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美好良善，可以完完整整的從她那雙眼睛里看到，然而，卻又多了那么多的脆弱與無助。

    擁有一切的天使，她應該自信堅強。

    但她堅強不起來。

    被折斷翅膀的天使，永遠都不可能再堅強起來。

    厲曜站在門口看著他，最終，于心不忍的移開視線，轉(zhuǎn)身將身后的門鎖了，才朝她走去。

    她一向不喜歡屋子里暗沉沉的，但現(xiàn)在卻把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

    挺好。

    然而，厲曜走過去，直接將窗簾拉開，雖然已經(jīng)到黃昏了，但突如其來的光線忽然投射進來，還是讓喬念覺得有些殘忍。

    她轉(zhuǎn)過頭，慌不擇路的避開。

    但很快，厲曜修長的身影便壓了下來，單膝跪在地上，看向她的時候，目光柔和溫雅。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輕笑著開口：“怎么在地下坐著？”

    喬念想開口回答他，但許久不說話，喉嚨干啞難受，即便話都已經(jīng)到嘴邊了，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厲曜也不在意，稍稍靠近她一些，伸手攬著她的肩膀?qū)⑺υ趹牙铩?/br>
    手心的那一點溫熱落在她肩膀上，溫柔而又清緩，讓她靠在她的肩膀上，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即便不能讓你喜歡，但，我也……沒做什么叫你討厭的事情吧？”

    喬念緊咬牙關(guān)，努力克制著內(nèi)心里不斷翻涌的酸澀，眼眶微微發(fā)燙，視線也逐漸開始模糊。

    厲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也不在乎。

    不動聲色的深舒一口氣，靠著喬念在她旁邊坐下，讓她趴在他腿上。

    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纏繞著她柔軟的發(fā)絲，默然良久，隨即，緩聲道：“其實你何必這樣？”

    “不想跟我誰一張床，我可以去睡客房，哪怕是不想見到我，也總有辦法解決的，這么大張旗鼓的，牽扯了厲驍，又牽扯了莫昇……”

    聽見莫昇兩個字，喬念原本輕輕搭在厲曜腿上的手稍稍用力攥了攥。

    厲曜垂眸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又接著道：“我是相信你的……”

    然后，他便再也沒說什么了。

    所以呢，相信她。

    所以不在乎她是牽扯任何人嗎？

    厲驍如此，莫昇如此。

    可，歸根結(jié)底，每個人的心思都不盡相同。

    她與厲驍是互相利用，那莫昇呢？

    厲曜仿佛在提醒她，從一開始，莫昇就是那個與她不同的人。

    利用尚且算得上名正言順，但莫昇無條件的扶持，卻是沒道理的。

    人與人之間，到底是有界限的。

    而這個界限，是她不擅長處理的。

    喬念究竟把莫昇當什么人了？

    起初，厲曜也想不通，只是后來漸漸想到了那么些許眉目，只是還不太確定罷了。

    莫昇與喬念的關(guān)聯(lián)從紀北而起，喬念把紀北當什么，莫昇就是什么。

    人在沒有依靠的時候總是很貪心。

    但首先想到的，絕對不是愛情。

    想一想，愛情這東西存在的也真是尷尬。

    不是必須，卻又是那么多人畢生所求。

    喬念是否真的擁有過愛情厲曜不知道。

    但，絕對不是紀北。

    所以，紀北可能是她小時候的玩伴，值得信賴的家人，可以讓她地無忌憚依靠的哥哥。

    唯獨，不可能是愛人。

    愛一個人是什么樣的他不知道，但不愛是怎樣的，他實在是太明白了。

    “念念……”他柔聲叫著她的名字，寬大的手掌落在她頭頂，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沉啞的聲音里噙著幾分清淡的溫柔，卻又……十分生澀：“跟我在一起不好嗎？”

    “然后呢……”

    喬念很久都沒說話，忽然開口，聲音干澀而沙?。骸案阍谝黄?，彼此安慰，派遣寂寞嗎？”

    厲曜手上的動作稍稍僵了僵，不過片刻后，又一如既往的輕撫著她的頭頂，漫不經(jīng)心的嗤笑一聲，隨即，緩緩道：“我說過很多次了，太聰明了不好。念念，你究竟什么時候才可以學著笨一點，哪怕是假裝呢？”

    “這樣自己也會少受傷一些。”

    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不過是要自己少受傷一些。

    一個可以稱之為聰明的人，首先要做的，不就是減少來自各方面的傷害嗎？

    可是喬念好像永遠都學不會一樣。

    自然，她也并不否認，只是抬頭看著厲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當任何人的替身?！?/br>
    厲曜閑笑著：“沒人把你當替身?！?/br>
    然而喬念也只是看著她，并沒有多說什么。

