,不接觸西北軍,不讓陳王抓到什么把柄。至于陛下,如今大周形勢危急,在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前,不敢動西北統(tǒng)帥,他也怕西北軍嘩變?!?/br> 曲九復(fù)沉默以對,半晌才道:“如今大周的危局遠過當(dāng)年雍王之亂,我……”看著李衡清瘦蒼白的面容,不忍心說下去。 當(dāng)年洛王面對的是內(nèi)亂,即便真的雍王造反成功了,大周還是大周,不過是換了個君主。可如今,若是白狄一路南下,大周便不再是大周。 李衡的性子他很了解,若是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一步,他會選擇當(dāng)年洛王相同的路。 李衡自是看出他的心思,笑著寬慰:“這半年這么多次死里逃生,我很惜命?!?/br> 曲九復(fù)半信半疑的xiele口氣。 入夜,李衡閉眼靠在椅背上,夏桐進來,瞧見他一動不動,以為是睡著了,嘆了聲,轉(zhuǎn)身退出去。 李衡聽到愁悶的嘆息聲睜開眼:“何事?” 夏桐復(fù)走進去,回稟:“陰安王府那邊來人要見公子?!?/br> 李衡詫異,坐直身子,現(xiàn)在他們所在的州城距離陰安王統(tǒng)領(lǐng)的西陵軍駐地相去較近。陰安王是陳王的人,派人暗夜前來,他摸不透對方的意思。 “來的是何人?” “陰安王府長史呂詹。” 思索了須臾,讓夏桐去請,自己也稍稍整理了下衣衫。 步入外間時,曲九復(fù)和一位年約四旬體態(tài)微胖的男人走進來。 互相禮貌的寒暄兩句,李衡便開門見山的詢問對方來意。 呂詹笑道:“郡王聽說李公子北行至此,念及許久未見,特命呂某前來相請到府中一敘?!?/br> 李衡打量呂詹的神情,不倨不驕,不卑不亢,目光專注,甚至帶著誠意。只是這前往一敘,自然不是那般簡單。 他細思了下,笑著道:“郡王相邀,我本不該推辭,只是如今形勢不遂人意,不敢牽連陰安郡王,呂長史替我謝過郡王。”拒絕的直接干脆。 呂詹聽出李衡的試探之意,這般邀請本就不合常理,對方與郡王無多深交情,在對方看來郡王是陳王一黨,雖無仇,卻非友。他若是再不表露真實意思,今夜是要白跑一趟。 他幽幽輕嘆道:“李公子北上為何,郡王心中了然,救國之難本不該阻攔,只是朝中局勢、西北局勢如何李公子更加清楚,陳王不攔,陛下是絕不會由著您北上。李公子再朝北行,必然兇險萬分?!?/br> 呂詹說到這兒起身朝他躬身施了一禮:“還請李公子莫要涉險?!?/br> 李衡沉思須臾,哂笑:“不勞陰安郡王掛心,生死天定,呂長史且回,替我謝過陰安郡王好意?!睋沃雷悠鹕?,轉(zhuǎn)身朝內(nèi)間去,夏桐立即上前攙扶一把。 “李公子身體有損,即便心切,也總要先顧及身子。如今西北和北境已是冰雪寒冬,行路困難重重,興許未及西北,便已大雪封路。李公子何不前往鶴州安養(yǎng)?” 李衡未應(yīng),呂詹未坦白此來的所有意圖,雖然還猜不透陰安王真正目的為何,至少呂詹的話說服不了他。 見他幾乎要邁進里間,呂詹也露出幾分焦急,朝前行了一步,聲音急切三分:“李公子在東越和南楚的事情,郡王均有耳聞,郡王不忍見李公子再步入險境,愿出手相助。” 李衡在門前頓步,遲疑了下,回過身。 呂詹面露愁苦之色,繼續(xù)懇請:“東宮之禍時,郡王未在帝都,不知具體是何緣故,但信李公子絕不會行謀逆之事,這半年來李公子所為更讓郡王堅信。如今前路危險重重,郡王實不忍見李公子奔赴,所以命在下相請李公子前往鶴州,一來靜養(yǎng)身子,二來與李公子商議西北和北境之事?!?/br> “陰安郡王倒是坦誠?!崩詈庑闹欣湫?,“陰安王領(lǐng)的西陵軍,守得的是西境,一旦與白狄交兵,西境上渝國難保不會乘勢而起,陰安王守住西境便可,若是西北戰(zhàn)況吃緊,到時援兵相救便罷,怎的如此上心的關(guān)注西北和北境?” 呂詹想說什么,最后咽了回去,苦惱的輕嘆。他未有想到話說到這個份上李衡還無動于衷,甚至對郡王產(chǎn)生懷疑。 李衡看出他的心思顧慮,此刻也了然陰安王之心。奪嫡政斗他可以傾向陳王,但面對家國危難,他會選擇有利大周一方,這也是殷氏風(fēng)骨。此來相請或許誠意十分,但他不能應(yīng)。 “呂長史回稟陰安郡王,多謝他此番誠意和關(guān)心,只是如今我身邊之人魚龍混雜,其間必有陛下和陳王之人,實不敢連累郡王,為其引來不必要的禍端。如今大周再承受不起多一位將軍遭受猜忌?!?/br> 呂詹喟嘆一聲,無奈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