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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肖漣放下一側(cè)車簾,卻只覺身后貼身布料一片濡濕,竟已冷汗涔涔。 今日劉管事的擔(dān)憂害怕不似作偽,想必這臨時想出的“空車計”還是奏效了。 他今日扯白驕的虎皮大旗可鎮(zhèn)住劉管事,但真到救出母親那天,若白驕仍昏迷,他只能孤軍奮戰(zhàn)。 肖漣仰頭靠在馬車后壁,看著車頂,思索屆時如何行事。 這時,馬車一個顛簸,竟將一個木桶的桶蓋掀掉。 螃蟹們依舊在桶里你夾我我夾你的,不讓對方出去。螃蟹殼不時彼此碰撞,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看著這一幕,肖漣笑了。 他撿起桶蓋,重新將木桶蓋住,繼續(xù)陷入冥思。 今日空車計奏效,待到行事那日,或許他可故技重施,來個“空府計”。 先前所思,牡丹去侯府之日,侯府防備應(yīng)不會那么森嚴(yán)。可那種松懈也是有限的。 如何讓侯府多數(shù)人心神浮動,他好渾水摸魚呢? 肖漣閉上眼睛,眼睛不自覺轉(zhuǎn)動。 他只能利用現(xiàn)有的人事物等條件,來改變現(xiàn)狀。自來到這姜城,他經(jīng)歷過什么事,見過什么人,那些人說過什么話…… 馬車戛然而止,車夫在外面喊了一句:“客官,同善堂到了?!?/br> 同善堂……同善堂有什么人,同善堂的人說過什么話…… 肖漣猛地睜開眼睛:“有了!” 他猛地掀開車簾,問那車夫:“車把式,你這馬車多少兩銀子?” 回到同善堂,肖漣向陳老大夫借了紙筆,略加思索,就提筆給牡丹回信。 此后,他上了門口等著他的馬車,將那信快速送到牡丹提過的傳信人處,再度上馬車離開。 這輛馬車已被他買下來,原先車夫暫時受雇,將在接下來幾天教會他駕車。 劉管事既已被劉麻子的下場嚇破膽,他也不用再分心做什么掩飾。有輛馬車,會方便許多。 肖漣夜以繼日地跟那車夫?qū)W會了如何駕車。 此后他每日行蹤便是早晨趕車將白驕送往同善堂,而后去往忠寧侯府送蟹。 天色將黑,他就趕車把白驕帶回畫舫,將其背到原先艙房安置好,再去捕撈次日要送的螃蟹。 白驕昏睡后,肖漣日子和以前沒太多變化。甚至每每送完螃蟹,他都會去聽?wèi)颉?/br> 這幾日,姜城本地唯一的戲班突然有事做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富人有那閑錢,竟包了場子請百姓們聽?wèi)颉?/br> 戲臺就搭在忠寧侯府不遠(yuǎn)處的空地上,只要天上不下雪,便唱那《杜十娘》。 天太冷,江上的冰都凍得能走人,捕魚撈蟹難得很。 百姓們沒事做,不少人拖家?guī)Э诎嶂R扎湊這難得不要錢的樂子。 前面人頭攢動,把戲臺圍得密不透風(fēng),叫人擠不進(jìn)去。 雖說擠擠暖和,肖漣卻不稀罕。他站在自己新買的馬車上饒有興味地看戲,邊看邊學(xué)著白驕嗑葵花籽。 還真別說,葵花籽就是好吃。 肖漣站得高,視野好,只有坐在自家父親頸間的小孩子擋擋他視線,遇上這種情況,他挪挪馬車就好。大多時候,沒人擋得住他聽?wèi)颉?/br> 可每每去侯府送螃蟹時,肖漣卻總說被自家大哥管著,不能在大冷天在外瞎跑,也聽不了幾場戲。 無他,劉管事看不了幾場戲。 肖漣要在他面前說自己幾乎場場不落,那不是活生生地炫耀? 劉管事憤憤:“也不知是哪個員外郎有錢沒處花選的破地方。要么就選近些,要么干脆選遠(yuǎn)些,非得不遠(yuǎn)不近叫人剛好聽個響。一句話聽不清幾個字,偶爾腔調(diào)高聲,也能叫人聽清一兩句。偏惹得下人們?nèi)诵母?,不好好干活,想去湊湊熱鬧。” 肖漣笑道:“下人是下人,劉老哥你又不用這般拘泥于規(guī)矩,不是隨時可以出去聽?wèi)颍俊?/br> 劉管事更氣了:“唱戲的慢慢騰騰咿咿呀呀,半天才一句,也不是聽一耳朵就能聽全的。我因準(zhǔn)備宴席事務(wù)繁多,不好擱那兒聽個盡興。聽個一半,倒不如不聽,叫人總猜那后續(xù),勾得人心癢癢的?!?/br> 言畢,劉管事又開始嘟囔不知哪個員外郎多事。 肖漣口中附和,出了侯府就笑了。 他就是那個多事的“員外郎”。 那日李慶傳口信之時,不過下意識嘟囔一句“好久沒聽?wèi)蛄?。這人報信也不知報明白些。戲臺搭在哪里?何時唱杜十娘?白兄你可知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肖漣當(dāng)初與牡丹定下口頭之約,不過是他突然想起江辰昏沉中唱戲的場景??扇魧⒂嬀陀?,來一場大戲,勾得侯府之人無心正事,不是更方便他渾水摸魚? 是以,才有此前之景。 沒幾天,戲才唱一半,戲臺卻撤了。 有人問戲班子怎么回事。 班主說:“給錢辦事,大冷的天,那人就給了前幾回的錢,總不好叫人挨著餓唱戲?!?/br> 幾個有點閑錢的被勾得心癢癢,一番商量后想找戲班子接著唱下去。 班主卻賠著笑:“對不住了各位大爺,得講個先來后到。忠寧侯府出錢,讓我這十幾號人先去侯府唱一出,幾位大爺且等個幾天?!?/br> 眾人面面相覷,可沒人想為聽?wèi)虻米镏覍幒罡?,只得作罷。 可卻擋不住眾人罵那起頭富人,既然請人聽?wèi)?,為何不好事做到底?/br>