    厲曜溫熱的手掌覆在她臉頰上，帶著薄繭的指腹漫不經(jīng)心的磨蹭著她的臉頰，繼而，牽著嘴角淡淡的笑著：“念念，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做誰的替身?！?/br>
    他說的認真，喬念看不出有半點隱瞞，遲疑了一會兒，才又道：“我也不想去安慰任何人?！?/br>
    “安慰？”厲曜懶懶的笑著，看著她，溫柔的笑意緩緩的在她臉上流轉(zhuǎn)著，隨即才緩聲道：“你才是那個最需要安慰的人吧？”

    喬念一時語塞。

    厲曜接著道：“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找安慰 ，對我來說，只要你在，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所以……”

    他咬牙笑著，嘴角里噙著濃烈的自嘲與諷刺：“留下來陪我，好嗎？”

    厲曜聲音里凝著謙卑與哀求，與他，與她，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將人徹底困住的牢籠。

    無形之間，好像一張摸不透風的網(wǎng)一樣，緊緊的將她包裹著，她越是掙扎，越是透不過氣。

    喬念茫然無措的搖頭：“不……”堆積在眼眶里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來。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淡然與冷靜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慌亂的搖頭否定，抗拒著：“我不要……我不想陪你，我不想……”

    然而厲曜卻直接伸手將她抱在懷里。

    有一瞬間，喬念甚至覺得，連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貼在她耳邊，聲音極盡溫柔，卻又，極其殘忍：“可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這樣，我們誰都不會再孤單了。”

    “厲曜，你放過我好嗎？”喬念有些絕望，卻又無可奈何。

    說起來，也是她主動招惹厲曜的，如今這一切，就好像上天給她的報應一樣。

    “對不起……”她牢牢攥著厲曜的襯衫，咬牙忍著聲音里的哭腔。

    然而，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對不起，”你放過我好不好？

    厲曜深舒一口氣，垂眸看了她一會兒，才道：“念念，不是所有道歉都能獲得原諒的?！?/br>
    如果她覺得這是報復的話，那么，他也無所謂，只要她不再想著逃走。

    “自然， 也不是所有錯誤都需要道歉。”他捧著她的臉頰，看著她，淡淡的笑著，語氣輕柔溫和：“而且，我寧愿你以為我和你之間是美麗的誤會，而不是什么錯誤的事情?！?/br>
    “誤會跟錯誤有什么本質(zhì)差別嗎？”

    “你覺得呢？”

    喬念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笑的無奈。

    而著時候，房間的光線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天漸漸黑了，兩棟別墅之間間隔有些距離，但他們房間里沒開燈，所以一點點的光亮透過來就會顯得格外刺眼。

    從莫昇的位置可以看見，只是一個背影而已。

    然而，如果不是喬念在哪兒，他為什么會在？

    喬念不想出現(xiàn)在莫昇的視線里，而厲曜呢，莫昇知道她在這兒，且是與他在一起，這就夠了。

    察覺到光線的變化，以及想到那些，可以引起這些變化的原因。

    厲曜起身將喬念抱到懷里，直接去了臥室放到床上，然后在她身邊躺下，讓她枕在他手臂上。

    此刻的喬念更像個受到驚嚇的小獸，盡可能的與他保持距離，卻對他的步步緊逼束手無策。

    “念念，你不能這樣?！?/br>
    他循循善誘的聲音透著些許委屈：“難道紀北與莫昇就沒給你帶來任何困擾嗎？你求我放過你，那他們又放過你了嗎？”

    喬念無話可說。

    厲曜修長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的纏繞著他的頭發(fā)，慢聲道：“既然他們都不能，那我為什么又要放過你？”

    他說的理所當然，只是對于喬念，這只是無情而又刻骨的壓制。

    “你求我，無非就是覺得我一定會遷就你，但是念念，你要明白，”他緩緩說著，道理直白又簡單：“ 我從來都不是個善良的人，并不擅長成人之美?！?/br>
    “以前是因為你在我身邊，你要的，而我能給?！?/br>
    “現(xiàn)在……”

    “你要自由，但我卻不能給?！?/br>
    厲曜清緩的笑著，語氣里盡是不可思議：“所以我為什么要成全你？”

    喬念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因為害怕。

    然而很快，厲曜卻將她輕輕的擁在懷里，給予她的，永遠是無盡的呵護與寵溺。

    即便他并不愛她。

    他要她，卻從來不是因為任何人，厲曜都明白。

    然而，也就是因為明白，才會這么肆無忌憚的。

    所以，給與她除了愛情之外的一切，卻不是毫無條件 。

    他的條件，從一開始就很簡單。

    希望她留下來，希望她能一直陪著她，即便沒有愛情。

    他也曾試著給過她愛情，只不過他終究拿不出完整的愛。

    所以，他覺得，這樣也挺好。

    沒有愛情，會少很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